昭怀郡王的马车停下来。
宁王立即下马去查看情形,只见昭怀郡王靠在车厢上,郡王妃不停地用手拍抚着老郡王的胸口。
简王看看周围上前道:“老叔,现在还不安全,您再坚持一下。”
昭怀郡王摇了摇手,半晌才喘过一口气:“哪里……能安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简王道:“总不能就被跟上来的亲军抓到。”
昭怀郡王道:“你们……走吧……带上我们也是拖累……我哪也不去了,等着……去见齐氏列祖列宗。”
宁王脸上露出几分不甘:“我们都是皇室,都是齐氏子弟,如今就像丧家之犬,我跟着老叔留下,我也不走了。”
“王爷,”宁王妃不禁道,“您……您跟老叔不一样,您……老叔看着圣上长大,说不定圣上念及情意不会对老叔如何,我们……”
宁王妃还没有说完,只见宁王目光微闪,宁王妃立即闭上了嘴。
简王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除了成王之外,现在地位最高的就是宁王,宁王的态度十分重要,宁王说不走,众人就相继都从马车中走出来。
宁王抿了抿嘴唇,眼睛中一闪胆怯:“可这样被追上也是死路一条,若是能跟着老叔一起进宫跟皇上说说,哪怕王位不要了,也比这样逃命要好。”
顺阳郡王脸色阴沉不定,他看着宁王皱起眉头:“之前大家一起逃出来的,现在就要分道扬镳不成?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华阳长公主下了马车:“宁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马车上都是女眷,我们也逃不了太远,就算到了顺德,河南都司也未必会帮我们,我与河南都司卫所都指挥使虽然有些交情,可寻常事还好,这事关谋反……”
华阳长公主说完看向宁王:“宁王爷也与那都指挥使交好,可觉得他会为了我们背叛朝廷?”
宁王立即否认:“我与陈指挥使不熟。”
“都到了这个时候,”华阳长公主目光中露出几分讥诮,“宁王爷何必再躲躲藏藏,大家一起想法子才有可能脱身,每年陈指挥使都要送份礼物来京,陈指挥使长子的生辰贴早就捏在宁王手中了,若说我们这些人谁能说服陈指挥使帮忙,也只有宁王您了。”
宁王脸色一变再变。
顺阳郡王皱起眉头:“宁王爷说要留下照顾郡王爷,该不会是准备甩了我们,自己直奔山东与陈指挥使汇合吧?”
“哪里会有这种事,”宁王瞪圆了眼睛,“我也年纪大了,这些年身子虚空,恐怕途中不济……这才想着与老叔做个伴,再说大家分开有什么好处。”
华阳长公主冷笑:“分开了大队人马可以引开朝廷追兵,到时候宁王也就安全了。”
宁王脸涨得通红,看着华阳长公主:“长公主与圣上最为亲近,这样说是想要让我们分崩离析,长公主借此立功,圣上也会不计前嫌……”
“不计前嫌?”华阳长公主目光锐利,“我做错什么了?我一个女子如何能够谋反?还不是因为被人连累。”
“那可不一定,”宁王道,“从前也不是没有女皇帝。”
“够了,”昭怀郡王听到这里,怒气上涌,忍不住一阵咳嗽,“你们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齐氏子弟从前如何威风,随便一个立在人前都要让人敬佩不已,并非他们是皇亲国戚,他们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一心忠君为国……”
昭怀郡王看向宁王:“你祖父当年在西南平定大理之乱,最后杀剩十余人,仍旧坚守城池等到了援军,你这样将宁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老叔,”宁王一脸苦相,“如今不比从前了,从前齐氏子孙个个骁勇善战,现在谁敢领兵打仗,安王和魏王的结果您不是没有瞧见,我整日战战兢兢,龟缩府中不敢露头,最终还要被人冤枉谋反。”
宁王话音刚落,华阳长公主厉声道:“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宁王慎言,也许是有人从中挑唆,我总觉得今日的事不简单,现在冷静下来,当时不该糊里糊涂地逃走,现在才是有口难辩。
或许杀了我身边护卫的人并非皇上派来的,成王谋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那些人奉成王之名挑拨我们与圣上的关系也不一定。”
宁王看向华阳长公主:“长公主是何意?让我们冒险回去试一试吗?”
华阳长公主道:“方才说要回城的人是宁王,宁王又这样说,果然是有别的心思。”
顺阳郡王走到简王身边,趁着众人没有注意,他低声道:“你也拿个主意,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简王皱起眉头看着来路:“朝廷兵马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再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不是不行,只怕追来的官兵二话不说就要杀人,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顺阳郡王看向华阳长公主:“可大家不一定同心,再过一阵子真的体力不支,有些人或许就要留下来。”
华阳长公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昭怀郡王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
简王皱眉道:“那也不能丢下他们,昭怀郡王爷是我们的长辈,还有那么多女眷,他们出了事,我们就算逃脱了又能如何?”
顺阳郡王脸上露出惭愧的神情:“那要怎么办才好?只要人追上来,我们如何能顾及那么多人,而且……我儿跟着安义侯世子爷出了京,说是去查案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我怕他不知情时被朝廷拿个正着,我……唉……”
“眼下想不了那么多,”简王道,“我看要立即整合人马,留下一些护卫与我们殿后,这样等朝廷追上来,我们试探朝廷的态度,就算他们一心要杀我们,我们还可以为女眷争取足够的时间。”
顺阳郡王仔细想了想,简王的话仿佛十分有道理,就算是他也会被简王劝服。
简王郑重地换看四周:“留下的人不免要面临危险。”
顺阳郡王没有说话。
简王重新走到昭怀郡王马车旁:“不能再耽搁下去,我们要立即下决定,我与顺阳郡王、宁王一起带着护卫留下,剩下人护着老叔、女眷和孩子们离开,这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众人面面相觑,宁王一味推脱,华阳长公主不免被情绪左右,顺阳郡王一向只会耍嘴,到了最后只有靠简王拿主意。
终于昭怀郡王先点头:“眼下只有这样了。”
“我……”宁王道,“我还是护着老叔走,我……我骑术不好,手无缚鸡之力,留下只会找麻烦。”
简王面色一沉,脸上的神情不容置疑:“如今大家一体,谁也别想着独善其身,我们家儿老小全都在此,任何一个举动可能都会害死他们,既然在城中已经决定一起走,就没有反悔的道理,除非所有人都能平安,盘算自己的利益只会成为害死大家的罪魁祸首。
一旦让我发现有人存着这样的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简王说完这些看着宁王:“你必须留下帮我们。”
宁王怔怔地望着简王,平日里和善的简王仿佛一下子变了模样,顿时变得这般威严而果决,让人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宁王吞咽一口,紧张地声音发颤:“我……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