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原本是红三代,但许父违背了父愿下海从商,没想到却开启了另一片天。
如今的许家且不说有多权贵,就单凭经济实力,在京圈的上流社会中也能占领一席之地,单凭这座位于二环的四合院就是最好的证明。
古色古香的院落,青砖与深色木梁相碰撞,颇显古韵之风,古朴清旷。
外部空间和庭院都极具中式风格,古典的韵味和室内西式装修取长补短,相得益彰,不但有绝佳的审美,还有便利的高科技辅助,宜人宜居。
从院门、正房再到后花园,如棋盘布局,层层递进。
宾利车缓缓驶进这条不算宽敞的胡同内,周围一两个从旁边名人故居游览完走错路的游客见状,忍不住在旁边驻足凝视。
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从高高台基上的那扇气派的广亮大门里迎出来,熟练地打开后排车门,语气恭敬但不失亲近:“夫人,少爷。”
许长川大概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他带的东西不多也没让老管家帮忙。
两人绕过影壁墙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今年你难得回来,你爸订了几桌,春节了也正好借个理由让大家聚一聚。”
许长川最烦这种应酬了:“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你大伯和二叔那几个亲戚,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他们也是管咱家要钱最多的吧。”
许母从后面拍了下他后背:“既然不想让别人从咱家拿钱,那你就回来去公司上班。”
“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料。”许长川做了个求饶的表情,“妈,你让我这么一个信奉‘我不理财,财不离我’原则的人,怎么让公司利润翻倍增长啊。”
许母淡淡扫过他,一言不发。
许长川顿时有种被对方头打量到脚,仿佛在打量某种货物的窘迫感。
他们还没走进正房,佣人就端着两颗一看就是顶级品种的椰皇走过来:“夫人,今天从泰国空运过来了新鲜的椰子,您是想吃炖燕窝还是炖雪哈?”
“一个炖燕窝,另一个把椰汁倒出来给小川解解馋。”
“还真是我亲妈。”许长川笑道,“您怎么知道我想这一口想好久了。”
“你要是在京市……”
见许母又来了,许长川连忙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还不忘跟身后的佣人摆摆手:“我这次还带了宁城的辣椒,您不是上次就说用这个腌泡菜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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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许家在京市饭店订了一间包间,到场的亲戚不算少,一时之间很热闹。
饭桌上大家主要的话题都集中在许长川工作和谈没谈女朋友上面,气氛倒是跟普通人家的聚餐没有两样。
“我前两天还在宁城分局官网的宣传栏上看到了小川的照片。”
“要说咱们这些小辈里面,也就小川这孩子争气。”
“不过小川这年纪也不小了,老刘家的孙女是不是还没对象呢?”
许长川默默地吃着菜,许母在一旁微笑着,这两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话题中心被讨论的人与他们无关。
吃完饭,长辈们纷纷开始给许长川塞红包。
毕竟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但大家心知肚明,凭借着许家这份关系,即使现在只是个刑警队长的许长川,早晚是要调回来往上走的。
许长川从善如流地应付着,嘴上说的好听:“叔叔伯伯,我都快奔三了,这红包再拿家里小辈都该笑话我了。”
“谁笑你我去打断他们的腿。”
“就是,小川你平时没事也带着你堂弟多出去转转,那么大个人了到现在还不务正业。”
“小川那你也带我们家那个一起玩,小时候他可粘你了。”
许长川对他们提及的那些兄弟姐妹根本没有印象,此时一个眼生的头发花白人,从兜里掏出一本支票夹,随意在上面写了个几个零撕下来递给许长川:“来,小许,拿去花。”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许父从主位上起身,他瞟了眼支票,唇边的笑脸重新撑起,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老李,你喝多了。”
这明显不是冲着他来的啊。
许长川向来不沾家里的生意,自然也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装作自己不胜酒力的样子直接往许母身边坐过去:“妈,我这几天没睡好,喝了酒头有点疼。”
借此来避开对方递过来的支票。
大家都是人精,虽然这场聚会明面上是为了欢迎许长川回来过节,但背地里都想着能再拉近两家关系。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人像老李这样借着酒劲撒泼。
后面发生了什么许长川就不知道了,他跟许母从饭店出来后直接去了购物中心当孝子,陪着心情大好的许母一家家去扫货。
直到许长川的双手都拿不了了,许母还没收手,她进了另一家男装品牌专卖店,挑出一件格子衬衫,隔空对着许长川比了比:“这款不同颜色的都给我来一件,按照他的尺码。”
“妈,你买这么多,我也穿不了啊。”
“你们出任务不是不能穿警服吗?”许母嘴上说着也不耽误手上挑衣服,选中了一件黑色牛皮夹克,顺手递给旁边抱了一堆衣服的销售,继续道,“我这边多买点给你备着,万一什么时候你遇到了哪个好看的姑娘,别到时候让人觉得你邋里邋遢的。”
许长川突然沉默。
许母动作一滞,见状,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不会真有女朋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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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川回来这件事对京圈里的少爷们来说也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以发小佟孟阳为首组了个局,叫来了以前一块玩的几个人打算给许长川接风。
佟孟阳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富二代。
不过佟家近些年来在房地产上也赚了破满钵满,对家里这根独苗不寄厚望了,只求他别像其他法制新闻里那些作妖的纨绔子弟一样频频进局子就阿弥陀佛了。
这不,现在老许家的长孙回来了,佟家巴不得让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子孙天天跟他接触,不求突然奋发图强,增添点红色光辉也是好的。
他们今天要去的这家烤鸭店算是京市最顶尖的中餐厅之一。
这种顶尖不光体现在宣传栏中提到的宫廷味道和排场,还体现在了装修装潢上面,包括地上铺的厚厚一层羊毛地毯和山水竹林,可谓是面面俱到。
许长川看了眼时间,就近上了附近的扶梯来到餐厅一层,对上迎宾小姐礼貌的笑容,报出了佟孟阳发给他的包厢名。
“许先生吗?”
迎宾小姐对这个包厢里的人倒背如流,现在已经到了三个,就差最后一位了,她却没想到最后到的居然是最帅的,思及此,她刻意挺胸吸腹,试图将自己最完美的曲线展现在对方面前,柔声道,“这边请。”
许长川却仿佛视而不见一般,或许说他似乎对餐厅的装修更感兴趣。绕过三片竹林,在穿着修身旗袍引导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订好的包厢门前。
还没等对方帮他开口,门就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与此同时还大嗓门地喊道:“这点儿也不堵车,许哥该不会是看咱们没在门口迎接故意不进来吧。”
佟孟阳话音还未落,差一点就跟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是来迎我了?”
许长川眼神带着笑意,但当他视线落在房间内的另外一个人身上时,瞬间敛去情绪。
佟孟阳兴高采烈地将人引到主座,把旁边的人轰了轰,自己挨着对方,还很有眼色的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茶,嘴上毫不吝啬夸奖:“许哥,这么久没见,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偷偷长帅了?”
“你也背着我变胖了。”
许长川的灵魂拷问让佟孟阳小心脏很受伤,他叫来服务员作势要点一大桌子菜:“许哥,这顿你请,我要吃穷你。”
刚刚被佟孟阳轰着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的蒋麒麟开口:“你就算把今天的场子都包了,也不会让许哥皱一下眉。”
每月到手工资屈指可数的许长川听见这话连忙抬手虚挡了一下:“我现在挣着死工资,可不比蒋少爷阔气。”
蒋麒麟是蒋家的小儿子,其实论辈份在座的都应该叫他一声叔叔。
蒋家世代靠着金银玉石发家,最近又将战略目标放到了邻国的翡翠上面,随着国家政策不断发展,他们赶在最后一波翡翠热潮成功上岸,现在真可谓是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许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蒋麒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端起茶杯遥遥敬对方,“欢迎回来。”
许长川抿了口茶,入口温润芬香,正好适合在天寒地冻的天气来品。
小巧的白瓷杯环进掌心,拇指缓缓地在边缘摩擦着,瓷器外表的冷渐渐被里面热茶温化。
他眉头舒展开来,看向一旁咬着筷子对着菜单发恨的佟孟阳,笑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种墨推荐的。”佟孟阳没心没肺的开口,就差把对方老底给抖了出来,“许哥,你别看他一回国就跑去了宁城,但对品茶这种事,他比我爹都有经验。”
种墨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也学着蒋麒麟的样子冲着许长川举杯:“许队,好久不见。”
许长川似乎才看到对方一样,点了点头:“种总。”
尽管许长川的眼神淡漠的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佟孟阳却品出了不友好,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俩人不对付。
可是他思前想后,抓破脑袋也记不起他们之前究竟有什么过节。
“怎么还叫上许队了。”佟孟阳嘟哝着,他见剩下那两人好像对菜单也没什么兴趣,直接捧到许长川面前,“哥,你看看还想吃点什么?”
许长川原本就没什么胃口,他将茶杯里的最后一点茶喝完,放下杯子冲他摆摆手:“我都行,反正上班的时候就是食堂里有什么吃什么。”
这话听的佟孟阳都心疼了,想到许长川在食堂里啃着胡萝卜像小白兔一样的场景。
回来就得多补补,于是他又点了一锅甲鱼汤。
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佟孟阳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大快朵颐起来,蒋麒麟也不甘示弱,生怕慢一秒自己面前的那盘琥珀大虾仁就会被对方染指。
反观种墨和许长川,他们两个动筷子的次数有限,倒是杯子里的茶见底很快。
“许队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两盒。”
种墨的声音不大,在佟孟阳和蒋麒麟的抢菜中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许长川没有回话,他用筷子将面前的这道拔丝山药夹了起来,又在旁边冷水里过了下才放入口中。
外酥里嫩,不得不说这家餐厅厨师的水平确实很高,只不过……
许长川皱眉,他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问道:“这不是山药吗?”
佟孟阳满嘴都是从蒋麒麟筷子下抢过来的大虾仁,支支吾吾道:“不是啊,这是他们的招牌菜,拔丝雪梨。”
梨子。
许长川鬼使神差地又夹了一块,这次没有沾水,外面的糖浆遇冷凝固,形成一条条白而细的糖丝。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喜欢吃甜食。”种墨见状也夹了一块,嚼了两下后皱眉,“太甜了。”
许长川觉得对方这是话里有话,他索性放下筷子:“种墨,痛快点,有话直说。”
这声不大,却震得种墨打了个激灵。
他顿了顿,收住笑意,声音低沉:“许队,如果我想让许家跟种家绑到一起,你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吗?”
“买卖?”许长川想了想,“我一个干刑警的,你这么做挑明了想行贿受贿?”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实在是一本正经极了。
种墨被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法气笑了:“许队,在你眼里我是傻子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融洽,餐桌上的另外两人也察觉到了,现在反观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令人提心吊胆地生怕一个不对付就把这桌菜掀了。
许长川闻言,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种墨觉得自己方才嘲讽意味太浓了,赔了个笑:“不好意思,心急了。”
许长川似乎也不在意,淡淡地应了声。
种墨听着总觉得对方在敷衍他,突然灵光一至,想到了自己手里的杀手锏。他拿过旁边的茶壶,起身微微弯腰,替许长川满上茶,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这次回来,没带你那小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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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局,大概只有佟孟阳这个缺心眼吃得开心。
“许哥,我送你。”他用他爸的卡新提了一辆迈凯伦,正愁没处炫耀呢,见蒋麒麟靠过来,十分绝情地开口,“不好意思,双人座。”
许长川眉眼冷淡,他看了一眼先一步坐上车的种墨,转头跟佟孟阳说:“司机来了,我先走了。”
佟孟阳怔在原地,旁边的蒋麒麟却像捡了个便宜,从对方手中抢过钥匙:“走,今天叔叔送你。”
佟孟阳最恨蒋麒麟用辈分压人,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蒋麒麟!今天小爷我不宰了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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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川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摇下车窗,呼出一口气,他觉得闷的慌。
冷风倒灌进来,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许长川:“少爷,风大,容易着凉。”
许长川‘嗯’了声,却没有将车窗摇上,他手中那只垂下的手机上是种墨发给他的一张在城南会所拍到的照片。
照片上的韩修文戴着眼镜,斯文得体,而他对面的女孩同样是温婉柔美,两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显然是旧相识。
许长川现在终于知道,那天温梨去会所是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