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车流里,正在等待红灯倒计时。
仪表台上手机嗡嗡作响,未知号码。
接通,开扩音。
那头一张口,怨气就从话筒传过来,“Luan,你要我死是不是!诺亚在亚洲统筹我告诉过你,你打着我的幌子去入侵一个游戏公司图什么!”
“图好玩儿。”
陷人于不义的少女懒洋洋的来了句,但脸上并未有笑意,脸皮是绷着的,秋水眸也是收在一起。
冷恹煞气重,一脸想捶人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呢,要从庆大停车场讲起。
胥言信强势告白,换做别的女人还不得放鞭炮欢天喜地的庆祝,四大家族之一的胥小公子,多少名伶不是做梦都想着攀附这个高枝儿。
可她,满月不同啊。
这么牛逼哄哄的大佬,还能把攻于算计的胥言信瞧上?
最后,言而简之化作一个兴致缺缺,没任何起伏波澜的‘哦’。
是的,胥小公子表白后,满月就耿直冷漠的哦了声。
然后——
然后胥小公子就炸毛了啊。
他亲自追到庆大,这般‘低三下四’的告白。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胥家权势也不小,还让一个邺城小姑娘瞧不上眼了?
接着,高傲的告白就变成纠缠。
胥言信:“为什么不答应。”
满月:“没兴趣,烦人。”
胥言信:“我烦人?”
满月:“嗯,看见你就烦。”
胥言信:……
满月:“要告密随你。哦,把车捎一捎,挡着我了。”
就这样,停车场里的告白以尴尬解决收场。
难得的胥言信没让人在半路堵满月,带着十脸的错愕不解回家。
言归正传。
那一头,crazy火气不小,其中省略一大堆法语脏话。
“我说小姐姐,以我跟你的关系,你觉得诺亚不会追查我?你换我ID搞事我能理解,但你觉得你能够置身事外?”
听了这话,满月恍然,道,“说得还挺有道理。”
“呵呵?”
“因为你,我得重新架设外围基站,把反馈点带离等等,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我只想知道,好歹我黑客圈C王,为什么这么Low的去入侵一个游戏公司!!!”
“原来,你在意这个。”
努努嘴,她觉得这在意的点有点好笑。
“……“
“说正事!”
“我掉马了,重点是照片被泄露。”
那头登时沉默,然后一阵敲击键盘声。
索性,满月止损还算及时,搜索‘Shooting’有关资料全部是空白。
“你特么真能作,在这么多势力包围你还玩游戏学人掉马?你是差那点流量,还是差那点关注度!!God都盯上你了还不消停,是不是得把所有人的得罪完,全部一窝蜂的来国内找你才高兴?”
God在找她?
写代码公式,顺着她的网络留存痕迹反追踪?
深吸一口,crazy的情绪才缓下来,“Luan算我求你好不好,保持低调。你都低调六年了,圈里只剩下你的传说之际你忽然冒出来,为什么一到帝都你就变得不能自控,帝都到底有什么人或者事让你这么在意!”
“Hell没有停止在找你,叛出Hell的人只有一个结果。”
忽然旧事重提,往事唤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Hell,地狱。
她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人,而那里面的人永远不会放过她。
王牌叛出组织,何况是活跃整个国际的最顶级杀手集团,更何况离开前那一场血洗……
脑袋,顿时一阵爆锤的剧痛。
眼前的一切,从视网膜里开始失焦,一黑一白的交替,要命的晕眩和疼痛冲上头顶。
简直宛如一把刀要把她整个劈开。
“八年前,赫尔辛基事件开始Hell就把目标投向你,牧师死了你开始逃亡悄无声息躲到国内犹如破茧重生的蝴蝶,但两年后岽山省事件你亮底牌已经非常冒险,六年后你又卷土重来?我一直很好奇,这是为什么,Luan。”
“因为……我爱上一个人。”
忽然拔高声调,crazy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他有多好!!!以至于让你不惜暴露身份的危险??”
满月俯身在方向盘上,紧靠着唯一一点理智跌跌撞撞把车开进空旷的医院。
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找出止疼剂扯开衣襟直接从脖颈注射。
目光聚焦在A栋病楼,无色的唇瓣晕开一抹欢愉的笑意。
“他没有多好,但在我眼中宛如创世神。我护着,没人可以伤他,如果有那我会数以百倍的讨回来。”
“Areyououtofyourmind?Asshole,Idon'tknowwhattosay!”
“Ilovehimverymuch。”
“……”
啪嗒,crazy主动挂断电话。
她爱商羡年,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甚至在见到他每一刻都想这么告诉他。
如六年前的邺城,放肆,疯狂,毫无顾忌的表达爱意。
但—
事实不允许。
她的命是寄存着的,说不定的那一天就会像挡风玻璃上的雪花,瞬间消散连存在的痕迹的都不会留下。
***
住院五层。
随着一道凉风电梯门打开,还未出电梯她先看到对面贴墙的保镖。
黑色西装,冷漠没表情,但看见她微微颔首。
“白小姐。”
秀眉拧了下,满月没做计较,裹紧外套离开电梯温吞漫步在走廊。
整个VIP住院楼只有商羡年一个病人。
叩叩—
“进。”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暖意。
寒冷和暖和相交,让她有一刻恍然。
商羡年倚在病床上,很任性的病号服都没穿,一件粉色针织衫特别扎眼吸睛。
脚步一顿,满月又被眼前的商羡年惊艳到。
妖绝惑人的美人骨,衬着羊脂玉的皮肤,桃花眼掀着蕴着几许倦态和媚色。额前碎发稍乱的散着,就贴着在眼睛上让那双眸子像藏进了花簇里。
圆领领口,松垮垮,露出脖颈及堪比女人的性感的锁骨,玉段的脖颈上有一根很单一的红绳,而红绳下应该有个半月吊坠。
是她六年前送的,为此还去找邺城寺庙的师父开光祈福。
那是她第一次祈祷有神灵存在,希望能够藉此保佑商羡年羸弱的身体。
自她进屋商羡年就没说话,嫣红的唇瓣抿着,桃花眼些些冷飒,但媚色不减勾人如旧。
商猛打量过两人脸色,悄无声息的带上门离开。
咔嚓——
脱下外套扔沙发里,慢腾腾的踱步到床边,坐下时红唇一挽。
预料之外的主动,环上他脖颈抱着他。
刚从室外进来,肌肤上的寒气还未散,脸颊贴上来时冰得他一哆嗦。
而唇瓣上弯曲的弧度非常傲娇的捋着,没动手,没推拒由得满月这么搂着。
“没衣服穿,身上这么冻人!”
“美人?”
轻飘飘又懒懒的语调唤了声,低着头张口就咬在他肩头。
她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带着室外的凉意,红唇也是冰凉的,但牙齿和舌头是温热的,两种极端刺得他心头一阵猛跳。
又疼,又痒,还酥麻。
让他小腹瞬间窜起一道无名火,折磨人心智。
桃花眼垂下,眼底嵌着的情欲染红了眼睛边的皮肤,倏地泛起迷人的水雾,能慑人魂。
“怎么心情不好?”
舔过发干的唇瓣,这嗓音都不自觉沙哑了。
以前,商羡年忌讳满月这么叫他,但她心情不好时却总爱做这种事,跟狗一样缩在他怀里一边叫他美人,一边时不时的轻咬上一口。
“没什么,遇上缠人的‘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美人’的眸子就冷下去。
他在医院眼巴巴的等她,而她在庆大却十分受欢迎,又是接情书,又是接邀请函,还音乐系才子单独演奏??
还有个胥言信,也不知滚去庆大找她做什么,把人堵在停车场还不让走的意味。
怎么的,他没官宣,这些没B脸的丑东西就想去撬墙角?
一个个这么急着回炉重造?
“商羡年。”她仰头,一双秋水眸眨巴着。
“你不亲亲我吗,我心情不好。”
他正静待下文,还以为她要吐露些或者主动上报在校情况。
谁知,鬼使神差的来这么句。
他能不想亲她,鬼知道都想到骨子里了。
刚捋自不久的唇瓣再度弯曲,薄唇微张,下颔弧度十分性感。
把她揉在怀里吻上来,辗转反侧,悱恻缠绵。
“张嘴。”
她终于笑了,眉眼生温,情意绵长还十分听话乖巧。
“啊。”
只是,身体被压在床上时眉角抽了抽,后背还疼着。
“听说,有人在学校跟你告白。”
呼吸腻眨一起,两人鼻尖轻蹭,此时病房内温情而美好。
“一个没看。”乖巧的否认,就怕有误会。
“但你接了邀请函。”
但商二爷紧追不舍,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拿来赚钱的。”
“这么缺钱?”
“嗯,要养你这么个美人啊,自然得多赚钱。”
其实,满月很会哄人,哦不,确切的说是很会哄商羡年。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他张嘴,又一口攫住红唇,轻咬,逗弄,眼中绵长的深情能腻死人。
“快到圣诞你生日,想怎么过。”
“也是你生日,想要怎么过?”
“想要你……”陪着我。
“好!”
这话是有后半句的,但没想到她直接答应。
干脆得让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宁。
她一旦反常,他的心就惴惴不安,这种惴惴不安就出现过一次。
六年前,她悄无声息离开时。
“卿儿?”
“嗯?”
拉开距离,望进她秋水眸中。
十分犀利的度量探究,可惜除了视网膜里的她和绵长的情意没看出别的。
“怎么了,这么看我?”
这眼神也太能勾人了,她都被看的脸红心跳不自在。
薄唇已经张开,正要开口——
叩叩—
“二爷,……老夫人来了。”
满月,商羡年:……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瞬间弹起跑过去拿着沙发里的外套来到窗边要跑。
“去哪儿,过来。”
商羡年已经掀开被子,让她躲被窝里。
“……”
这床,能躲人?!!
可回廊里脚步声在逼近,这是五层,跳窗暴露身手。
她抓抓头,心一横两三步跑来轻轻一跃翻上床,跟尸体一样躺着连呼吸都收住。
时间,刚刚好。
下一刻门推开,商老太太由德姨搀着进来。
商羡年看着来人眸色沉了一瞬,霎时就冲上笑意。
“奶奶。”
“混账!”
商老太太一剁拐杖,扭头老辣的眼神落商猛身上。
“商氏大楼,能让人把羡年给绑架了,你们这些保镖是干什么吃的!看看他的脸,脖颈,身娇肉贵的商家少爷出点纰漏你们谁担当得起!”
商家,这事老太太最后一个知晓。
在老宅里气的,跑去东苑同商老爷子大吵一架才过来。
商猛在一旁怂着身体,一米八的大高个壮汉这么怂着看着挺可怜。
老太太身后还有个刘枫,也是灰头土脸,跟商猛对视一眼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奶奶您别生气我没事。”
“还说没事,要是没事这些伤哪儿来的?绑架你的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找死的东西做这不要命的事,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商老太太一生气就特别威仪,跟古时候皇宫里的老佛爷似的。
德姨挪了张椅凳过来在床边,老太太才漫步过来坐下。
一声轻叹,托着他的手,心疼的一个劲儿的在看脸。
“我的小祖宗,好好的保镖你撤了做什么,就带四个人多些人跟着多好。你总说商猛有能力办事强,你看看这么壮的汉子还让人弄医院来了。一旦没了他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子,任人拿捏!”
……
不是,奶奶,您是不是太小瞧二爷了?
“人多,跟着心烦。”
老太太宠溺的瞪了眼,果然否决,“烦什么烦,以后不许任性,该配的保镖配齐。要是在出个什么岔子你还让不让我这老太婆活了。”
商羡年莞尔,虽是莞尔可心情却不是一般的好,那双眼啊把世间的芳华都给比下去了。
老太太人精,环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不对劲儿的。
“这么高兴,为的什么事。今日看着精神头也好了不少,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遇见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商羡年最近频频不回老宅,还在什么紫荆公寓购置了房产,撒欢的搬过去听花胤说为了一个来读书的姑娘。
传言是听到了,可老太太稳如泰山,想等关系确定下来再说。
今儿见他这模样,心里就有点兜不住了。
话音慢悠悠的问道,“可是,花胤说的那个十分好看的小姑娘?”
小……姑娘这词不大适合满月。
但她就一张十八岁的脸,若硬要这么称呼也没什么问题。
点了下头,他一点都没否认。
“是她。”说了这两字,余光稍有深意的掠过被褥,眼中尽是掩不住的欢愉,应道,“治我心病的一味良药,我爱她。”
老太太老而精神的眼转了圈,颇有深意的也朝被褥看了眼。
心中似乎有了计较,继续道,“既然喜欢,什么时候带给奶奶看看,咱们商家什么都有,奶奶我也不嫌贫爱富,也不要求门当户对。只要是你喜欢的,奶奶就一定喜欢。”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马上就31身体虽然是弱了点,但好好将养能调理回来,也差不多该找个中意的姑娘结婚了。”
恐婚症满月大佬听得心头一哆嗦,悄悄的伸手过来在他滑腻的腰上掐了下。
他身体跟着扯动,引来老太太担忧。
“怎么了这是。”
他脸上憋着笑,摇摇头,装模作样的把手伸进被子捏着她暖呼呼的小手,“没什么,就是有点困倦。”
商二爷这是开口赶人了。
老太太也听出来了,扶着把手起身,又朝被褥看了眼。
“那你好好休息奶奶就先回去,我问过医生稍晚些就能出院。我这就回去,让厨房做些你喜欢吃的。”
这些事一向由老太太操心,可今儿他却轻轻的补了句,“我想喝汤,素雅点的羊肉汤锅,天冷去去寒。”
最后几个字让老太太心中一阵欢喜。
商羡年不喜欢吃羊肉,觉得这味道骚,更别提什么汤锅更是不喜欢。
也就六年前刚从邺城回来那阵跟着魔似的吃了一阵,后来也不知怎么这东西就再也没尝过。
不尝也就罢了,有时候有人提起,商二爷马上甩脸色。
德姨也听出来了,在过来搀老太太时会心一笑,看来他们家二少奶奶名花有主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办喜事了。
“成,我这就回去让厨子小火慢炖的熬着保证等你回来时够入味。”
一阵脚步声后就是关门声。
但商羡年迟迟没动静,满月憋得不行,继续轻轻拽他。
温吞懒散的音调慢悠悠的飘来,“差点把你忘了。”
揭开被褥,满月埋怨的瞪他,憋着的呼吸这才大胆的放开,然后一滚就滚到他身上,有点小气恼当着他的面儿掐他腰间露着的腰。
“你故意的,差点憋死我!”
商羡年一扬眉,模样还挺正经,“嗯?胆儿肥了,在偷摸在被窝里挑逗我!”
“我,我那是提醒你!”
“小东西,非找惩罚是不是!”
说着,他身体就压上来,满月顺势滚了圈带没能逃离范围,让他一把捞回去圈着细细的亲吻。
“羡年,晚上你……”
谁能想到,老太太去而复返。
登时,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而被压在床上,亲昵搂着他的满月脸色霎时一阵卡白。
我擦—
这算,被‘捉奸在床’了?
尴尬,贼尴尬,尴尬得要死,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永远不出来。
低着头,怂样,心思混乱无措的满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坐在床边。
而老太太和商二爷两人,却是非常不厚道的对视一眼。
这坑,还真是商二爷亲手挖的。
有时候吧,不逼迫满月一把,激发不出她的决心来。
比如,见长辈这件事。
呵,男人。
果然是与天蝎比肩的摩羯座,重点这爷上升星座和月亮都是天蝎座??
这是要算计死满月小姐姐的节奏啊。
病房里,原本有个老太太压力就很大,如今还有位德姨,看年纪也是长辈一辈的此刻满月心理压力更大。
“白小姐?“
“老夫人,您叫我小白就成。”满月弱弱的看了眼,又低头。
第一次见人长辈,她就是个小白什么都不懂,只希望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能帮帮忙才好。
像有心灵感应,她刚这么祈祷完,一旁的男人真开口了。
只是,她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奶奶,叫她卿卿就行,小名。”
老太太怔了下,问道,“哪个卿?”
“卿卿我我的卿。”
满月:……
所以,当年商羡年给她取得这小名儿是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