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出来。
他一手抻着浴带,一手揉着湿漉的头发,舌尖舔过胭脂色的唇,被浴室的蒸汽熏得有些口渴。
加上心里憋得慌,想去找灌酒喝。
经过床尾时顿了顿,还是捞起手机原本是想看眼时间,但上面有条未读短信。
解锁后发现是满月传来的。
心中一惊,有些欢喜的悸动。
内容符合她一贯简约的模式,‘我会回来,我爱你。’
7个字做出她的承诺。
心中欢喜拨过去但显示已经是空号。
这是什么意思,这条信息是他刚进浴室不久发来的,不到半小时从告白承诺到空号,到底是要搞什么?
难道他的心脏承受能力有这么强?何况,他不喜欢反转,很不喜欢!
“混账!”
怒斥声,手机砸向木地板,也不捡直接出了房间。
门还哐当一声摔上。
可十秒后,房间门又打开。
这清简的卧室不自觉让他生出一丝怀疑来。
**
半小时后。
他坐在床尾,双手抱胸,唇角蕴着柔美的弧度,眸色却冷辣肃然。
六只针剂,四只已经空了,外加一个行李箱暗格里的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罐。
这些,都是什么?
满月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隐瞒他!
深吸口,他捞过碎屏很惨的手机,拨通商锐电话。
“来紫荆公寓601,快!”
“是,二爷。”
又半小时后商锐驾车到楼下,在车里小憩的商猛被汽车声惊醒,从后视镜看去迷糊的觉得车牌挺眼熟,下一秒驾驶位商锐就推门下来。
身体摆正,细细看了几秒才认出来,一并推门下车。
打了个哈欠,问道,“你怎么来了。”
商锐手里拿着平板,在昏蒙的天色里,他脸色像一个阴森的鬼。
“二爷让我来的。”
这时候二爷让商锐来做什么。
一边想着,低头看过腕表,七点多了。
甩上车门商猛迈步过来,掏出烟点燃,深吸口眯着眼看来,“查到白小姐消息没。”
商锐没回答径直进了楼道。
脚步顿住,商猛对着前头的背影竖中指,加上一声轻嗤。
“惯得你这狗德行,也不知跟谁学的比二爷还要难伺候。”
商锐,听见了。
脚步有一瞬的停顿,但还是没做计较摁下电梯上楼。
商猛叼着烟在原地转了会儿,看了眼六层一直亮着灯的601叹了声,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了。
从昨天晚餐起,就什么都没吃。
提心吊胆,奔波劳碌一晚上,小憩了有大概一小时吧,这阵是身困体罚了。
何况,他们家老板也是什么都没吃。
楼上,601门口。
正要伸手摁门铃,才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拉开门,看了眼。
“二爷?”
“进。”
商锐穿过玄关进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沙发边。
商羡年倚着沙发扶手,寡冷的视线穿透灯晕聚焦在茶几上。
妖绝艳美的骨相蒙上一层寒霜。
不动声色的看了片刻,商锐迈步过来俯身。
“二爷,查了一整晚,能确定白小姐最后一个电话是联系司南的,时间在六点多就是白小姐从出租车下车后的中间。还有,白家的那个佐三在七点多接到司南一个电话,随后有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什么举动?”
“佐三离开城东去见了几个人,但他出行很谨慎,多数选在没有直接监控的地方,目前还在调查。不过随后的,白小姐和司南的电话一同关机。”
“司南是在哪儿接到电话的。”
“在将军路,去往蟾宫会所的路上。”
“那一段路监控这么多,没见到司南去哪儿?”
犹疑片刻,商锐点头。
商羡年收着眸子,倾身端过桌上的拉罐啤酒,晃了两下尝了口。
“去查,交通部有这个权利更改删除所有监控职位的人,通信部,电讯部的高层,警察局那边全部查一查。以昨晚六点以后开始,在圣诞节当晚不管以什么理由离开的人和账户往来,撒网大一些周边所有有联系的人都查。”
“我会告诉花胤,让他给你些照顾。”
“是,二爷。”
“还有这个。”
他又灌了口,下巴一扬示意了下桌上的东西。
凝结在眼中的寒霜一点点碎裂。
有着势必一查到底的决绝!
“拿去医院,避开商家所有人耳目,让杜康亲自检测。告诉刘枫,2号实验那边调出来给杜康使用。”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挑眉看来眸色邪佞恹沉。
少顷,口吻悠哉却狠辣。
“如果这件事走漏,全部封口。”
“是。”
商锐拿着东西出来,正巧碰到出电梯提着丰富早餐的商猛。
商猛先甩脸色,手臂往前探了探,“买了早餐,要不要吃了走?”
“不用。”
“嘶,我说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随你了爱吃不吃。”
两人擦身耳过,商锐突然拦着他,冷冷的目光打量一番,出声道,“二爷要去邺城,邺城什么地界你清楚保护好二爷。”
“你瞧不上我能力是不?”
打开他的手,商猛挺胸对着他撞了下,“别以为你厉害,老子当年也是上过战场挨过枪子的。”
这一个十分挑衅的动作,让他眉头拢了拢。
片刻直接离开,没跟商猛计较。
商猛又傲娇一声,摇头晃脑进了601。
“二爷,我买了早餐,您一晚没用餐要不吃点?”
商羡年都没看他,捏皱啤酒罐起身掠过他回602去了。
……
他们家老板也很难伺候。
好心买了早餐来看都不看一眼,这要是白小姐买的,根本不用讲,保证屁颠屁颠就来了。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没劲儿!
快八点的时候,商羡年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朝601叫了声。
“商猛!”
“在,在二爷。”
商猛嘴里包着半根油条跑来,手上拿着纸巾在擦油腻腻的手,模样憨憨。
寒霜般的眼风掠过,转身,“去机场。”
商猛在穿鞋,要带上门时又往餐桌看了眼,不死心的又问了遍,“二爷,有小笼包要不您……”
“嗯?”
“没,没什么,没什么。”
带上门悻悻的过来,趁着等电梯的空隙给桂嫂发了个简讯。
让桂嫂帮忙收拾一下满月公寓桌上的垃圾。
不然等满月回来看见这么乱,还不得揭了他一层皮!
从紫荆公寓出来,车子疾驰奔向机场。
9:05分飞邺城的航班。
**
两个半小时,没有误机,没有晚点,11:40分抵达。子公司的人派了车过来,老总的专用座驾豪华大奔。
司机姓王,是子公司老总御用司机。
第一次得见这位传说中的帝都权爷,鼎鼎有名的商家小祖宗,人称二爷。
这艳美妖绝的骨相,果然名不虚传。
商猛扣上安全带,侧身看来,问道,“二爷,去哪儿?”
“邺城白家。”
眉头一皱,商猛的表情十分为难。
邺城白家?
不带人,就他们俩独自跑来,就要去白家。
这可是邺城人家的地界。
丢下这四个字,恣意的商二爷就闭目小憩。
轻叹声,商猛为难的抓头,与王司机大小眼,“走,邺城白家。”
王司机心里也很慌,在用眼神请示商猛,要不要从子公司调些保安过来。
商猛也想啊,但他家二爷不允许。
还能怎么办,陪着呗。
只是转念想着,以白小姐与他们家二爷的交情,不至于去白家‘探望’一番还被为难。
车子开始移动,驶向白家。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车子抵达白公馆时,正巧是午餐时间。
这一带超大的庄园都属于白家,但守在门口的就两人,身形魁梧高大的保安,穿着黑西装叼着烟特威严。
“你们找谁,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商猛下车去交涉,气势倒还不错,叉着腰声如洪钟。
“请转告白爷,帝都商家二爷来拜会白爷。”
“商家二爷?”
门口的保安朝车后座看了眼,窗户紧闭也看不见人,但还是拨通内线。
“白管家,有位帝都来的商二爷想见白爷。”
“请贵客进来,不要冒犯了。”
“是,白管家。”
巨大的雕花铁门打开,白公馆内带着一股庄严肃穆的味道。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白公馆正门。
白管家已经恭候在门口,穿了身黑色西装,戴着一副眼镜,第一眼看气势就很足。
商猛打开后座门,轻轻叫了声。
“二爷,到了。”
轻‘嗯’声才打开眼帘,压着外套门襟躬身下车。温懒的目光打量圈,慢慢回落白管家身上,点了点头。
白管家垂首,微微一笑,侧身,“商二爷,里面请。”
随着白管家脚步,穿过宽敞的客厅,去到客厅后一个待客的偏厅。
偏厅装潢很古雅,透着顾书香儒雅味儿。
白爷坐沙发里,鼻梁上驾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书,桌前煮着陈年普洱。
“老爷,商二爷到了。”
白爷慢条斯理的抬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度量,但碍于礼节未做过多停留一带而过。
呵呵一笑,非常浑厚好听的声音。
“请坐,商二爷。”
商羡年垂首道谢,宠辱不惊就罢了,还有股骨子里的矜骄慵懒。
“冒昧来访,打扰了,白爷。”
“哪里冒昧早就想同你见上一面,只是想不到是这个时间。老白,商二爷身体不好,让厨房重新准备午膳,你们也别在这儿杵着,让我们说会话。”
“是,老爷。”
白管家带着商猛离开,顺势带上了偏厅的门。
白爷起身,合上书,取下眼镜,倒了杯茶递过来,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跟满月的事我听小虞说了,如此想必六年前那件事你也清楚了。”
“是,还得多谢白爷指教。”
“哪里是什么指教。”白爷笑着摆手,拢了拢腿上的薄毯,左手食指上那枚暗金色鹰头的戒指淬着光线,稍显夺目。
这个戒指,满月也有,粗略一扫差不多的做工。
顺着他视线,白爷跟着瞥了眼,轻轻摩挲两下。
“想必,这戒指你在满月那儿也见过,不过二爷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猛兽我选了老鹰?”
商羡年敛下目光,端着茶杯品了口。
不疾不徐的的口吻。
“还请白爷赐教。”
白爷脸上盈着笑,似有所感的轻叹声,“满月她啊,是一只翱翔天空的猎鹰。天空里的霸主,令所有猎物都闻风丧胆,心生畏惧。”
“满月是我的养女,但你肯定没有想过,我白家能安稳到今日全是仰仗满月。”
全是仰仗满月,这话就说得很有趣了。
邺城一家独大的白家,几十年的底蕴。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何况有个运筹帷幄的白爷在。
“呵呵,很惊讶是不是,但这事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的。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个个都以为是我这个老头子在指点江山,殊不知一切的功劳都是满月。”
商羡年深吸口,摩挲着指腹,眼中藏着许多的疑惑急需解释。
“请问白爷,为什么认满月做养女。”
“其实,六年前你跟满月相爱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养女。只是,那时候的她还不适应这个身份。而我带她回来时答应过她,给她想要的自由绝不束缚她,没想到……失言那个是我。”
白爷轻叹声,又摩挲两下戒指。
白爷对满月的看重,很类似于商荃对商羡年的认可。
遇到或者培养一个心性,才干,能力,智慧过人的继承人那是梦寐以求的,没有一个人想自己打下的江山在死后便轻易拱手相让。
守得住是个本事,守得住并且继续发扬光大那才是真正的能力!
“满月,不是邺城人?”他抓住话语中的重点,脱口而出。
白爷这下没做解释,做了个请茶的动作。
“二爷这次来是因为满月忽然离开的事?”
“是,昨天什么都没说一声就消失了。”
白爷点着头,从表情来看并无任何忧虑,“不必担忧,她每隔两年会玩一下失踪,很快就会回来。但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对于满月我从不过问她任何事。我相信她的实力能够自保,我相信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满月的性子,不适合咄咄相逼,你应该给她更多的空间和自由。”
“但……”
“二爷。”白爷忽然叫了声,面色忽然正经起来,“满月一定不知道,在背地里二爷在调查她所有过往。但你也不知道,除了六年前的事,你出国后治疗是否顺利,满月不调查你任何东西。”
“何况,从我遇见她起,除了我们逐渐变成她亲人的人,她没有在对任何一个人向对二爷你这么上心。再说,想必小虞也提过。我的确知道满月很多事,但现在的时机似乎还未到所以我不得不三缄其口。”
“白爷!”
白爷抬手打断,垂下眼睑,“如果今年过年,二爷能想到办法踏进我白公馆。我应承你,满月的事我会如实相告,绝不隐瞒。”
今年,过年?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一月中旬就要过年。
相隔时间不过二十几天,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
白爷瞅着他略微迷茫的模样,和拢着十分紧的眉宇。
轻声一笑,宛如疼晚辈的长辈,解释道,“满月的性子又犟又倔,不能万事都是你主动。反正这丫头我是管教不下来,小虞的话稍微听一些,但六年过去她对你一如从前深情不减,可想而知你对她多重要。”
“她啊,就是死鸭子嘴硬。二爷你叱咤商界,无往不利,难道还找不到对付她的办法?”
满月的心病,心结别人解不了,一切还得看她自己。
白爷也算是疼商羡年了,背着满月给他指了条明路,当然其中有没有白爷怕‘引火烧身’的嫌弃暂时不得而知。
指教完,白爷又是哈哈一笑,拾起一旁的拐杖。
“听说之前,二爷因为临江边一块地儿跟雷虎起了冲突,司南让满月帮忙暂时压下来,不过雷虎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有吞天之心。若是换了别人满月都懒得搭理,只因为那人是二爷你……”
白爷这算是把要挖坑的地儿都给商羡年圈出来了。
至于怎么挖,挖多深还得商羡年自己掂量。
商羡年会意,非常恭敬的点了点头,“谢谢白爷。”
“也别谢我,你是不知道这丫头路子有多也野,我年纪大了着实管教不了,你既是满月认准的人以后漫长的余生,她还需要你的照顾。”
“白爷请放心,我会用我一切照顾好满月。”
白爷满意的点头,撑着沙发扶手起身,邀着商羡年去饭厅。
“六年前,你跟满月怎么认识的?”
愣了下,商羡年眉色润着笑,如一朵艳红的桃花儿正徐徐绽放。
“来谈点事,路上遇人堵截,正巧她路过救了我。”
“哦,难怪我说那些日子这这丫头逃学厉害,去哪儿也不说,做什么也不知道,神神秘秘不明所以就红鸾心动,原来是遇见个二爷这样好看的人。”
“白爷见笑了,我随我母亲,这轮廓属实阴柔了些。不过……”
以前,他为自己八分与母亲相似的容貌而骄傲,遇见满月后为自己这‘帝都第一美’而庆幸,若能以美色迷住满月,那他绝对有信心迷一辈子。而现在白爷这么说起,他却担心作为长辈的白爷因此轻看了他。
交谈虽不多,商羡年可以察觉出,白爷是真心实意打心眼在疼满月。
已经到饭厅门口,白爷脚步一顿,扭头看来,面色有笑却十分意味深长。
“二爷,喜欢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