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楼。
商羡年和满月两口子送客人去了,回月楼稍慢。
回到家先安顿了微醺的商羡年才从卧室出来。楼下厨房,十七沐浴完这会儿正在煮咖啡。
寻着声音进来,先打量眼十七的表情她才谄媚的凑上来。
细腰抵在操作台前,捧着杯热水。
聊天的口吻问,“觉得河清海晏的菜色如何。”
“还行。”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没看出桌上好几道菜都是我帮你点的。难道就没有一丝丝感动吗。”
十七表情恹恹的哦了声,余光瞥她眼,十分敷衍道,“那,谢谢你。“
“怎么回事,情绪这么低落。”
没回应,十七侧身过来认真看她。
有一阵才开口,不过她的脸色真的谈不上好看。
一张口,憋了好久的怒意就宣泄出来。
“我很想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安分守己做你的豪门太太不好吗?满月,在罗马我们是拼了命才救回你一条命,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珍惜?商羡年什么身份我不知清楚,不过在罗马我也能看出商羡年身份地位都不低。他这样的权爷还有什么事办不到需要你去替他搏命,说的难听些你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数?”
“你这针状,难听点叫回光返照!”
十七这怒气来的不是没有道理,司南其实是个特别能藏住秘密的人。
但在河清海晏,满月跟阿生,和杜老的一番交手后不知怎么就把那晚巷道的事情给印了出来。
十七一番细问,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
而这几日,满月一直跟商羡年在紫荆公寓厮混,十七这压着的脾性是一直没找到出气的人。
“哦,你说的这个啊。”
满不在乎的回了句,喝了口热水,她垂着眼睑看杯里晃荡的白水。
须臾,挽唇笑着。
“你都说我是回光返照了,那我还不趁着现在多做些贡献?你心里担忧什么我清楚,除了脑子被子弹射穿险些要了我的命其实我没什么问题。【潘多拉】虽然害了我十几年但也在危机时救了我的命。”
“十七,如果找不到威廉拿不到解药,等于说我只剩下2年寿命。难道你想看着我整日愁眉苦脸日日以泪洗面?如果是这样有什么意义,我还不如死在罗马得了。”
“谁准你死了!”
咖啡杯哐当一声磕操作台上,咖啡液溅了些出来。
十七的手握成拳头,身体有微不可见的颤抖。
半晌才松开,随着她一声稍纵即逝的叹息。
“谁说你要死了,你没看见M正在想办法吗。不仅是他,我回去后也会联系病毒和基因专家帮你。满月,我知道你独来独往惯了,在你眼中没有你做不成的事。但偶尔依赖一下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只希望在这2年里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和M一定回想出办法的。”
“当然。”
点点头她靠上来,白皙的指尖捋着十七耳边的碎发。
模样似个大姐姐,欣慰又高兴。
“我知道你很厉害十七,在红十会,在各种需要医生的地方你都努力的在挽救生命。我当然相信你,也相信M,相反的你也要相信我,相信商羡年能把我照顾我。说真的,我以前并不畏惧生死,离开Hell不是怕死而是厌倦了永远在执行任务,取人性命这无休止乏味的循环中。”
“其实,我很期待你真正长大成人,遇到爱人,结婚生子的一日。我在深渊不假,但我想让你离开深渊,回到正轨有属于你的生活。”
十五年前。
她成了Hell的刽子手,把跟她有着相同机遇的十七带回了Hell的培训基地。
十七的父母也是医生,是无国界的随红十会到处救援的医生。
他们在一个战乱之地扎营,不分国籍的救援死伤在战场上的士兵。一国内战,造就了多少无辜的亡魂。而更丧心病狂的是,敌方不满红十会的作为,公然破坏约定对红十会扎营地发起进攻。
十七那时特别年幼,被父母保护在身边躲过一劫。
命是活下来了,可最后被满月带走。
或许是境遇相同,回到基地不久满月以执行任务作为交换条件救下火坑里的十七,并把她送去另一处红十会驻扎地。
就这样,十七成功离开,回到国内由姥爷家里抚养。
可这孩子成年后居然在一次毅然决然选择成为医生,并且瞒着家里人申请到了红十会,和她父母一样重复之前的事。
在满月心里,实际很抵触十七做这样的选择。
医生固然伟大,可她的父母和十七的父母都选择同一条路,都经历了同样的下场。
她不希望十七在重蹈覆辙。
深吸口,十七背对着她捻去眼角的泪,粗声粗气道,“什么叫真正长大成人,我现在是未成年吗。不要以为你结婚了就是大人,说话老气横秋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我是医生做事比你有分寸,管好你自己先。”
“是了是了,你最了不起。”
晦暗的秋水眸融进厨房的灯光逐渐亮起来,伸手过去续了半杯热水,问,“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机票定了吗。”
“早就定好了,这一次我们会去非洲呆上一段时间,等我……”
满月点头,莹亮的眸色看着她点了点头。
“老规矩,一周一封电邮加自拍照。还是那句话,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组织在你认为会遭遇危机的时候报我的名字。只要能够保证你安全,对方什么要求你都无条件的应下。”
“只要你安全,我自然会去解决所有的事。”
在这一刻,不自觉地,十七感觉到眼眶滚烫得厉害。
要说满月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一点都不尽然。
在她把十七送离后就一直在关注她,慢慢长大,念书提交红十会的申请。
申请2次被驳回是满月做的手脚不假,但第三次申请时满月酒放弃了。
因为她秉承着一个规矩。
事不过三。
任何事,有人愿意如此执着她就会成全。
从十七进入红十会到处救援开始,她就在暗网挂了5亿美金的分红。
要求很简单。
不管在哪儿,不管什么人能够帮忙照看十七都可以去分上一笔钱。
这么多年,她做了个‘隐形姐姐’的职责,只为十五年前那一个错误的选择。
“看着我干什么。”她眉梢蹙了刻马上就松开,唇角两边的弧度逐渐扬起,这娇俏的模样俨然一个十八岁大一漂亮小学妹。
十七皱起眉头,多少有些无奈,“我在看……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会变老。你跟我印象中的你好像从未有过任何变化,还是年轻的令人震惊!”
“你不是知道,注射【潘多拉】的关系。”
“不是。”
十七义正严辞的否决,眼神一转,说道,“你应该去跟M聊一聊,从你记忆恢复过来你没跟他平心静气谈一谈。”
努努嘴,她乖巧的点头,把空水杯放下看动作是准备走了。
“这么大一壶咖啡,又要通宵?”
“嗯,很多资料还没看完。我要先去英国,和穆勒教授共同完成一床手术在转去非洲。”
满月已经转身,脚步了一刻。
平铺出去的目光凝滞在客厅的吊灯上,再次挪步时才开口,“十七,我不太喜欢英国,而且我希望你远离那个国家。”
十七重来不问满月做任何事的原因,而她做事向来都有必然的因素。
“哦,知道了。我会慢慢脱离与英国那边的关系。”
厨房门口满月的身形已经消失,稍冷的语调刺破房间里的温暖飘来。
“英国期间,每日一个视屏电话直到离境为止。”
“好。”
**
英国,阿尔斯家族。
她一直没问商羡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据她调查可不止女王的鹰犬这么简单。
在Hell时她接过两单和英国有关任务,刺杀的都是政界要员。
现在想来,不止是任务上说的那么简单。
等她解决完汤海霞的事,很有必要去一趟英国,看能不能切断商羡年和ar家族的关系。
不管是联手还是合作,甚至有个继承权这么诱人的条件。
这么做都不亚于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商羡年就会万劫不复。
一楼客房。
叩叩——
房间里,M正在跟女儿通话。
因为敲门声,结束通话抬眼,“请进。”
推门进来,屋里温暖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红酒香味。
眼角一沉,她懒懒的掀着眼帘,看神色是有不满,“又喝酒,没安吉娜盯着就放飞自我是吗?”
M笑笑,倾身把酒杯蓄满,捏在指尖动作优雅的轻晃。
“二爷怎么样。”
“微醺,先让他睡一会儿。”踱步过来,她往沙发一躺顺势捞起桌上的文件夹,明明就看不懂还装模作样的看了会儿。
随后觉得没劲儿扔回去,双脚往茶几一搁,单手支着脸颊。
“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情报没。”
“想知道什么?”他仰头,把半杯红酒喝完。
放下酒杯时在蓄满眉心已经拧在一起。
“这个病毒很完美满月。一个病毒达到完美你明白什么意思吗,就是说有可能根本研制不出解药。”
她安静的听着,当然也不难听出M口吻中的挫败感。
他跟宛如走火入魔的杜康不一样。
这个病毒公式对于杜康而言只像个很难攻克的课题,而杜康的自信和自负给了他空穴来风的自信,而且越难攻克他越有兴趣。
可M这边就不一样了,研制不出解药也没有原材料继续制造【潘多拉】这事一个非常两难的境地。
可以说,满月的处境很危险。
2年里找不到威廉,找不到公式上的突破,满月会死的概率在9成以上。
不怎么在意的点头,指尖上把玩着糖果的动作停下。
她有想过打破桌上的红酒,但最后也没做。
“嗯,看你表情和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我猜出来了。2年,还有这么富足的时间你在焦躁什么。还有M,这可不是你随意畅饮的理由,好歹我是安吉娜教母,照看你这做父亲的好像目前也在我范围内。”
说完,她先咯咯的笑起来。
眉眼弯弯,脸颊两边的梨涡飘忽不定,就如她难以捉摸的性格。可是橘色光晕中的她,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忍不住沉沦进去。
她漂亮的小手抬起,非常俏皮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张嘴,口吻和表情都有无奈,“别愁了M,你这种情绪很容易影响我,给我一种真的患上什么无法根治的绝症一样。你见过我发病的样子,皮肤发皱,头发变白想起来真的很恐怖。那是不完美经历,求你别总让我想起那个。”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对死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耸耸肩,她俯身捞过M的酒杯,点点下巴示意他蓄满,“死亡无非是回归上帝的怀抱,当然我这般罪孽深重只能去地狱跟撒旦做邻居了。”
然后,她自己噗嗤一笑。
抬眼,俏皮的眨了眨。
“其实想想还挺酷的,如果我真是撒旦在人间的代言人,说不准下去后他还会给我开开后门什么的。”
严肃冰冷的眼刀刮她眼,M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但还是耐着性子给她倒了半杯红酒。
“我刚才的话没说完,【潘多拉】病毒很完美指的是这个病毒公式。一个公式完美道找不到突破口这是件很可怕的事儿,而且【潘多拉】在Hell使用广泛,在那些实验对象上的使用也很完美。但——”
“这些所谓的完美中,要除开你。”
她端着酒杯,垂着眼睑在轻嗅酒香,浓密的睫翳随着她沉长的呼吸在微微抖动。
然后,举止优雅的呷了口。
“嗯,二爷果然是财大气粗,不喝酒但这些存酒却是顶顶的好。”话落,眼帘一掀,斜过来口吻严肃,“你所谓的不完美是不是我这从未变老的脸。”
“你察觉到了?”
微顿,满月点头,张嘴仰头一饮而尽。
“从邺城起我才注意到这个点,当年跟我一起在Hell基地训练的人都老了。2号,3号,包括威廉都比我想象中的老得更多。只有我,M,只有我这张脸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像我停止了生长,或者说时间在我身上按下了暂停键。”
“从Hell离开直到在邺城为止我没再见过任何Hell的人,没有比较所以不知道我身上的特别,直到我见到他们,连他们也在好奇为什么只有我没变老时,才发现唯独只有我这个不同寻常的变化。”
“你接受过其他注射没?”M问,在这一刻心脏都跳到了嗓子口。
这也是M在检查过Hell人血检和各种基因检测后的疑惑。
早年,满月在Hell还是王牌的时候注射的【潘多拉】很多,要说她体内应该被损害得更加严重。
但是,经过多次检测和各种比较,满月反而是损伤最小的一个。
说的通俗易懂点,就是满月在享受【潘多拉】带来的便利同时极大程度的减少了伤害和副作用。
就好像,她被注射过不成熟的解药一样。
“有没有接受过其他注射?”她温吞的语调漫不经心的重复一遍。
眼眸闭上,把过往像电影一般在脑子里一帧一帧的慢慢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