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熔镯子
“达儿爹，你去哪呀？”迎面走来村里的铁匠吴大柱，他随口和达儿爹打了个招呼。
“李老二家吃蘑菇中毒了，他婆娘托我去请赵郎中。”达儿爹愁眉苦脸地说。
“李老二家？”吴大柱吃惊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那种人，你去帮他请郎中？他会付钱吗？去年他找我修的斧头，到现在还没给钱呢！”
“这次应该会付钱吧？他婆娘说，用她手上的银镯子当诊费。”达儿爹说。
“哟呵，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老二家竟然要付钱了！走，一起看看去！”吴大柱正好闲着没事，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刚才我路过大牛家，看见赵郎中正在他们家，给小五子诊脉呢，这会儿应该还在。”
两人快步朝大牛家走去。
进了大牛家门，就看见赵郎中已看完病，药方也开了，正坐在院子里，和大牛他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呢。
“赵郎中，李老二家吃蘑菇中毒了，请你去看看呢！”吴信顺一进门就说。
坐在树荫下的赵郎中还来不及搭腔，大牛他爹就发话了：“顺儿，你今天是脑子进水啦，居然帮李老二请郎中？达儿几年前被李老二推到河里去，忘啦？”
“这怎么可能忘呢？一辈子都记着呢！”达儿爹气呼呼地说：“只不过，李老二和他三个儿女都倒下去了，口吐白沫，看样子快不行了。人命关天，还是帮他这个忙，请赵郎中过去看看。”
“他们家看病从来不给钱，你是想让赵郎中又白出诊啊？”大牛爹问。
“李老二的婆娘说了，今天要付钱，用她手上的银镯子当诊费。”吴大柱说。
“铁公鸡今天要拔毛了，真是稀罕！”大牛爹说：“正好我家里有戥子，带过去称称，看看他婆娘手上的银镯子，到底有多重，够不够付赵郎中的诊费，哈哈哈！”
“你瞎掺和什么呀。”大牛说：“就李老二那个铁公鸡！他要是被治好了，过几天还不得跑到赵郎中家里去，找赵郎中讨要他婆娘的镯子，这不是给赵郎中添麻烦吗？”
赵郎中坐在树下，喝了一口茶，什么也没说。
“我家还有银炉，干脆咱们今天把他婆娘的银镯子，熔成银锭子算了，李老二就是醒来了，想再耍无赖要回去，也找不到他婆娘的银镯子啦！”大牛爹说。
“好，这个主意好！对付这种人，就该用这种招数！”吴大柱高兴地附和。
说话当口，大牛已经把戥子和银炉给翻出来了。
他们家人多，大牛爹这辈有五兄弟，大牛有四兄弟和三个姐妹，大牛自己也生了五个孩子。
人丁兴旺，又肯干活，日子过得还不错，自然没把李老二这种货色放在眼里。
一行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拥着赵郎中去李老二家了。
大牛家和李老二家离得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
大伙儿走进李老二家院子。
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人。
李老二也许是吃了最多的蘑菇，吐得满脸的白沫子，脸色发青，气似乎只出不进，快不行的样子。
李老二的老婆子，一看到赵郎中，哭得更大声了：“赵郎中，你行行好，一定要把我这当家的，和几个孩子们救活啊！”
“先别急。”大柱说：“你不是说拿银镯子当诊费吗？先把银镯子拿出来，免得像过去那样，次次看病都不给钱！白来一趟不说，还得送药给你吃！你当赵郎中的药，是天上掉下来的？”
“人都快不行了，你还拦着赵郎中治病！”李老二的老婆子可不是吃素的，刚想摆出泼妇的姿势，抬眼看了一下赵郎中，没想到赵郎中面无表情，完全没有劝阻大柱的意思，心中一慌，担心这次若再不给诊费，老头子和孩子们真的死光就糟了。一着急，就把银镯子褪出来，交到大柱手里。
赵郎中蹲下来，给李老二把了把脉：“确实是蘑菇中毒。”说完，不慌不忙地打开随身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出塞子，示意边上的人扶起李老二，将瓷瓶里的药水，倒进李老二嘴里。
然后，赵郎中依次给李老二的三个儿女喂了药水，又掏出另一个小瓷瓶。
大牛问：“赵郎中，他们几个能救活吗？要多少银子？”
“能，三钱银子。”赵郎中言简意赅。
“抢钱啦，这么几口药水，就想要三钱银子！”老婆子看见李老二乌青的脸色有了好转，大声叫道。
赵郎中看了她一眼，将刚掏出的小瓷瓶塞回药箱，“若你觉得他们四个不值三钱银子，那付一钱也行。”
老婆子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但是，这第二种药就不给他们服了。”赵郎中不紧不慢地说：“万一醒来后，痴了傻了，你到时别再来找我。”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任谁都能看出老婆子想赖账了。
“赵郎中，别给他们治了，就让他们痴了傻了，以后吴老婆子一个伺候四个！”
“哈哈哈，就是！这种人，救了也是祸害，不如死了算了！”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老婆子气得手发抖，又不敢发作。
她狡黠的目光闪了几下，说：“赵郎中，这第二种药还是得下啊，三钱银子，我给！”
大牛爹就等她这句话了，立马亮出戥子，把大柱手里的银镯子当众称了，“三钱二！”
大牛取出银炉，直接将银镯子扔进银炉，点火熔了。
老婆子万万没想到众人还有这招。
镯子被熔化了，等李老二醒来，就是再想上门去讨，也没法要回来了。
家中但凡值点钱的首饰，早被李老二当了换酒喝了，就剩这么一对银镯子，是李老二当年和她私定终身时的信物，她拼死保下来的。
为了保这对银镯子，这些年来，她不知被醉酒的李老二打过多少回。此刻，就这样被扔进银炉熔化了！
她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杀千刀的，杀千刀的……”
围观的吃瓜群众只当她在骂李老二了，笑嘻嘻地，看着赵郎中将第二个小瓷瓶里的黑色大药丸，塞进李老二等四人的嘴里。
村里顽皮的孩子已经编出了歌谣：“李老二，不值钱，四人不抵银三钱；银镯子，熔化了，三钱银子别赖了！”
大牛将熔成锭子的银子，绞了三钱给赵郎中，剩下一点碎银，还给老婆子。
“哇……”老婆子接过碎银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正在好转的四人，哭得更厉害了。
应该是喜极而泣，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