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片皮鸭
王秋荷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百感交集。
曾经，那个拖着鼻涕，光着脚丫，跟在自己后面的达儿哪去了；那个手里拿着一串大表姨给买的糖葫芦，舍不得吃，“娘啊，娘啊”叫着，硬塞到自己嘴里的达儿哪去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儿女都这么大了，儿子都能进酒楼打工了，熬个几年，往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啊！
王秋荷想着，竟然欢喜地想哭。
达儿走过来，意气风发，问：“琳姑娘呢？”
一旁的小二看见了，笑着说：“赵管事带着伊姑娘去厨房了，我带你去吧。”
达儿走到厨房门口，看见伊琳已经挑了一只鸭，正在问赵管事：“你们可有枣木？”
“有的，有的。”后厨的火夫赶忙说：“这是前几天，乡下送过来的，晒的干脆，好烧。”
伊琳又看了看作料，心中有了主意，说：“我今天就教你们做个片皮鸭吧。”
“片皮鸭？”赵管事一听这菜名，就感觉不一般，连声说道：“好啊，好啊，全凭伊姑娘做主！”
一回头，赵管事看见达儿站在门边，就说：“达儿，以后你就跟着张师傅学红案吧。”
达儿又惊又喜，学红案，那可就能跟着大师傅学烧菜了！
原本他还想着，一开始肯定得打杂，做做水案（指洗菜、鸡鱼开膛之类），要是打杂几个月后，能开始接触打荷（指配合师傅进行菜品预加工、传递菜料等），那就很好了。
现在，一开始就让他学红案，起点比一般的学徒高了不少。
“谢谢赵管事！”达儿对着赵管事恭敬地做了个揖，诚心道谢。
伊琳也挺满意这个安排，对着赵管事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今后我每隔半个月左右，过来教你们一道菜，顺便看看达儿。只是……”
赵管事正竖起耳朵听得认真，突然见伊琳打住了，忙问：“只是什么？伊姑娘但说无妨。”
“只是，这条街上酒楼不少，若是今后，其他酒楼也请我过去教做菜……”
“哎哟喂，那可不行，伊姑娘，您可不能把这些独门大菜，教给其他酒楼啊！”赵管事忙说。
伊琳看着赵管事，不再说话。
赵管事心里明白，说：“您看，若是只教我们清香阁，有什么条件？”
“赵管事觉得呢？”伊琳笑盈盈地问。
“您要是只教清香阁，一道菜，我们出十两银子！”赵管事说。
伊琳笑而不语。
“二十两！”赵管事看着伊琳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加价。
伊琳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过去，看了一下刚才挑中，正被拔毛的鸭子。
“三十两！”赵管事一咬牙，似乎下了决心，狠心又加了十两。
伊琳看都不看赵管事一眼，挽起袖子，去水池边洗了手。
达儿看了，心想，论讲价钱，谁能比得上他的琳姑娘，不禁微笑起来。
忽然，他想到自己无意中，竟然将伊琳当做“他的琳姑娘”，当下觉得脸有点热。
幸好厨房温度高，大家又都盯着伊琳，没人注意他。
“伊姑娘，您觉得多少合适？”赵管事不打算猜价格了，直接问。
“一百两官银，一道菜。”伊琳淡淡地说，也没回头，手上已开始熟练地准备和调制酱料。
“一百两，还是官银，你狮子大开口啊！”赵管事很想吼出这句话，但他看着身穿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低档粗布裳的伊琳，浑身散发着一种高贵和恬淡的气质，吞下了这句话。
他忍住怒火，低声下气地说：“伊姑娘，这事，小的也做不了主。麻烦您稍等，我去问问黄掌柜。”
“好。”伊琳淡淡地说，手上忙着，仍未回头。
清香阁的后厨房很大。
自从貌若天仙的伊琳走进来，大伙儿虽说手上还在忙活儿，但个个耳朵都竖得老高，眼睛还时不时偷瞟伊琳几眼，早将伊琳和赵管事的对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此刻，他们听见伊琳说教一道菜，要收一百两官银，而平日在他们面前颐指气使的赵管事，竟然低声下气地说要去请示黄掌柜，不禁心中都暗自纳闷。
没过一会儿，赵管事就一路小跑，进了厨房对伊琳赔笑说：“伊姑娘，不知您可否方便，移步到前厅说话？”
伊琳看看作料已配好，鸭子正在开膛破肚，点点头，洗净手，带了达儿，跟着赵管事，一起走向前厅。
所谓前厅，其实就是清香阁高管们平素开会的地方，一般是大老板来视察，或是高管们讨论要事的房间。
此刻，黄掌柜已坐在前厅的上座，等待伊琳。
说实话，伊琳之前教他们做的酸菜鱼，虽说有点特色，但菜品这种东西，有天赋的大厨看看就会了，高明一些的，甚至只要去店里吃一次，回去就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
教一道菜，就想要一百两官银，黄掌柜心中是不屑的，他认为伊琳有点自恃清高，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伊琳进了前厅，黄掌柜坐在上座没起身，只是吩咐“上茶”，示意伊琳和达儿落座。
外面的小二赶紧端了三盅茶，分别递给伊琳，达儿和赵管事。
“听说，教一道菜，你想要一百两官银？”黄掌柜居高临下地问。
“是。”伊琳并未碰茶，不卑不亢地答。
“伊姑娘还未及笄吧？”黄掌柜皮笑肉不笑，“小姑娘家家，不知道经营一家酒楼，有多少开销啊！”
黄掌柜貌似感慨，其实是暗讽伊琳是黄毛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教一道菜，开口就是一百两，不知自己的分量。
“是啊，我来自乡野，怎么会知道经营酒楼的成本费用呢。”伊琳并不介意黄掌柜的轻慢，兀自说：“不过，贵店上下两层，大堂和雅间，加起来至少有八十桌吧？这半个月来，单凭一道酸菜鱼，一晚上至少翻两桌吧？一道酸菜鱼若是卖一两，八十桌就是八十两，假设每桌只翻两次，一晚就是一百六十两。若再加上客人点的其它菜肴和酒水，单凭这道酸菜鱼，贵店这半月究竟多挣了多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