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路上又走了八天,还是在摩诃418年3月6曰这一天,由龙骑营、侍卫营与二十九支商队组成的庞大车队在下资城卫军的接应护送下,进入下资城。
车驾在上唐峡被山寇截住,分别派人到羽嘉、下资请求援兵。不料山寇过了一夜就让六殿下的神勇英武给吓退了,羽嘉的援兵自然返回羽嘉,但是素鸣衍对聂鲁达印象极佳,何况允诺的赏金还没有兑现,自然要求龙骑营继续护驾东行。
素鸣衍坐在铜车的外间,车门与两侧的护壁统统打开,垂下轻纱,遮住里面的情景,不让路人随意窥视。
下资是燕云荒原的边缘城池之一,素鸣戈在这里出生、生长,却从来没有带素鸣衍来过下资城。
虽然从巫弥生提供的书籍图鉴里,素鸣衍对下资有了一些了解,对于他六殿下的身份而言,这些了解就足够了。素鸣抬头看见那黑黢黢的城墙,心里还是充满陌生的感觉。
帝国实际是将下资作为西南防线的核心城池,而不是六百里外的羽嘉。就素鸣衍恶补的半吊子军事理论,也知道帝国的这种部署,是将燕云荒原置于战略核心之外的。
那就是巨大山岩累砌、铁汁浇铸,据说就连火流星也无法击毁的城墙,素鸣衍却觉得十分的丑陋。夕阳将天际的流云染红,都人的面膛都红通通的,像是映着温暖的炉火,那座黑色的城墙依旧显得那么冰冷。
六殿下还未封爵,依制,下资的大小官员不能出城恭迎。但是下资城主隆赫图本就能巴结就巴结的精神,得知山贼给六殿下震退,隆赫图立马又率领第二路援军前去接应。
素鸣衍透过轻纱,看着隆赫图跨下的银角风马兽心疼。
十匹风马兽才出一匹铜角,百匹才出一匹银角,银角风马兽也分好几种品级,素鸣衍看着隆赫图跨下的那匹银角马,前额缀着一撮白毛,洁白如雪,一支银角从雪毛中劈生出来,角尖流转光晕,这比素鸣衍送给聂鲁达的四匹银角马还显得骏逸。
真正让素鸣衍看出那匹马品质的,还是它连续五天驼着隆赫图那个像小山一样的身体一点没有显出疲态。
车队没有在下资城停留,直接穿过纵深有七八里地的城池,驻进下资城东的一座私人庄园里。素鸣衍这才略知贵族的奢侈,七百名将士随车驾一起进驻园庄,素鸣衍还是觉得园子空荡荡的。
素鸣衍在尤溪的陪同下,走了小半天,还没有将整座园子转完,心里啧啧怪叫:我好歹也是殿下,燕京的庄园应不会比这里差吧?这个问题也不能问尤溪,好像进来好一会儿,没看见聂鲁达、江采离他们的踪影:“聂将军与江侍领去了哪里?”
“这一路上,各个商队首领进献的礼单,到了下资城就该兑现了,聂将军与江侍领去办这事,天黑之前估计回不来。”
素鸣衍一听这事,心情自然不能太好,打了个哈哈,又问他:“巫将军去了哪里,这半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啊?”
“明晚宴请下资名望,江侍领不在,只能麻烦巫将军亲自过问。”
素鸣衍想起贵族宴请上的繁冗礼节,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好在许多疏忽都让他那“不拘小节”的姓格给掩盖过去。接连赴过城主大人、下资城防军司守备大人、下资监察司监察长大人、巫氏家主等人的宴请之后,素鸣衍对各种礼仪都能够驾轻就熟,但是消不去内心的厌恶。
不过明晚的宴请非举办不可,倒不是说素鸣衍会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檀那明河谨守礼仪,而是宴请的名流将会呈献上来的礼单,让素鸣衍生出许多遐想与期盼。
尤溪看不透忽喜忽愁的素鸣衍心里在想什么,的确,自从殿下受伤受惊以来,尤溪再也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尤溪是乐意看到这个变化的,对于注定要做下属与部众的人而言,遇到骄纵蛮横的主人是件相当悲惨的事。
侍卫营要在下资城里休整一段时间,不过等出了下资城,就再没有借口侵扰地方,那时沿着帝国四通八达的官道,抵达三千里外的燕京只需一个月的时间。
素鸣衍越来越有一种身为王族的自觉,举手投足之间,生出凝重的气势,但是离那个荒银骄奢的六殿下差距还远。或者说,短时间里他根本成为不了那个荒银骄奢的六殿下。
摩揭伯岑有没有回休屠郡?素鸣衍不认为摩揭伯岑会留在羽嘉死等燕京的恩赦,他应该回到休屠郡、或许就在下资城里。
尤溪说巫弥生在为明晚的宴请做准备,素鸣衍不动声色的又在园子里兜了个圈,才肯定巫弥生离开这里。
素鸣衍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似乎望着西边的下资城墙发呆。
一轮绮丽的红曰坠在下资城头,园子外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绕过,形成天然的防御带,南边是峻衡山重重叠叠的山岭,淡淡阳光的照射下,山岭上生出紫色的山霭。
“下资的官员似乎很富足。”
听了素鸣衍带着淡淡叹息的声音,尤溪出了一会儿神,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南边的峻衡山,说道:“峻衡山是帝国西南境的一道天然屏障,从羽嘉一直向东延伸,将帝国西南大约两千里长的疆域都庇护在里面。休屠郡虽然位于帝国的西南一隅,但是将近一百五十余年未经历战乱,积累的财富是其他郡无法相比的。”
“哦,摩揭家呢?休屠郡的首望,帝国西南疆域再没有比摩揭家显赫的家族了。”
“不论财富、权势,其他两大家族都要强过摩揭家,摩揭氏固执的传承了千年,分出去的家族也有十多支了,此时也多是西南各地的名望。”明朗轻快的声音正是消失了一天的巫弥生站在园子口说话。
他卓立挺拔的身姿后面是一乘普通的黑漆马车,车厢相当宽大,紧闭的车厢里透出一股浓郁的香气,难道说车里藏着个女人?素鸣衍狐疑的盯着巫弥生,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巫弥生也没打算让素鸣衍猜测多久,侧着身子打开车门,从车厢探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柔足、一小截光洁嫩滑的小腿,再下来就是紫色的裙摆,婀娜多姿的身段藏在火狐的皮裘之中,丰盈的酥胸将要挤出浅紫色淡金丝束边的胸围,车里的丽人低着头,小心的踮着地,将曳地的裙摆入下,刘海垂在额前,只露出丰腴、白润如玉的下巴。
还没露出脸,逼人的风情,已让在场的男人心魂一荡。
丽人步履轻盈的走到素鸣衍的身前,敛身施了一礼:“阿黛见过殿下。”娇柔的声音有着甜腻的气息,素鸣衍让她身上浓郁的香气一逼,退了一步,这才看清她成熟丰腴的脸庞,柔媚如丝的眼睛,略薄的嘴唇异样诱人的红润。
巫弥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卷用红绸系紧的文书,加盖的印记是王族专用的金泥。
素鸣衍看了一眼风情万种的阿黛,暗道:难道她是从燕京赶来的?
巫弥生说道:“殿下在羽嘉受伤一事,将由内府司彻查,帝君怜惜殿下,特令阙氏照顾殿下的起居,阙氏刚从燕京赶来,还没好好休息呢,还有四名女侍在车厢里面。”他的声音刚落,四名俏丽少女依次从车厢里钻出来,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敛身施礼,脸上有着掩不去的疲倦。
这种不是加密的皇喻,通常都有副本,素鸣衍接过巫弥生手里的文书,没有多少敬意,径直拆开来看了一遍,将文书递到阿黛手里,说道:“我还以为燕京会派谁来做女侍长?”从燕京赶来,阿黛神采奕奕,没有一点疲态,真是让人不容小看啊。
巫弥生的眼神暧mei不明,素鸣衍不知这个阿黛的底细,听她亲腻的口气,似乎认识真正的檀那旃,不由的起了戒备之心,语气变得淡漠。
阿黛转头望了巫弥生一眼,说道:“小巫还是唤我阿黛吧。”
素鸣衍扫了一眼她身后四名女侍,让过阿黛挡着的头,盯着巫弥生,没有说话,往起居处走去。
巫弥生追了上来,四名侍卫远远跟着。
素鸣衍问道:“采儿她们呢?”
“采儿身世清白,在内府司备案,就可以继续留在殿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