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两父子说完了体己话,就联袂来到了正堂,老爷子杨士勤二话没说就坐在了堂下左手边的位置,右手边坐的是魏五,正堂上首,独一张交椅,稳稳的摆在了那里。
“呦……您老这是要传位啊?”
这架势搞得就有些肃然了,今天的议事不怎么重要,无非是商量一下应对的办法而已,杨猛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计,议事,无非是安排一下四省的事务而已。
“该有的样子一定要有,今时不同往日,四省之地,已经不是我能掌握的了,你有这个本事,自然要由你做主。
一是我老了,二是我没那个本事,杨家的大梁需要你杨猛来扛,至于我老头子,替你管管云南的事务也就算尽力了。”
老爷子杨士勤豁达的很,杨猛也不做作,几步上前,就做到了交椅之上。
“三爷,这位子坐稳了,是不是也该用用咱们这些谋臣了?”
这话是魏五接茬说的,自跟了杨猛以来,出谋划策的时候不多,在座的,从他魏五开始,丁泰辰、徐子渭、秦子祺、岑毓英还有那一干幕僚,多数时候做的都是管事们的差事,真正出谋划策的时候少的可怜。
“哦……也是,之前算是我怠慢诸位了,这次南疆异变,你们都有什么见解,说一下吧!”
魏五这话,也算是逼宫,还有就是要提醒自己一下吧?但有些事儿,杨猛看的清楚,知道什么路子是错的,什么路子是对的,与其多费唇舌,不如自己独断专行。
“出滇之策,便由老夫先来吧!
兴灭继绝,这是春秋大义,南疆与云南接壤的四国。皆是大清之藩属,如今朝廷暗弱,宗属关系名存实亡,此次三爷出滇。打出国威是其一,打服四国纳贡是其二,打走西洋蛮夷是其三,打出杨家的威名是其四!
扬国威,非是扬大清朝廷之威,而是扬我华.夏五千年之声威,以国威慑蛮夷,这是上上之策!
使纳贡,虽说南疆四大属国是纳贡给满清朝廷,但对我们也有莫大的好处。无论是之后接掌神器,还是如今重铸藩篱,有了四大藩国的支持,咱们起码不缺人丁。
打洋夷,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兵事的上上之选,不害我黎民百姓,不毁我家园城池,战事未开,咱们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扬家威,蛮夷之地不识天.朝,只识神将。三爷此去若是打出了赫赫威名,那杨家所在之地,蛮夷无不俯首称臣。”
魏五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冠冕堂皇,说白了这就叫软侵略,打着扶持的旗号。将本该在自家地盘打的仗,挪到属国的地盘上打,把人家打烂了,人家还得交口称赞俯首称臣。
“魏先生讲完了,那计长就再补充一条。推恩德!
杨家商号和田庄,对咱们的百姓来说,是恩德,对藩国的百姓也是一样,富户入商号,庄农佃户入田庄,跟着杨家有饭吃,不止要在咱们的地盘上施行,作为藩属臣子也该一体均沾!”
魏五的说道还算堂堂正正,徐子渭的说法就有些下三滥了,这他妈就叫控制人家的经济命脉,这法子要是推行下去,这属国就算是名存实亡了!
“魏师傅、徐先生讲完了,那颜卿就再补充一句,兴科举!
在属国推行科举之法,让属国民众知道何为春秋大义,藩属治国无须学什么洋务,安安稳稳闲话桑麻就是了,自有咱们为他们撑腰!”
好嘛!这仨倒是心齐,魏五的国势软侵略,徐子渭的经济侵略,岑毓英更毒文化侵略。看来自己的独断专行,惹出了这老中青三代谋臣心里的怨气,这是趁着老爷子交接大任的时候逼宫啊!
“呵呵……好!你们仨说的实在是不错,三爷再给你们补充一下!
借着机会进军美塞,将美塞清盛一带,纳入我云南的疆域,以此地为踏板,北有昆明做后盾,南下就是万象、慢谷,东进是河内,西出是内比都,南疆四国尽在掌握之中。
之后行那洋务之法,在四国都城修建铁路,昆明之兵旦夕至美塞,美塞之兵旦夕至四国国都,只要美塞桥头堡不失,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外洋之敌若强咱们就退守,外洋之敌弱,咱们就强攻!
安抚四国之后,韦驼子率军从藏边南侵,四国联军由东而入,破孟加拉入印度,最后一直往西打,打到大海之滨。
再选一军,由四国南下,控制海上诸岛,扼守列强东进之海路。
如此行事,大事可期、大局抵定,你们说老子说的咋样?”
杨猛的话,明显不是好话,但谋划还是对的,这半天的功夫,三人也对南疆诸国下了功夫,杨猛的谋略加上他们的六大策略,还真是可行啊!
“三爷睿智!”
“计长敬服!”
“颜卿不如!”
好嘛!这三位耍把式砸手里了,话头一转就想溜沟子,逼宫?这本事还差了点,杨猛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睿智个屁!现在玩这个就是找死!
你们以为英吉利是个软柿子?你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你以为人家日不落是卵黄呢?它就能巴巴的等着你把它的黄给挤出来?
先不说近邻的这些王八蛋给不给面子,单单南边的英法北边的老毛子,就不是咱们能应付的!
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可能吗?
你们说说,可能吗?”
杨猛的眉头一竖,对着三人就开了炮,什么玩意儿,本以为他们憋了一肚子的好主意,没想到全是烂招臭棋,这么玩那就是找死!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三人脸上也布满了汗珠,人家独断专行是不对,可他们仨合力出的主意,也不怎么地道,自己看着是不错。好嘛!到了正主手里,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好东西,人家一抖,结果是张破渔网!
坐着的时候雄心万丈。只等着建功立业了,没想到人家几句话,三人的脸面全掉地上了!
“来来来,别闷着不说话,三爷如今要过去硬打英吉利鬼子,你们说说该咋收场?”
这三人虽说底子不差,但眼界太差,这也是无奈,他们看到的地方也就那么大,想让他们对世界局势有个正确的看法。他们还少了一些东西。
“还请三爷明示!”
被打了脸不假,可也不能被来来回回的搧啊!年纪最大的魏五,说了服软的话,杨猛的脸色,这才安稳了下来。
“明示什么?口口声声不离洋务。可对于洋务的这个洋字,你们又了解多少呢?你们都不知道人家吃啥长大的,怎么对付人家?
在这一点上,人家林老虎做的比你们三个好,人家找了一个叫魏源的编了一本《海国图志》,虽说这书说的也不甚明了,但起码这是人家的态度。
魏先生。您掌握着明湖书院,里里外外的洋人不少吧?怎么不问问,也编一本出来呢?
徐子渭,你天天跟在老子身边,见过的洋人也不少吧?你除了看到他们金发蓝眼,闻到了他们身上的羊膻味。还看到了什么?
岑毓英,你个小崽子,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你说你都学了啥?云南各项洋务,免不了与洋人打交道。你学的是什么?来是e去是go,点头yes摇头no么?
了解对手,可不只是了解人家的技术,这些东西咱们总能学会的,你们得从根子里了解洋人,他们想什么,他们怎么想,巴巴的扑上去,除了挨揍没别的路!
计长跟着我去滇西,魏先生和颜卿,就在家好好学学魏源的那本《海国图志》吧!”
魏源的《海国图志》说起来也是个笑话,这本书不是得自林老虎,也不是在大清买到的,而是在收购《梦溪笔谈》的时候,在小鬼子那里买到的。
是葛仕扬亲手把这本书交到自己手里的,这事儿杨猛之所以记得,就是因为书的来路,和把书给自己的人。
瞧这三人的表情,九成九是没看过那本书,这也是自家的玩意儿呐!启蒙启到东.洋去了,都说这大清是挨欺负的命,就这么个吊样子,不挨欺负,就是天理不容了!
“三爷,这英吉利打不得,您为何还要去滇西呢?”
魏五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做政客他们还缺了一点无赖的味道。
“去耍.流.氓!”
这话一说满堂皆惊,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靠谱,望着满堂呆滞的人,杨猛洒然一笑,就开始了解释。
“就说官场吧?哪个不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前脚说的后脚就忘,只要不是写在纸上的东西,还不是怎么说怎么是?
喊号子一定要喊出气势来,喊的手下人能玩命往上扑,这就是本事,至于做不做得到,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这次去滇西,就是这么个局面,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打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打赢了,洋鬼子就不敢小瞧咱们,就得坐下和咱们说事儿,当年的东印度公司,咱们不就是这么办的吗?
打输了,咱们就退回来,继续练兵接着打,直到能坐下谈为止。
对于属国,这次出去咱们就是做恶人的,对于列强,这次出去咱们是做无赖的,死缠烂打打服为止!”
杨猛这么一解释,可不就是耍.流.氓么,有枣没枣楼上一杆子再说,若是捅了马蜂窝掉头就跑,若是有枣那就扑上去抢。
这次南疆之行,无论胜败最倒霉的只能是各大属国了,他们只能算作是棋子,而杨家和列强,才是真正坐在棋盘前面的棋手。
听了自家老三的解释,杨士勤也苦笑了起来,这老三,跟自己也打马虎眼,什么落在他眼中的就不放过,按照他的意思,这就是套话。
不过这样也好,老三无论是心机还是谋略都有了,再加上那一身的硬功夫,即使出差错、有闪失,但保命是足够了。
“三爷,是我等莽撞了!”
又是一个崭新的杨老三,魏五现在根本抓不住杨老三的念头了,现在看来,自己之前一直是被杨老三在逗着玩啊!这小犊子的城府也太过深沉了!
“莽不莽撞先不说,好好看看魏源的那本书,西山、明湖都有不少的洋人,这段时间你们也别闲着,帮着魏源整理改编一下《海国图志》,作为咱们这边了解西洋的手段也是不错!”
魏源的书虽说有些疏漏,但是,从大清的角度来看,这本书无疑是最好的洋务启蒙读物,只要稍加修改,这就是本工具书。
“我等必尽全力!”
被揭着面皮数落了一顿,即使是魏五,也有了正理八经瞧瞧魏源那本书的心思。
“你们的功底子,那是数一数二的,但差就差在了见识上,慢慢学吧!
接下来,咱们该谈正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