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单手支着下巴,垂眸摩挲着指骨,圆润细白的指尖现在还弥留着那股冰雪初融的香气。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骗到他头上来了。
一想到贴近她时怀中温香软玉的滋味,谢灵毓呼吸又乱了几分。
其实他一早就料到了今日这局面,方才在榻上也不过是逗弄她,这春蚕丝他忍了一个月怎么可能只贪一响之欢?原本打定主意作壁上观让她吃点苦头,可她一哄他他就遭不住了。
年轻郎君有些无奈敲了敲额头,被她骗,还上头,真的遇上冤家了。
“公子。”这时,墨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灵毓抬眸,“何事。”
“公子,我们被包围了。”
谢灵毓不在意叩了叩床榻,嘴角扯出一抹讥诮。
花街水巷。
一艘巨型龙船横渡左右,与它相比,水巷里的所有船只都被碾压成了蝼蚁。
龙船甲板上,虎贲白甲卫背负弯弓,手持长戟,数量之多让人惊愕。
司马昱立在船头,面覆寒冰,满城辉煌的星灯将他眼里的愤怒照得无处遁形。
“谢灵毓,把人交出来。”
挂满【秀】字星灯的客船在龙船的压迫下显得弱小无助。
“这是……要抢魁娘子??”
在花巷为花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那是常有的事,但乞巧节庆这日不同,郎君点完灯再来抢人就有些不合理了,是故岸边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指责起司马昱来。
“这位郎君,你这是做什么?沈魁娘子已经接灯了,人家你情我愿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就是就是!点灯的时候不抢,这个时候抢,真是煞风景。”
司马昱眉头紧锁,眼底的暴怒又阴郁了几分。
顾溪见状赶紧上前安抚,“君上,这些百姓不知其中缘由,君上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唉哟!这是做什么?”遮月楼东家已经回到了青莲花船,正抱着苗千机送来的金叶子笑得合不拢嘴,冷不丁瞧见这阵仗吓得赶紧跑出花阁看情况。
“这位郎君,我家女儿今日已经接了这位贵客的灯,依我们西蜀花巷的规矩,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认这个理儿。郎君若对愿之有意,明日!明日奴家在遮月楼摆上一桌给郎君……”
“咻——”
一声箭鸣,箭簇穿过东家眉心,话音刚落人便应声倒下。
“啊啊!”
鲜血飞溅,花船的秋娘吓得四处逃窜。
司马昱原本一触即发的怒意在这一刻崩开了一道口子,他抬手指着对面挂满【秀】字星灯的客船,“放箭!”
“别!别!别犯贱!!”
苗千机嚎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随即拎着一道绿衫身影挡在身前。
“住手!”司马昱立即抬手叫停。
客船上,那道青衫藏在幕篱之下辨不清容颜,盈盈腰间挂着一只青色莲花荷包,这只荷包半个时辰前司马昱还曾见过。
她扔下了盛装出席的所有东西,独独带走了这只荷包。
见司马昱没有反应,顾妙音抬手向他招了招手。
思忖片刻,司马昱看向顾溪,“去把人接过来。”
顾溪划着小船行至谢灵毓的客船前,他原想上前搀扶却被顾妙音打开了手,但见她撩着裙摆一步从甲板上跳下小船,百褶裙若隐若现,里面的风光欲语还休。
司马昱额角跳了跳。
待她踏上龙船,司马昱忘记自己还在生气,急不可待冲上前想去抱她,刚一走近,便发现了不对,脸色立马阴沉了下去。
青衫也知道露了馅,抬手将幕篱一摘,露出一张娇媚无双的倾城之容。
美则美,但不是顾妙音。
司马昱看着她腰间的荷包,气到快要心梗。
“民女沈愿之叩见君上。”沈愿之双手叠覆高举齐眉,跪地稽首俯身叩拜。
她这一拜让整个水巷的百姓都沸腾了。
众人万分惊诧之后学着沈愿之的模样对着龙船跪首高呼。
“君上万安,君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昱转眸向水巷四处辗转望去,她呢?去哪了?
沈愿之活着回来说明夏侯失败了,现在她定然已经洞悉了他的布局。如今沈愿之带着她的荷包重新站在他面前,说明此刻他已经入了她的局。
避他十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下五龙珠的傻娇娇了,现在的她不会撒娇求他让子,只会同他鱼死网破。
意识到这点,司马昱偏头看向沈愿之,眼里多了几分了然,“起来吧,让孤看看她给孤准备了什么惊喜?”
沈愿之挺直腰身,眉目坦荡,声音悦耳又有力量。
“君上容禀,民女沈愿之,乃天水郡护国将军沈护独女。君王在上,民女要状告广灵郡镇国将军甄远山,十二年嘉峪关一战,广灵甄家军临阵畏敌,陷害同僚,不仅误传情报还抢夺我沈家军粮草,致使家父独守空城半月弹尽粮绝,我沈家军十二万忠魂埋骨他乡!得天垂怜亲见圣颜,万望君上替沈家主持公道,不负我沈家满门忠肝!”
听到此处,司马昱已经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