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荀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这乱世中还有这么一处桃源仙境。原本他还自诩西蜀繁茂,如今与眼前的桃源做比,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
这桃源当真是人杰地灵,什么样式的神仙少年都有,其中最出风头的当属仙山寮寮主顾妙音了。
她如今虽未归境,但这桃源关于她的传闻一刻都不曾落下。寮中之人但凡谈起这位顾寮主大多是又敬又恨,又爱又怨。
这种感觉便是如墨荀这种初到桃源的新客也深有体会。
远的不说,就说近日寮中为谢灵毓建造寝殿之事。银子四寮同担了,这壮丁自然也是从四寮中的弟子里挑选的。
这些弟子腰间都有铭牌,一看便知是哪寮弟子。
其中仙山的弟子排面最讲究,个个广袖博带头顶玉冠,就连腰间的配剑也是上好精铁锻造的。但他们也是里面最难管教的,个个都是刺头,每日不仅来得晚还走得早,完成自己的事宁愿站在一旁奚落其他三寮弟子也不愿搭个手。
一问起便说是寮主教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想帮的忙可以不帮。
这倒是让墨荀无从训斥,因为仙山弟子当日的事从不拖欠,每回交待的任务都完成的又快又好,毕竟他们只是刻薄些又不是无能。
但你若说他们刻薄,他们对待同门却又格外宽容且异常团结。
前几日赤水有个弟子弄坏了仙山弟子挖的池坑,仙山弟子要求赤水弟子复原,赤水弟子仗着自己人多不仅没有复原还羞辱了仙山弟子,甚至嘲讽他们甘愿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第二天便有人发现有百名赤水弟子嘴里被塞了破布倒挂栽在还未竣工的泥塘里。
墨荀:“……”
此事闹大了追问起来才知道,原是赤水弟子那句话惹了众怒。在仙山寮,顾妙音这三个字比大寮主还神圣,辱大寮主仙山弟子还有心情看看热闹,但胆敢辱他们寮主,那就是找死!
于是所有仙山弟子出动,策划了这一场荒唐至极的倒栽人藕,当日所有戏笑过仙山的赤水弟子无一幸免。
墨荀初到桃源不便处置,遂将此事告知了徐蒙达和江奉,原是想让两人做主调和,谁知徐蒙达在听见赤水弟子敢侮辱顾妙音,抡起拳头直接又把江奉给揍了。
墨荀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逐渐荒谬,要不是后来墨舟出剑碾压了徐蒙达和江奉,只怕小义堂都要被两人拆了。
犹记得江奉顶着熊猫眼指着徐蒙达要交待,徐蒙达一脸恶狠狠回道,“要什么交待?这里是桃源!打架打输了还敢要交待?再说了!敢说我家寮主的不是,没喂你们寮中那些小子们吃屎我仙山弟子已经是顾念同门之谊了。”
这事到最后终以赤水寮弟子吃了一嘴的泥,赤水寮主被徐蒙达偷袭变成独眼熊猫落下了帷幕。
说起这徐蒙达,墨荀又是头疼不已。
顾妙音不在仙山,如今仙山大小事务都由他暂代。他倒好,看着老实巴交实则肚子里装了一缸坏水,阳奉阴违学得一套一套的,但凡要仙山出一个子儿的事都推说寮主不在做不得主。
这日这份礼单就更过分了,硬说说自己不识字也不会写字,先打张白条等他家寮主日后回来再补。
可说这话时,墨荀分明看见这厮手里还拿了本《乱世枭雄与他的小娇娘》,这是不识字吗?长得一副五大三粗的憨厚模样,不曾想这心眼比烧火的煤炭子还黑。
“徐蒙达可有说她家寮主何时能归?”
谢灵毓倒也不在意这三瓜两枣的,只是仙山这态度确实有些耐人寻味,他回到桃源也快一个月了,除了仙山寮时不时冒个头其余人倒都乖巧的很。
墨荀摇头,“那徐蒙达嘴严得很,骂人的时候嘴巴不把栓,问他个正经事儿就扮起痴儿。主上,仙山寮这白条实在是没规矩,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说到这,墨舟不免好奇看向谢灵毓。
他与陈述虽先于谢灵毓出发,但比谢灵毓还晚半月归境。
原因是他们走的是水路,途中经历过一次洪灾,陈述与谢娘子被洪水冲走,墨舟沿江岸找人花费了时间,幸而陈述护住了谢娘子,三人最后才有惊无险回到了桃源。
眼下这桃源近况他还没有墨荀熟悉。
谢灵毓莞尔,檀眸晦暗不明,“不过是个草包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正主不是还没回来吗?”
她才是个麻烦。
墨荀听罢神情微微一愣,他并不知谢灵毓花两千两黄金保命的事,但听主上的口气似乎对这位顾寮主归境一事还有些期待?
“主上。”这时屋外传来墨字寮弟子的声音。
墨荀先看了谢灵毓一眼,立马转身开门将人带了进来。
墨子寮弟子上前见礼,“启禀主上,墨黛师姐让弟子来传话,仙山侍女嚣张跋扈苛怠谢娘子,师姐与他们争论他们却仗着人多势众要将谢娘子赶出暖阁,师姐让弟子来请主上做主。”
墨荀深知墨黛脾性,一听门下弟子传话不觉眉心一跳。
桃源地处深山,时下虽是早春但依旧风寒料峭。
谢凤嫣因着在洪水中浸泡了一夜身子体寒,到了桃源便暂时修养在仙山寮中别苑。无他,盖是因为四寮之中唯有仙山气候温暖景色宜人适合修养。
谢灵毓轻阖着眼,目光落在册本里的白条上,嘴角轻牵,“既是如此,你们两个便代本君走一趟吧。”
墨舟与墨荀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谱,应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