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建宁郡王的奏疏来了,是关于明年江东能上贡的钱数。”
李隆基心中颇为不屑,接过来看了之后,却并未表态。
两千万贯?
先不说可不可能,就说李倓这不断画饼的本事,到了这一步,已经让李隆基心中的警惕感更强烈。
其实真正危机感强烈的是当时在朝堂上骂死崔晋的时候。
李隆基亲眼看见了自己这位好圣孙是如何言辞犀利,说得当朝百官哑口无言的。
连李林甫也被他怼得处于被动局面。
这意味着,之前他的那些纨绔,全部是伪装!
一个伪装得如此深的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隆基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他对这种人太了解了!
现在就算他建宁郡王说明年可以赚三千万贯,都不可能了!
次日下午,雪驻之后,侍御史吉温的马车在长安城一处不太起眼的宅院前停下,稍后进了宅院。
“吉御史今日为何有空莅临寒舍了?”刘骆谷笑着问道。
“大夫有新的指示吗?”吉温问道。
“大夫只让吉御史盯着杨国忠,杨国忠可有新的行动?”
吉温说道:“还是老样子,杨国忠一直在安排人攻讦大夫谋反。”
“这个杨国忠,靠大夫上位,等自己坐上宰相的位置,就过河拆桥,实在可恶啊!”刘骆谷骂道。
随即,他看了一眼吉温,说道:“吉御史此次来有何事呢?”
“我接到了上面的消息,安排我去调查崔家被灭族一事。”
“崔家被灭族一事?”刘骆谷疑惑道,“崔家案不是已经是铁案了么,杨国忠想为崔家翻案?”
“我接的命令并非杨国忠给我的,而是边令诚。”
“边令诚?”刘骆谷颇有些惊讶,“他不是宫里的人吗?”
“是的,但他说这是宰相的意思,所以从表面看来,确实是杨国忠想为崔家翻案,也不至于翻案,只是查建宁郡王在这个案子里是否有问题。”
“杨国忠想对付建宁郡王?”刘骆谷疑惑道。
“肯定不是杨国忠了。”
“圣人终于忍不住了吗?”刘骆谷兴奋起来,“大夫一直与建宁郡王有仇,这一次圣人要动建宁郡王,我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送到范阳。”
“大夫最近有什么行动呢?”吉温却问道,“目前朝堂上下都在传闻大夫要谋反,若是大夫再不有所反制,恐怕杨国忠真的要夺了大夫的权了。”
在李林甫时代,吉温就开始与安禄山的人接触。
李林甫退出权力舞台后,吉温名义上是榜上了杨国忠,其实一直在为安禄山办事。
因为安禄山手里掌握着吉温之前做的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加上吉温原本是李林甫的人,只要安禄山点点头,杨国忠立刻就会愤怒地把吉温抓起来,弄死。
“大夫的行动,阁下就不需要多操心了,阁下还是尽快处理掉建宁郡王吧。”
当天,刘骆谷就往范阳发了一封急信。
在天宝九载的最后几天,安禄山收到了这封信。
安禄山笑道:“现在圣人处不处理建宁郡王,已经不重要。”
高尚却说道:“若是圣人能将建宁郡王从扬州调回京师,我军南下之时,取扬州是事半功倍。”
“不可。”严庄却发对道,“建宁郡王功高,又是太子之子,杨国忠可能会保他,圣人要办他难度不小,至少需要半年左右,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现在幽州民间的传闻,长安必然已经有所察觉,大夫不可被这种事拖住了脚步。”
安禄山沉吟起来,他对李倓恨之入骨。
当年在洛阳被李倓羞辱一事,依然耿耿于怀。
“前些日长安已经派使者前来,就是来试探的,幽州民间之事,下个月必然会拿到朝堂讨论,杨国忠会借此掀起更大的攻讦,若是圣人信了他的话,悄悄从陇右、河西调兵回长安,甚至洛阳,我们的准备就功亏一篑了!”
说到这里,安禄山这才惊了一身冷汗。
他现在有十足把握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真是因为大唐内部空虚,真正的精兵良将都在边关。
例如哥舒翰的陇右、河西兵,例如安思顺的朔方兵,还有帝国双璧高仙芝和封常清。
另外,大唐第一名将王忠嗣在扬州。
这些人全都是他的威胁。
他目前最大的优势是集结范阳、平卢之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攻占河北、河南,切断两京粮道。
以时间来换空间。
一旦李隆基真的信了杨国忠,他就极其被动了。
“那建宁郡王就不管了吗!”
“扬州经过建宁郡王的经略,已经是一块肥地,扬州只有一万人马,又地势平坦,我们要拿下扬州,易如反掌!”
说话的是史思明,他枯瘦的脸上带着几分阴鸷和戏谑。
“建宁郡王有一万人马,王忠嗣还在那里,我担心的不是建宁郡王,而是王忠嗣。”安禄山直言不讳地说道。
他对王忠嗣的恐惧,和对李林甫的恐惧是不一样的。
李林甫是用权术来使安禄山恐惧。
但对王忠嗣的恐惧,是个人能力上被碾压带来的恐惧。
史思明自信地说道:“王忠嗣即便有三头六臂,但只有一万兵马,军备不行,正好我拿下河北之后,领一支精锐到扬州,取王忠嗣人头来见大夫!”
“好!”
史思明这般说,安禄山也不再恐惧。
“所有的官服、紫袍、鱼袋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全部准备好!”
“好!开始赏赐,封官,谁敢拒绝,灭族!”
“是!”
天宝十载正月,幽州的大清洗开始了。
凡是不愿意接受的,全部被处决。
随即,安禄山召集了一众将领。
其中包括,安太清、李归仁、安守忠、孙孝哲、蔡希德、高邈、李钦凑、崔乾佑、尹子奇、何千年、田承嗣、张忠志、薛嵩、张孝忠、张忠志等人。
安禄山对崔乾佑说道:“你本是博陵崔氏,虽说你这一支已经没落,但以你崔氏的名望,难道还不能拿到长安的一官半职吗?”
崔乾佑沉默不言。
“为什么你出身如此高贵,却不能在长安立足!”安禄山语气激愤,“因为长安那些权贵,忌惮河北人!他们只要自己的人,只要是自己的人,哪怕是一头猪,也能在重要的位置上!”
“还有你,薛嵩,你的祖父是鼎鼎大名的薛仁贵!你之前去长安,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