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你之前说一天可以出六万张,以后一天可以出十万张,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何必用这个来骗你?”
“一张纸50文钱,我之前打听过杜二郎的造纸,听说平均造一张纸30文,也就是说,卖出去一张纸赚20文钱,如果一天出十万张纸,岂不是一天就能赚2000贯?”
“兄长,他杜二郎造一张纸是30文,但我造一张纸最多只要10文!”
“10文?”
“对,10文!”
“荒谬!”
听到这里,连沉定自若的李俶都忍不住有些恼怒了。
他觉得今天自己这个弟弟不仅行事轻浮,连说话也甚是夸张。
“若是兄长不信,以后我们去算算。”
“你可知10文钱一张纸,每天卖十万张,要赚多少钱?”
“一日赚4000贯!”
“那一个月岂不是能赚12万贯,一年就是144万贯!”
“是的!”
“这太荒唐了!我不信!”李俶语气也加重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大唐开元初年,整个边疆的军费才200万贯。
到了开元末期,大唐军费暴涨到1000万贯,现在还在继续涨,大概已经涨到1200万贯。
而眼前李倓说,他一个造纸厂,一年可以赚144万贯!
那岂不是开十个造纸厂,就能把整个大唐的军费给填平了?
如果是这样,李林甫还算个屁啊!
李隆基恐怕立刻就会让李倓到宰相的位置上去,管你是亲王还是郡王!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国家,真的只有商业吗?
或者说,赚钱真的只是商业行为吗?
如果这事放在21世纪,肯定是拼命地赚,能赚多少赚多少,鲸吞海吸一样!
可是在大唐,还真不是这样。
大唐的商业,不是说你能卖出去东西,就能永无止境地赚钱的。
为什么?
因为大唐连货币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大唐民间现在严重缺货币,你的纸卖上天了,一旦到了一定的程度,超过了长安总货币的一个阈值,就会出问题。
所以商业和金融,是分不开的。
试想想,把货币都赚到手里来了,然后投到边疆,给那些士兵。
士兵的腰间都挂着钱,或者把钱收起来。
那市面上的货币是不是会减少?
货币减少,商品的生产速度却还在增加,大唐朝廷又没能解决货币问题,会出现什么情况?
通缩!
通缩一来,物价全面暴跌。
物价暴跌难道不是好事吗?
如果是通缩引起的,那不仅不是好事,那是灾难!
因为就算物价跌到底,百姓还是买不起。
所以,整个国家,是一个综合体,是极其复杂的,是由诸多因素组成的,并且相互影响的。
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李倓心中非常清楚这些。
如果天真的认为,靠卖卖纸就能无止境发大财来拯救大唐国库,那就太无邪了。
真要是这样,岂不是谁都能当皇帝当宰相?
不过,至少目前,出纸量暂未达到那个数字。
就算达到了,也有很简单的解决方法。
降价!
50文一张纸!
一张纸大小相当于后世16开左右!
这他妈的是天价!
搁在宋朝,一张纸一文钱不到!
当一件商品供应量达到充足的地步,降价是市场规律,没什么好说的。
降价普惠更多普通人,也是发展规律,更是他李倓想要达到的效果。
当然,还是得解决货币问题,也要解决税制问题,官僚问题,人事问题,考试问题,军制问题等等。
这些问题千丝万缕,是极其复杂且庞大的问题,甚至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还得一步步抽丝剥茧地慢慢来。
面对三观被冲击到的李俶,李倓也淡定地说了一句:“兄长不要多想,阿耶这里的茶很不错,我们先尝尝茶吧。”
此时,平康坊的杜宅。
“什么?”杜谌大吃了一惊,“李逸派过去的人被砍了?”
“是的!”
“被谁砍的?”
“说是澄心堂的主人!”
“你确定?”
“是这么说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到官府衙门去告状了!”
杜谌听闻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大笑起来:“我是该说这澄心堂的主人是蠢呢,还是蠢呢!”
“我原本以为,托李逸派人去闹事,对方会给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过两天我再派人去,这样一直烦他,让他把背后的靠山请出来,我也好给王公交个差。”
杜谌此时兴奋极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厮不仅打人,还砍人!直接就把事情闹大了!”
“哈哈哈!好啊!好!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闹大了,长安县衙门出面,这衙门一出面,不就是我们自己人掌握控制权了吗,只需要王公去打声招呼,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澄心堂就是我们的了!”
杜谌再算了算澄心堂的利润,眼睛都发直了。
这下赚大了!赚大了!
这件事引起的波澜,显然不止于此。
此时,在平康坊的宰相府。
李林甫正在家中办公,六部九卿也在宰相府汇报工作。
李隆基对李林甫的偏爱,还不仅仅是让他成了宰相,集大权于一身,还允许他在自己府上处理政务。
“这个安禄山,又来要军费,告诉他,省着点花!”李林甫声色俱厉地对户部侍郎杨慎矜说道。
杨慎矜说道:“是,下官也是这么认为的,安禄山每年要的军费实在太多,而且他辖区的马匹,该节制节制。”
“马匹一事暂且不提。”
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在李林甫耳边窃窃私语了两句。
“诸位先暂时回避,我有重要事情处理。”
等众人退下,李林甫对吉温说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
“确定那个人是建宁郡王吗?”
“下官以人头担保,右相如此关心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几个儿子长相,下官便是已经印在心里,时时刻刻都准备揪住他们。”
李林甫再确认了一遍:“他砍人了?”
吉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被砍的人已经闹到长安县衙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