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谨川浑身一震，艰难地开口，“我知道孩子没了对你打击很大，可你还有我。”
“是吗？”姜皖听到他说起孩子，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悲伤。
“我在感觉自己快死的时候，好像也听到这句话了，然后我就挺过来。”
她转过头看，漆黑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霍谨川被她空洞的眼神看着心里发麻。
当时在手术室里，她的情况太凶险了，医生束手无策，已经做好切除子宫的准备了。
他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拯救和挽留她，就说了好多话。
“孩子没了，但你还有我。姜皖，有我在，你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撑下去好吗？以前是我不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
“……”
果真，没一会儿后，她的血就奇迹般地止住了。
虽然没有切除子宫，但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全身的血液被差不多置换了四次。
那时候，几位老教授都称是出现奇迹了。
说他用爱唤醒了她的求生意志。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果然，下一刻，姜皖就望着他冷笑，“你以为我听到你的那些话会感动吗？我当时只觉得害怕，如果我真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冠上你亡妻的名头？”
“即使做鬼，我也要做一只自由的鬼，和你没有任何瓜葛的鬼。”
“所以我又活过来了。霍谨川，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哪怕是可怜我也好，请你同意解除我们的婚姻吧。”
她说完闭上眼睛，刚刚醒过来就说这么多话，她已经有些累了。
霍谨川被她的话深深打击到，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眼尾发红。
“我知道你在怨我，但孩子没了，我心里的悲痛不比你少。”
见姜皖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心愿，从来不是不要这个孩子，而且你平安无事。”
“你太累了，先好好养病，其他的等你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姜皖不想再拖，闭着眼睛道；“如果你现在同意离婚，就是爬我也能坚持爬到民政局去和你领离婚证。”
她之前就是太过心软，才会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如今她最后悔的，就是上次已经到了民政局的门口，却没有进去。
“你就这么想离婚？”
霍谨川心里哽得难受，本来很多误会，他是想等她身体好些才和她解释的。
可现在，他已经等不及了。
“医生说，这次流产和胎儿本身的缺陷也有关系。手术结束后，他们也出具了一份胎儿的鉴定报告，我们的孩子的确多了一条染色体，也就是俗称的唐氏儿。”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份报告，放在床头柜上。
“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你做羊水穿刺的那家医院我没有去查。等你身体好了，你可以自己去查一查，为什么会出现不一样的结果。”
大概是心里太难受了，霍谨川起身出门了。
姜皖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睁眼，撑着身子够着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鉴定，仔仔细细地看完了。
鉴定的结果和霍谨川刚才所说是一致的。
她忍着心里的悲痛，打开手机，想找到那天羊水穿刺的结果和这份鉴定做个对比。
可手机上的显示，却让她大跌眼镜。
她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当初她分明记得，标记着低风险结果的几个字体是绿色的。
可现在，那个地方却变成了红色的高风险。
“怎么可能？”
姜皖反复查了好几遍，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羊水穿刺的结果毫无疑问地变成了高风险，甚至在结果后面还多了一行贴心的建议，建议她放弃妊娠。
“怎么了？”霍谨川听到动静，急忙从门外进来。
他应该是在外面整理心情去了，这一次进来，脸上没有半分伤心和悲痛，只余担心。
姜皖望着他，心凉，语气更凉。
“难怪这么大方地让我去查，结果都已经被你改掉了，我还能查到什么？”
霍谨川从她手里接过手机，看了后丝毫没觉得有问题。
“羊水穿刺的结果是高风险，是不是你当时看错了？”
“我绝对没有看错！”
姜皖将手里的鉴定撕碎，朝着他扔过去。
他可能不知道，产检的结果如果是不正常的，也就是高风险，医院是会打电话通知孕妇的。
就像她前面做的唐氏筛查和无创dNA一样，都是医院电话通知她是高风险的。
可她根本没接到第三家医院的电话，也就是说，当时她看到的低风险根本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孩子没了，你觉得已经死无对证，我就会相信你、原谅你吗？”
“你可以改掉网上的记录，但你永远不可能改掉我心里的。”
霍谨川当然不可能承认，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去医院问。
却被告知，在那天医院的操作系统发生了几分钟的故障，导致产检结果错乱，但随后故障就被修复了。
霍谨川对着接线员发了好大一通火。
但这在姜皖看来，无疑是惺惺作态。
“好一个系统故障，好一个结果错乱。现在过错全被推给了医院，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姜皖，我没有……”
霍谨川还想解释，姜皖已经不愿意听了，她将头埋在被子里，紧捂着耳朵，一个字都不愿意听。
往后几天，她在清醒的时候从没看到过霍谨川。
自从他离开后，田嫂就接受了照顾她的任务，只是一开始看到她被手术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样子，又免不了哭了一场。
“太太，你受苦了。以后可别这样委屈自己了，一定要多为自己的考虑。”
彼时姜皖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她站起来，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你田嫂，我知道的。”
傅湘来看她的时候也是哭。
“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吓死了，你是故意想赚我眼泪吗？”
姜皖抱住傅湘，“让你为我担心了。”
傅湘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担心算什么，我都快伤心死了。”
“你为了一个臭男人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姜皖郑重地向她保证，“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