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雍虽然没有吃到沈羲和做的牢丸,但元正日收到了沈羲和派人送到东宫的一坛屠苏酒。这是新年的习俗,这是一种以药材酿造的酒,驱邪解毒延年益寿的功效。
饮酒还有习俗,要从家中年幼者开始饮,所谓“小者得岁,先饮贺之;老者失岁,故后饮酒”。
还准备了甜食胶牙饧,若有孩童至,便给与一些甜甜嘴。
贴门神春联,换桃符,插幡子,一时间好不热闹。
沈羲和在陶家用了牢丸就回了郡主府,新年第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烧爆竹,中空的竹节在火焰之中噼里啪啦,这叫做“庭燎”。
这堆火要让它从早烧到晚,或者连续烧几天几夜,火中投以香料,让异香缭绕整个宅院,年前独活楼因着这个习俗所有香料被兜售一空。
沈羲和闲着无事,就与珍珠等人弄了个庞大的灯树,让郡主府的下人们围着热热闹闹,载歌载舞,时人善舞,不仅王公贵族,平民百姓也喜欢。
沈羲和因着身子不适,幼年就没法学舞,她搬来古琴,为他们抚琴助兴,不分尊卑,众人尽情享受新年的喜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步疏林没有缠着沈羲和,她去传座了。
所谓的传座,便是元正日起,京都家家户户都设着酒宴,邻里们会互相拜年,走到谁家便在谁家吃酒席。
想到此,沈羲和不由暗自庆幸今日是大朝会,否则萧华雍定要借着习俗大摇大摆走到她这里来。
热闹了大半日,沈羲和夕食让烤了一只全羊,郡主府上上下下围在庭院里,坐在不同的位置,一人分上几盘,好好美餐一顿,紫玉就提议大家来往藏钩之戏。
沈羲和不愿参与,早早回了屋子,在屋子里看着他们在院子里嬉闹,享受着难得轻松愉悦时光。
“郡主,王侍中又被停职思过。”沈羲和正在作画,莫远前来禀报。
“今儿元正日,是何过错?陛下竟今日便发作?”沈羲和诧异。
元正日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寻常过错,哪怕是严重到要停职思过,陛下也要看在年节的份儿上忍一忍,过上几日再惩处。
“据闻是两方使节在太极殿发生了冲突所致。”具体情况,他们尚且不知。
沈羲和搁下画笔,略一思忖,便道:“定是有人使绊子。”
大朝会是何等重要?
满朝文武,各州朝集使、羁縻州和周边诸国的使节,万邦来贺。
王政是门下省侍中,他负责引领安排来使,能够让两方起冲突,定不是寻常事。但王政老奸巨猾,处事周道,岂会轻易出纰漏?
“郡主,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红玉想到上次王政被停职思过就是太子殿下所为。
“朝中能做到者非他一人,不过这个时候动他,太子殿下的确最为可疑。”沈羲和心里也怀疑就是萧华雍偷偷使坏。
“知我者,呦呦也。”她话音才刚落,萧华雍清冽低沉的声音便从屋顶上传来。
护卫们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沈羲和也不能怪自己的护卫无用,实在是这位连皇宫都来去自如,更何况她小小一个郡主府?
“殿下畏寒,莫要如稚童胡闹。”沈羲和轻声道。
萧华雍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下来,大步朝着沈羲和而来:“我是传座至郡主府,呦呦可不能少了我一顿吃食。”
传座盛行于京都,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寻常人也不敢往达官显贵府邸走,自然邻里之间的身份不会相差太多,沈羲和的郡主府占了两条街的边角,邻居变少了许多,只有几户人家,都是宗亲,大多知晓沈羲和性子冷淡,且郡主府没有打开府门,他们也不会自讨没趣。
到底是节庆,沈羲和没有打开门,不代表没有准备好吃食,郡主府毕竟这么多人。
来者是客,又是年节习俗,沈羲和没有驱逐萧华雍的道理,由着他赖着吃了一顿。
“呦呦可想知晓王政因何而停止?”萧华雍用完膳,就凑到沈羲和身旁问。
沈羲和眼皮都没有抬:“不想。”
萧华雍笑意未减:“可我想说与呦呦听。”
却原来是王政负责安排使节,萧华雍动了些手脚,引了已经落座的大食使节离席,又引了高句丽的使节坐到了大食使节的位置上,等大食使节回来就发生了争执。
两者之间语言又不通,再安排一个负责交流的舍人把互相的话用不太友好的词儿互相翻译给对方,激化了矛盾,弄得两者差点就拔刀,这才将被绊住的王政放进来。
“可有殿下不敢动手之地?”沈羲和问。
宗庙外面他敢纵火,万邦来贺的大朝会他都敢制造冲突。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冲突。”萧华雍浑然不在意,“不过是让陛下知晓他担不起侍中之责罢了。”
“殿下,不必如此……”
“就要如此。”不等沈羲和说完,萧华雍就笑道,“我不仅是为了陶御史。”
薛衡要腾出中书令的位置,这个时候王政出了纰漏,是极大一个过错,让陛下在使节面前丢了颜面,陛下忘记,旁人也不会忘记,日后就是攻讦王政的把柄。
如今六部,吏部尚书薛徊之能陛下心里清楚,他的吏部尚书算是到头,刑部尚都是刚上任,都还没有坐热位置,礼部尚书萧华雍应该另有打算,工部尚书年迈,已经到了要致仕的年纪,就剩下兵部尚书。
没有了这些人挡在前头,就只能从大理寺、御史台整个地方来选,其他几寺的竞争力不大,论资排辈的话陶专宪在大理寺卿薛呈的前面。
“还有旁的缘故?”沈羲和问。
“自然。”萧华雍轻笑道,“他惹你不快,我便折腾他。起起落落最是销魂,这才不过开始罢了。”
沈羲和颇有些哭笑不得:“殿下可真是记仇。”
“不,他若是对我不敬,我尚能大度。”萧华雍眸光柔情缱绻,“对你不敬,我便锱铢必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