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树林子里,萧长泰可以和他的下属一起杀了了事,沈羲和却把萧长泰活着带出来,想来必然是有其他用意。
“受人所托。”说着沈羲和吩咐珍珠去取了一个匣子来,在珍珠去取东西的时候,她把叶晚棠与她说的话都告诉了萧华雍,说完珍珠的匣子也取来了,她递给了萧华雍,“这就是萧长泰余下的钱财藏匿之处,取得钱财的钥匙和路线图都在这里。”
萧华雍伸手接过来,这笔钱他和沈羲和都知道来路不干净,盗墓案已经告一段落,现在也不可能重新掀出来,一家一家补偿,而且大部分钱财已经被萧长泰挥霍一空,补也补不齐全,但是由于这笔钱的特殊性,他们夫妻也不愿意纳为己用。
萧华雍自然不会留在沈羲和的手上,成为一个烫手山芋,握着匣子,他思忖了片刻后道:“用于募捐行善吧,也算是为被盗墓的人家积福。”
这是萧华雍能够想到最好的法子,也是沈羲和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只是以何人的名义?”
沈羲和可不想以她与萧华雍的名义,这岂不是仍旧占了便宜?
“交给华富海,他自然会办妥当。”萧华雍觉着这等小事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沈羲和却提议道:“我让齐培协同华陶猗,也让他多学着些。”
“难为呦呦看得起我的人,荣幸之至。”萧华雍巴不得沈羲和这样做,这样就是把他们两人的势力渐渐融合,变得不分你我。
沈羲和对他越不见外,他越开心。
笑了笑,沈羲和又说了些旁的事情,没有久留,就让萧华雍多歇息。萧华雍本就耗尽力气,兼之与萧长泰缠斗一夜未眠,沈羲和吩咐他休息,他自然乖乖听话。
等到萧华雍再度熟睡之后,沈羲和才点了些安神香,轻手轻脚离开。
出了房门珍珠就说萧长泰已经醒了:“叶氏派人来询问,她何时能见一见人?”
“叶氏来了这里之后做了什么?”沈羲和问。
“并未做过什么,一直安安静静呆着,甚至不曾与人说过半句话。”唯一一句话就是吩咐人来问她什么时候能见萧长泰。
沈羲和促步,思量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后道:“让莫远将人送过去吧。”
莫远给萧长泰灌了软筋骨的药,才将他松了绑,送到了叶晚棠的房间内,在这之前叶晚棠又遣人来请沈羲和赐她一桌席面和一壶上好的宜春酒。
宜春酒是萧长泰所好之物,晋时是上贡之物,延续至本朝依然是贡酒之一。
要弄到上好的宜春酒不容易,尤其是在西北,沈羲和命珍珠去问了天圆,天圆很快就弄来了一壶上佳不输于贡品的宜春酒。
“她但凡又要求,都满足于她。”沈羲和到了另一个房间,开始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情,吩咐珍珠。
宜春酒送到卧房内,叶晚棠就再也没有其他要求,等到萧长泰被送到房间,她就将人遣退,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萧长泰。
萧长泰浑身乏力,脸色苍白靠坐在一旁,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听到珠帘响动,抬眼就看到盛装华服的叶晚棠撩开珠帘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她真的很美,发髻高挽,金钗嵌宝,绫罗加身,步态款款。曳地的长裙铺陈开来,尽显华贵,让他恍惚,她当年十里红妆嫁给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美得令他挪不开目光。
“晚晚……”萧长泰声音很低弱无力。
眉心点缀着精美的花钿,映衬着她清润温和的双眸,她看了他片刻,才在他的旁边落座,为他布菜,察觉他可能连拿双箸的力气都没有,挽袖将他喜爱的菜肴夹到他的唇边。
萧长泰却没有张嘴。
叶晚棠自嘲一笑,将双箸上的菜放到自己的碗碟里,拿了自己的双箸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他的狼狈:“你以为我看你落败,便要杀了你去邀功么?”
“我并无此意……”萧长泰不会质疑叶晚棠,他只是不信这里的其他任何人。
明了他的意思,叶晚棠笑意更深:“你我现下的处境,要置我们于死地,何须费心下毒?”
萧长泰不语。
叶晚棠也没有追着不放,而是重新喂他,这次萧长泰倒是她喂什么就吃什么,等到萧长泰吃饱了,叶晚棠才自己开始用食,一边用一边出神。
萧长泰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看她用得差不多才道:“晚晚,你回京都吧……”
这话让叶晚棠手臂一僵,她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双箸,眸光温柔:“回不去了……”
早在她冒险随萧长泰离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是她人生最后一次抉择,选对了就是从今而后,一起忘却前尘,逍遥自在,安度余生;选错了就是不归之路。
“晚晚……”
“我骗了你。”不等萧长泰说话,叶晚棠打断了他,她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那日我说我后悔嫁与你,实则不过一句气话,直到此刻我仍旧放不下你。”
说着她笑容变得凄凉:“我恨这样的我,我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呢?未出嫁时,我便想过若所嫁非人,我能及时抽身,便是不能和离,也要护住自己的心……”
她的眼底泛起了泪光,缓缓从萧长泰脸上移开,有些空洞地目视前方:“此时方知那时多么的天真痴傻,有些情意刻入骨髓,除非挖肉剔骨,否则如何挣脱?”
“晚晚。”萧长泰双眸也泛红。
“我真的……真的对你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我在想你为何就不能对我残忍一些,你既然爱权势,何不多纳些侧妃整天羽翼,若是如此,我只怕也能早些看清,早些放过自己……”
似乎意识到什么,萧长泰心被巨大的恐惧笼罩:“我不纳侧妃,只是不愿陛下过早看到我的野心,并非如你所想,待你一片赤诚!”
本来泪盈于睫的叶晚棠听了这句话,眼泪绷不住滑落下来,她端起了面前的酒:“明政殿那把龙椅,我不愿你去争夺,只因……你之所见,至高皇权路;我之所见,至深黄泉墓。”
言罢,叶晚棠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