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山脉深处。
冰河的河水纵然寒冷彻骨,却永远不会冻结,永远流淌。
冰河边上,伊莱看似简单的话语却莫名令气氛变得沉重。
四人之中,也许只有同样在广袤精神世界走了极远的老狼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另外三人也并非完全一无所知就是了。
他们竟然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安。
因为他们四人聚在一起,最经常的开头往往也是同一个——“遗忘入了造主的梦中,它得到了启示。”
启示。这只是一个好听一些的说法,通俗来说,也不过是遗忘借用了死亡君主的力量,看到了死亡君主所看到的未来,仅此而已。
但好像又不单单是如此。追溯那遥远而不可及的第一纪元,很多人、很多事,它们都已腐朽在过往中,没有人还对它们有着兴趣,毕竟都是些已死之人了。但第二纪元啊,它近在眼前。追溯往昔,似乎还没有在明面上有过这样的人或是古权。
他们的造主是其中一个,所以他近乎引领了整个第二纪元的盛大登场。
但就在如今,一个尚不是古权、抛弃了身体的鳞人,他竟看到了遥远而模糊的未来……
四人没有理由怀疑他,只因那个人很瘦个子也不高的鳞人的确是死了,伊莱甚至精准说出了他的死法——载体……
在场唯一的女性就是余晖,她赤裸着身体,有着白色的长发和白色的羽翼,沉浸在圣洁的光芒之中。
她原是漂浮的,纤细而柔软的足不沾染大地上的尘土,但不知何时,她已乖乖落到了地上。
在伊莱最开始询问时,率先回答的人是她,那时她的回答同样简短——“当然是死了。”
而如今,在一阵沉默中,率先开口的人还是她。
她斟酌着:“大君……
“也许并非是您那位先辈有了漏错,而是命运从来如此。
“我们都自以为看到了它,却不知我们在命运中就是要看到它的。
“但我们总是以为看到了全部,以此便自觉能够将它更改,但最终……”
“最终只是成为了它微不足道的一环。”伊莱淡淡接上了她的话。
他扫视四人,将四人前倨后恭,又畏又忍的姿态收入眼眸,也不过是扯开腐烂的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但那又如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你,巴顿在哪儿?!”
余晖不再敢言。
在一阵沉默中,伫立在冰河边上的老狼终于一瘸一拐的动了起来,它几乎是在用一种艰难的语调诉说:“他死了……”
“怎么死的?”
“龙君降临,他作载体。”
伊莱不再出声。许久,他才再次问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早一两月,就已离开迷雾山脉。”
“那你们呢?帮忙了吗?”
“……”
有时候,沉默便已是最好的回答。
伊莱摇摇头,他没有指责,而是缓缓走近老狼,纯粹而强大的精神令老狼只能匍匐在地,然后他抬起手,打烂了老狼另一只眼睛,而老狼则强忍痛苦,回以撕咬。
刹那之间,光芒汇聚,万物生长,还有最为纯粹的力从西方涌来。这些力量来自三位不同的古权,他们的岁月都要比才数百年历史的雪皇更加古老,这些经由他们不经意间炸起的余波足以在地上和天上升起一道绚丽的云彩,从占据大地八分之一地域的迷雾山脉往无尽海飘摇。
而伊莱呢?他没什么特点。他对老狼拳打脚踢的时候,就像是在欺负一条衰弱的老狗。也许这就是他的特点——他能把对方变得平平无奇,用强大的精神压制他们那毁天灭地的来自权的力量,然后用凡人而非新神或是古神的方式来同他们战斗。
这看起来有些难,因为在只有老狼一个的时候,他的压制就只是小胜而已,而如今不再只有老狼一位古权,而是……四位!
可他表现的竟然毫不吃力!
光芒最先到,而伊莱的手却还要更快,先一步抓住了余晖纤细的颈。余晖显然还未面对过老狼的处境,她携光芒于刹那而来,然后光芒竟然于刹那之间消失了?伊莱甚至有闲暇对她咧嘴一笑,然后才单手掐死了她。
其次是西方的熊,伊莱随手丢开手中赤裸的女性尸体,回首就是猛力一拳打烂了它的头颅,无数破碎的精密小齿轮在天上飞,远方的人面古树就惊恐地发现它竟然失去了权的加护,万物不再凭它的心意生长,它好像成了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苍老的树,只能眼睁睁目视无数飞来的奇异金属制的齿轮轰碎了它半边躯体。
老狼还在冰河边上匍匐寻找机会,它两只眼睛都瞎了,精神却未曾受到影响。它总能在合适的时机寻得合适的机会。
可它还未出手,争斗便已结束。
它能听见伊莱的声音:“你可能搞错了一点,只有你不太好对付。
“可我虽然杀不了你,但赢你不是一直都很轻松吗。”
伊莱,他在这时走向永恒的尸体。这原来是一头用不知名金属制作的精密零件组成的熊,它的头颅已经被打烂了,里面没有血,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小齿轮和大部分叫不出名字的小板件。伊莱拾起一个小板件,不过米粒大小,轻轻一捏,却又碎成无数更细小的板件。他来了兴趣,试着用纯粹的精神洞察极度微小的地方,却发现在他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每一个小板件都是无数更微小的板件制成的,而组成这些微小板件的板件,又是无数更加微小的板件,一环套着一环,不知还有多少环,他的精神也观察不明白。
一个蒙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它口齿不清,却在竭力表达出每一个字准确的音。
“它是…永恒…是造主对……真界规则…最为究极的…探索!
“是…总结…也是当时…对…未来……和前路的……摸索…”
伊莱转过身,只看到一团扭曲的、没有形体又不可名状的事物,它似乎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就像是水,又像是火炉上扭曲的光。
它断断续续传出声音:“…我是……遗忘……”
伊莱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倒是挺费劲。”
遗忘却喃喃道:“…这是……对您的…尊重…
“…无冕的……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