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父亲,宋佶钦无疑是合格的。
而作为一个曾为君王之人,他在国家和个人恩怨面前,首选国家之举,初看是有情有义,是个对国家和百姓都极为负责的君王形象。
可他此举,只不过是为了让温玥用她气运滋养大夏王朝,庇佑大夏王朝国运亨通。
保证他的儿子皇位坐得安稳,保障他们一家无上荣耀得以延续。
他家国大义下做的决策,看似伟大,实则卑劣至极。
若是叫人知晓内幕,他定会被唾弃,被口水星子淹没。
温玥不吃宋佶钦苦情戏这一招,她喝着凉茶,语气幽幽:“若是你代宋明宪来承担这一切,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宋佶钦闻言,追问出声:“那会有多难?”
“那并不难。”温玥续茶,她是低眉垂眼看着茶入杯中,直至杯满,她才往后说话:“你若要代儿受罪,那就献祭你的命,你的项上人头。”
这对于宋佶钦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宋佶钦养尊处优惯了的,让他放弃自己宝贵的生命,他根本做不到。
在宋佶钦看来,虽然宋明宪被见人挑唆失了心智犯错,可温玥也是得寸进尺,很过分。
哪有臣子,要求君王下跪道歉之理?
宋佶钦直视温玥,他是威严一问:“你觉得可能吗?”
温玥托腮,她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宋佶钦:“不可能。”
正因为不可能,她才会提。
她要的,就是宋佶钦的知难而退。
她要的,就是假宋佶钦父子,看着握在手里的一切,是如何一点一点的失去。
宋佶钦已经明了和温玥再谈下去,也无济于事。
与其白费力气浪费口舌,他倒不如回京去询问司天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破解办法。
只要能找到解决方法,哪怕是温玥想去岭南之地,不再回京,他也尊重其愿。
宋佶钦心下已有决策,他是质问温玥:“既然你知道不可能,那你为什么要说?”
“因为——”温玥笑得凉薄,她在宋佶钦目光直视下开口:“让你知难而退。”
温玥的直白,宋佶钦并不喜欢。
宋佶钦还是不死心,他质问温玥:“你当真是宁愿去满是瘴气野兽的岭南之地吃苦受累,也不愿随我回热闹繁华的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是。”温玥的回答,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温玥啊温玥。”宋佶钦似有感慨的声音响起,他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奈苦涩一笑,“你无非是仗着我们君家对你们温家有愧,所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自然。”温玥直接接过宋佶钦的话,她是也不扭捏,“你们父子本可不用遭受这些罪,可你生了一个好儿子,他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宋佶钦想反驳温玥的话,可实在是无话可驳。
温玥茶喝得差不多了,她是把玩着空茶杯,决定转移话题,“问你一件事。”
温玥的态度,让宋佶钦很是不满意,他是直接开口:“你该对我,有所敬重。”
“该敬重之人,我自会敬重。不该我敬重之人,那必不值得我敬重。”温玥这话说完,她是耐人寻味的看着宋佶钦,“你值得我敬重吗?”
宋佶钦被问,他是觉得温玥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他往昔是万人之上的皇上,如今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上皇。
试问他这样贵重的身份,如何担不起温玥的敬重。
宋佶钦脸色很不好,他是演不下去了,“我该不该敬重,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虽言子不教父之过,可因儿子而牵累老子,你未免太果断专横了。”
温玥要问宋佶钦一件事,对方却跟她扯敬重问题,她觉得可笑。
“有兴趣听听我这流放一路上的奇遇吗?”温玥将茶杯放在桌上,她是给自己倒茶。
话题到了这里,才是真的进入温玥想要的正题。
宋佶钦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温玥有话要对自己说,“你又不敬重我,你要想说,那就说,我听就是。”
虽然知道温玥不愿回京,可宋佶钦还是要做戏做全套。
没有办法,温玥个人气运实在是强得不可估量。
一人之气运,便可庇佑一个王朝国运亨通。
温玥,她是神明,该供起来,而不是将其得罪。
宋佶钦想喝口茶,可他杯子已经空了,他朝温玥看去,“给我倒一杯。”
他将手轻叩桌面,其意示意温玥给他倒茶。
温玥端茶抿了一口,对于宋佶钦的使唤,她懒于理会。
宋佶钦见温玥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是无可奈何,只能是自己给自己倒茶。
温玥瞥了眼给自己倒茶的宋佶钦,她是启唇,将她流放路上的有趣之事说出来:“我们在丰元城境内,留宿过一个破旧荒废许久的大宅院。”
“我们在那里留宿一晚,当晚我便做了一个梦。”
宋佶钦不理解温玥要说什么,他觉得温玥说的话,简直是莫名其妙。
温玥凝视着宋佶钦,见后者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她是也不急于揭晓答案。
现在了无兴趣,等稍后听到关键词,就该着急了!
“那个梦也真是奇怪,一个人,一直求着我帮他报仇。”温玥茶喝多了,她是觉得嘴里都是茶涩味,想吃点别的东西漱漱口,可眼下也不适合,只能是继续喝茶。
“他以梦中梦的形式,带我了解他的血海深仇。”
宋佶钦听到这里,隐隐不安。
牵涉到报仇,血海深仇等词,莫名的让宋佶钦觉得温玥接下去要说的趣事,将会跟他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真相有所关联。
而这个梦境所带来的一切,将会揭开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事。
甚至是——
宋佶钦怕了,他这一刻感受到怕了。
他突然的,就不想听温玥跟他大费周章的讲什么流放路上的趣事。
可如果这个时候才来打断温玥的话,岂不是给了温玥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吗?
宋佶钦捏紧了茶杯,他屏息以待,竖起耳朵去听温玥未停的话。
当他听到——
“那个可怜人啊,被他的结拜兄弟下药迷晕,换走了他的脸……”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