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宗佩撇头一看,她臀部上一屁股的瓷片渣子,这瓷片渣子,正是她刚才自己发脾气的时候乱砸得花瓶玉碗弄得,沐宗佩想寻人骂了来给沐紫如出气都不行,看着一屁股血渣子的女儿,对着门外大吼道:“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下人们躲的并不远,主要是怕沐紫如罩着她们出去,此时听到沐宗佩如雷的爆吼声,心中一颤,抖抖索索的赶紧跑上前来。
“老爷,在呢,在呢!”下人一进院门就看见沐紫如脸上哭的一塌糊涂,屁股向后撅起,一只手摸着腿,金鸡独立,一只手虚摸着屁股,一身艳光锦衣,像足了下蛋的山鸡,他嘴角弯了一下又飞快的收了起来,此时就算是想笑也不敢,因为老爷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沐宗佩脸上乌云遍布,手扶着沐紫如,吼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下人这才飞快的跑了出去。
沐紫如一声长一声短的喊着,“疼死我了……爹啊……”
这痛苦的呼喊几乎要揪了沐宗佩的心,目光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这乱七八糟的几乎连站脚的地都没有,他好声好气的哄道:“紫如,先去你娘的院子里,找个地方歇了,等下大夫来帮你把这……瓷片给拔了……”
好说歹说的把沐紫如哄到了春艳居,大夫来了之后,看了下伤势,因为下人说明是刺到屁股了,他特意带了个女学生,让女学生把瓷片拔了,再敷上止血消炎的草药。
拔瓷片的过程中,沐紫如大声惨叫,吓得那小女童手脚抖了好几次,有几个瓷片抖得插得更深,把在外面候着的沐宗佩吓了个心惊肉跳。
待看完伤之后,沐宗佩一撩袍子,急急的走了进来,望着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还在呜咽的沐紫如颤声道:“紫如,还是很疼吗?”
其实沐紫如坐的那块地方瓷片也不是特别的大,加上屁股上肉多,刺得都是表面,并不是十分疼,看着流了点血,也就是皮外伤。但她就是喜欢闹,看着沐宗佩为了她担心的样子就很开心,嘴巴一瘪,眼圈红红道:“你别管我了,让紫如死了算了,反正也不能嫁给乾王了,女儿也不想活了。”
“紫如,你听爹说……”沐宗佩坐在床沿,拍了拍沐紫如的背,沐紫如双手捂住耳朵,摇头道:“我不听不听,除非爹让陛下改了圣旨,让我做乾王妃!”
沐宗佩望着沐紫如双手捂住耳朵,一副打死不听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沉眸扫了一眼,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的,老爷。”莲白和房中的另外两名丫环福了福身子就退了出去。
屋内装饰的花团锦簇,蚊帐,红木柜上都有着秦艳莲最喜欢的牡丹图案,一朵朵盛放着最美的年华,沐宗佩站起身来,看着花梨木梳妆桌上还摆着的秦艳莲最常戴的一对翠玉鎏金耳坠,眸色一闪,悠悠开口道:“紫如,你可知你娘牺牲了不能生儿的权利,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所做为何?”
沐紫如虽捂着耳朵,其实一直在注意沐宗佩在说什么,听到他说到秦艳莲,眼里有着愤恨,就是因为把那个要求说了去求陛下放了秦艳莲她才不能做乾王妃的,不然现在沐清歌那个贱人就只会是个下堂妇了,她才是所有人艳羡的乾王妃,鼻中重重的冷哼一声,艳丽的双目一转,“你不是说做了那个平南王的女儿,陛下就会很喜欢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为什么现在陛下给我和皇长孙赐婚了,女儿明明喜欢的是乾王的!”
她自第一次看到那个冷寂高贵的男子就笃定了非卿不嫁,如若不是为了这个,她也懒得去做那什么平南王的女儿,那个人是谁关她什么事!
“紫如!”沐宗佩音量提高了一分,转身看着满脸挂着不服的女儿,“乾王和清歌的婚是陛下刚赐得,你去开口让陛下马上把沐清歌休了,让你做乾王妃,你觉得可能吗?最多就是准了你去做个侧妃,你要做侧妃吗?永远在沐清歌之下吗?”
沐宗佩一点点的分析道,还有一点是在他内心深处不能说的,今日在太极殿上,乾王的表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就算陛下让御天乾娶紫如,乾王只怕也绝不会答应的。
“谁要做侧妃,谁要做那贱人之下的!她算什么东西,只不过一个外室所生的贱种而已!”沐紫如神情激动,大声骂道,双手一叠,放在下巴处,艳红的小嘴狠狠的一抿,目光幽怨的看着面前床栏上雕刻的一只黄莺,气鼓鼓的回道:“行,反正照爹这么说,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乾王妃,这什么还珠郡主的身份我也不在乎了!再做什么郡主,也不会比王妃好!”
“你!太胡来了!”闻言沐宗佩双目中有火星在点点跳跃,一掌打在梳妆台上,坚硬的花梨木上一个寸深的手掌印,可见怒气之深。
沐紫如吓得浑身一跳,转头见沐宗佩面色沉如乌云密布,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爹从来没在她面前发过这样的脾气,这是怎么了,这个身份对于她真的很重要吗?现在娘去了大牢,可不能把爹得罪了,她慢慢的将心内的惊恐收了起来,望着沐宗佩委屈的道:“爹有什么脾气就只知道对着紫如,紫如也是不甘心啊,沐清歌她哪里比我好了,为什么她就能比我得到的多,为什么她就能做乾王妃……”
她的声音含着小辈的撒娇,和真正的委屈,把沐宗佩本来就不是对着她的火气一下就平了下去。
沐宗佩收回手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紫如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绝不会再让她重蹈自己的旧辙,看着女儿眼中的惊吓,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手掌抚了下她的云鬓,眸中疼爱如湖水,缓缓的问道:“紫如,你觉得皇后好,还是王妃好啊?”
皇后和王妃?
沐紫如脑中飞快的掠过在盛宴上,北听芙站在大红高台之上,百官齐齐跪拜,各国使臣献上稀世珍宝,一身巧夺天工,雍容华美的凤袍在身接受所有人敬仰目光的盛景,撇了撇嘴不屑道:“爹这不是问废话吗?小小的一个王妃岂能与一国之母的皇后相提并论。”
沐宗佩脸上的笑纹加深,点头道:“爹就知道紫如最聪明了,所以嫁给皇长孙殿下,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啊!”
什么?
沐紫如秀美一蹙,嫁给皇长孙殿下和皇后王妃有什么关系,她嫁给御奕辰,最多也就是个长孙妃,御奕辰可还没有正是封王的,她连个王妃都不是……
目光看着沐宗佩眼中精光,她在脑中使劲的想着,忽地,美目一睁,撑着就坐了起来,张大嘴问道:“爹,你是说皇长孙殿下会是太子?”
这可太惊讶了,她就算再愚笨,和那些小姐千金聚会的时候,也会听她们说起现在京中的形势,对于夺嫡的形势多少也知道些。
她满脸喜色,顾不得屁股上的伤,翘起屁股蹲在床上问道:“爹,你们说的是真的吗?陛下是说要让皇长孙做太子了吗?”
沐宗佩见她不顾伤坐了起来,连忙道:“你先躺下,注意伤口。”
沐紫如这才记起自己刚才臀部还是受了很痛伤的,趴了下去,依旧兴奋的问着:“是不是,是不是?”
“现在不是,以后会是的。”沐宗佩笑着回答,眸色深黑,如同最阴暗的夜幕,藏着见不得人的肮脏,“那你现在愿意嫁给皇长孙殿下了吗?”
沐紫如咬着下唇,美目里都是犹疑,说实话,她还是希望能嫁给乾王的,那样伟岸无双的男子,她几乎每天都会梦见自己被那强健的双臂搂在胸前,靠在他宽阔的胸膛,被那冷峻森寒的眼眸温柔的注视,可是,就像爹说的,她嫁给乾王也不过是个侧妃,永远被沐清歌压在身下,就算沐清歌死了,她被扶上正妃一位,也是个填房,永远比沐清歌矮上一截,但是如果嫁给皇长孙的话,她就能做皇后,做了皇后就能想买多少华丽的衣裙就多少,想指使人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能对付沐清歌……
她脑海里浮现了御奕辰清隽秀致的面容,虽不如乾王的气势,也是温润如玉的公子……
究竟是情重要……还是权重要……
见沐紫如犹疑不定,沐宗佩眸光闪了闪,加上最后一句话,“若是你做了皇后,可以拆散了乾王他们,到时候……”
沐紫如如醍醐灌顶一般,艳目里的光亮闪得比日光还盛,是啊,等她做了皇后,就把乾王召在宫中,日日夜夜陪着她,她这样美,身材又玲珑,乾王现在不喜欢她,是对她了解不够,等到时候日夜相对,肯定会爱上她的,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扑扑如同有小雀在扑腾,立即点头道:“好,紫如就听爹的。”
见她答应了,沐宗佩总算松了口气,让她好好静养,漫步踏出屋子,若是紫如一直闹下去,还不知道怎么办,凌帝的圣旨可都是颁下来了,还是淑妃求来的,这时候闹开,他就会把淑妃得罪,顺带把右相也得罪了。
心内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儿,若是稍许聪明点就会知道,若是皇长孙坐上了皇位,乾王肯定是必须要灭掉的,没有哪一个帝王可以容忍比自己威望还要高的人存在,那样优秀夺目的人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忍受的。
精光毕现的眼眸望着一院的牡丹,本是最珍贵的花儿,因为秦艳莲被关进大牢,无人来照料,盛夏的烈日里,不到三天,就开始出现颓败的趋势,花瓣奄厌,干枯垂落。
温室的花儿经不起一点风吹日晒,他的紫如就如这牡丹,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紫如如他一般,永远被那人压下,一生都没有出头之日。
阳光照在院中,金色闪耀,半点都照不到沐宗佩漆黑如墨的眼中,只有无尽的阴暗森寒。
同样的时间,清雅的一间小院的花园中。
千夜离站在半圆形的小池旁,手心里放着一些碎碎的鱼食,一点点的撒在水中,琥珀色眼眸中如同有流彩转过,五彩的锦鲤都围在了池边,一起抢着鱼食,热闹得不行。
他身着一袭白色为底的轻袍,衣角上一朵朵的曼珠沙华开出红迷的色彩,顺着衣角一直到最尽头,如漆一般乌黑的长发从左边梳起三缕小辫子串着琉璃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色彩,长卷的如同蝶翼的睫毛轻颤,眼角点着一点红色的嫣红,如同血泪一般垂在眼角,妖冶动人,他唇角微微勾着,侧面一个弧度能让人屏息凝气。
他撒下最后一粒鱼食,身后站着的花容立即递上纯白手帕让他擦手,接过细细的擦干净手上的残渣,从腰间抽出一柄白色纱扇,扇面有着与衣同花的曼珠沙华一朵,转身缓缓一笑,望着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男子道:“得福,情况如何?”
这一笑,比那烈日还要灼目,直把男子看的目光一怔,他从没看过比夜王还好看的男子,连女子都没有,直到感觉千夜离的笑容中带着阴寒之气,他才回过神来,这个王爷绝不是单有外貌的男子,他一直都善于用最简单的手法做最复杂的事情,虽然时时浅笑,那笑容底下藏着的嗜血,绝不比任何人少。
来福惊得立即垂头回道:“禀王爷,自从王爷让人开了地下赌局后,大雍淑妃一党得到赌局比例后,果然沉不住气,现在与沐府联姻,欲扳回一局。”
“与沐府联姻?”千夜离嘴角浅笑依旧,秀眉挑起,问道。
“是。”得福点头,清冷的声音中没有半点起伏道:“昨日沐宗佩带着沐二小姐去殿上认亲,沐家二小姐是平南王爷遗女,凌帝赐封还珠郡主,赐婚于皇长孙。”
“噢……沐家二小姐是沐宗烨之女,倒是新消息嘛。”千夜离扇柄放在流线如月的下巴上,琥珀眸中闪过一抹深邃,眸底深不可见底,轻软魅惑的声音轻轻笑道:“本王倒是好奇沐清歌的孩子见到沐二小姐的孩子应该叫什么,是叫小姨呢,还是叫嫂嫂呢……”
来福一愣,仍旧低着头,他一直都不懂这个王爷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大雍皇家的辈分去了,倒是花容嘀咕了一声,“主子,你也等她先生下来再说吧。”
千夜离一笑,如同百花绽开在他唇边,“花容说的对,那御天乾什么反应呢?”
“乾王和乾王妃两人今日往北而行,一路策马,看样子是有急事。”来福道,乾王府是最难打听到消息的地方,这些消息都是他经过长期磨练分析出来的。
“嗯。”听罢,千夜离点了点头,眉梢轻挑,花颜浅笑,“你们继续关注大雍的一切举动,那个赌局慢慢的开,本王可也是在里面下了注的呢。”
“是!”来福立即应道,随即悄无声息的又潜了出去。
院中一片静谧,如同刚才这里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千夜离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闪,转身沿着铺着卵石的小路走去,“花容,你说沐沐她去干什么了?”
“沐沐……哦,你说乾王妃是吧,我怎么知道啊……”花容抬着头皱眉,粉嫩的脸上有着不服气,小声的对着一脸漠然的月貌道:“哥哥,我实在不懂主子为什么对那个沐清歌的举动时时刻刻关注着,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就算再好,都是别人的妻子了,主子干嘛还老想着……”
月貌脸色不变,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一下就能赢掉两个王府的女人,不简单。”
花容听到月貌的话,想起沐清歌一下就打下了一亿的欠条,让两个有意夺权的皇子搬出了京城,不甘不愿的也有点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简单,可是这么一点点不简单也不能让主子对有夫之妇老是关注啊。
千夜离走在前面,似完全没听到花容和月貌的对话,眸光幽离,忽地顿下脚步,反身笑道:“既然我也不知道,花容你也不知道,那我们就跟去看看沐沐去干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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