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主子不多,规矩就没那么大,辛夷回府松了口气,便有些饿,半夜三更要吃宵夜。
傅九衢纵着她,当即叫人去灶房里做了几个小菜,又端上一壶美酒,同她对坐而饮。
下旬月,弯如银钩。
夫妻二人临窗而坐,说了许久的话,待辛夷有了困意,这才传水洗漱。
半夜里天气凉爽,辛夷洗好将自己裹入薄被,很快便被倦意带走。
半梦半醒间,身侧微微一沉,腰上便搭上了一只胳膊。
她翻了个身,对上傅九衢黑沉沉的眼。
“熄灯吧。”辛夷打个哈欠。
“十一。”傅九衢没有什么笑意,但脸上宠溺非常,“我有话想和你说。”
辛夷皱眉,“方才说那么多说,还没说够吗?”
声音尚未落下,她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倏地瞪圆,视线从他的脸逐渐的往下。
“你不会又要……”
傅九衢掩不住笑意,捏她脸蛋。
“紧张什么?你夫君不是禽兽!”
辛夷松一口气,钩住他的脖子,将绵软的身子靠上去,懒懒地道:“说吧。”
傅九衢身上有沐浴后的香气,是辛夷药坊里做的药妆系列,是她喜欢的味道,阖上眼睛便昏昏欲睡。
好半晌,才听傅九衢道:“明日子晋约了我……”
辛夷的瞌睡醒了大半,眯起眼睛看他。
“子晋约你,还是你约子晋?”
傅九衢道:“是他约我。不过,我也正有此意。”
见辛夷看着自己不作声,傅九衢拉过她的手,缠在自己的腰上,“张巡已然生疑,我得趁热打铁……”
辛夷眼皮微眨两下,轻轻嘿一声。
“我第一次听人把逛青楼说得这样清新脱俗。”
“……”
傅九衢低头去吻她。
辛夷避开,半眯眼瞅他,“成日和青楼伎子逢场作戏,再回家看黄脸婆,不难受么?”
“十一。”傅九衢侧身过去控住她的手臂,认真地道:“没有逢场作戏。明日子晋约我,也是因为……他被曹漪兰打了。气头上,我去安慰安慰。”
蔡祁被曹漪兰打了?
辛夷有点想笑,“曹大姑娘这性子,越发招人喜欢了。”
傅九衢看她,“有子晋这个由头,我约那几个大人过来,也有话说。相信我,最多再有五日……”
辛夷垂着眼皮不吭声,傅九衢见状,有点不安心,话又多了些。
“我已找到为周忆柳接生的稳婆,但张巡当日并不是诚心帮助周忆柳狸猫换太子,那稳婆并不知这事,她也不识得张巡,只认识张四郎。稳婆交代说,张四郎使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不必尽心接生……”
辛夷:“这样说来,最多只能抓住张巡祸害皇嗣的把柄,周忆柳倒是因祸得福,成功避过?”
傅九衢点头。
辛夷问:“那你还等什么?祸害皇嗣还不够治罪的么?”
傅九衢道:“一来证据不足,不好查办。二来……官家与张巡有那一层关系,多少会有些顾虑。若到时候有朝中党羽插手,七嘴八舌一说,说不定就让他逃过去了。”
这就是要分化党羽的原因。
辛夷点点头,“明白了,那你喝你的花酒去。不用管我……”
傅九衢哭笑不得,束着她的手,将人挪入怀里,便是一阵狂风暴雨。
辛夷猝不及防,低低叫了声。
纱帐像波浪般荡了开去。
辛夷没了睡意,叫他勾出几分情潮,借着酒意便肆意起来。傅九衢更是情动,被她缠得近乎窒息。
“你这妇人,是水做得么?”
辛夷轻轻发笑,使劲儿缠他,“豆腐做的。”
“别动!”傅九衢低气,哑声道:“张巡这人惯会使阴招,这几日出行,你得小心些。”
辛夷哼声,身子扭动,“让他尽管来好了,怕了不成。”
“不要动。”傅九衢黑眸烁烁,噙住她的下巴狠狠地,“你是想要我的命么?”
辛夷喘不过气来,“要你命,给不给我?”
“给,给你,都给你……嗯……”
暑气一日盛过一日,连续三天暴热,整个汴京城的人好像都在躁闷中变得暴躁起来,开封府接到的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案子都比寻常更多。
傅九衢依然如故,早上去福安院请了安便出去了,辛夷也懒得管他,除了去翔鸾阁看一下小公主,府里照顾一下大公主,其他时间都泡在药坊里。
随着九月的临近,她心弦紧绷,好像憋了一股情绪,无法宣泄,更不敢在傅九衢面前表现出来。
医生若是紧张,病人又哪里来的信心?
好在,小公主的病情,次日就有了起色,三日后已然能主动进***神也好了许多。
这是赵祯后宫唯二的孩子,他大喜过望,重重赏了辛夷和周道子。
周道子平白领了这份情,特地找来百香馆的大厨,在药坊里置办了几桌酒菜,请辛夷和药坊里所有人畅饮。
辛夷又寻到了昔日和药坊众人共同经营店铺时的快乐,没有想到,一场祸事正朝她奔来。
两天暴雨下来,暑气好像冲散了不少,但积涝成患,城内汴河、五丈河、蔡河、金水河四大河域水位纷纷上涨,低矮的地段,漫出的河水淹了路面、店铺,涌入了百姓家中。
汴京百姓都在抗涝。
人们很快发现那些安装了广陵郡王推行的“自来水管道”的人家,即便是洪涝,也有干净水可以食用,过滤后的水更是干净清澈,人们纷纷向官府求请,要求户户安装。
但耗材和施工缓慢,汴京城人口超百万之众,要家家户户普及需要时日。
于是乎,百姓又想起广陵郡王的好来。
辛夷药坊的院子也被淹了,一群人在冒雨排水,将库房和店铺里的药材转移到楼上,正忙得不可开支,开封府来人了。
衙役们上来就找管事的,安娘子上去应付,当即被拿下,二话不说便要查封药坊。
周道子上前询问,捕头看他是个老大夫,稍稍客气几分。
“老先生,我就是奉命办差,多的我也不好多说。”
“不好多说,那少的说几句吧?哪有平白无故查封店铺的道理?”
“这……”捕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药堂上的匾额,“药坊的主家把你们告了,说你们强占私产,让开封府做主申冤。这是吕大人下的令事情,你们要是不服,找吕大人去。”
“主家?”
周道子沉吟一下,和安娘子对视一眼,心下已明白了几分。他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朝捕头拱手。
“你们奉命拿人,老夫也不为难你们。只是……你们也晓得这药坊和广陵郡王的渊源,妇道人家细皮嫩肉的,你们下手悠着点。”
衙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怕他们对安娘子乱来或者是动粗,笑了下。
“老先生放生,我们吕大人赏罚分明,如今也是将管事的人带回去问话而已。”
顿了顿,他看一眼院子里挽着裤腿拿着脚盆的一群伙计,又道:“你们也要有点准备,开封府受理了主家的控告,肯定也会找到你们头上。”
周道子连连拱手,“是是是,老夫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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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刚从宫里出来,就看到良人焦急地等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张望。
她打帘子唤一声,“良人。”
良人扭头看到是她,眼眶一红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
“郡王妃,出大事了,药坊被查封了,周老先生让我赶紧过来找郡王和郡王妃……”
辛夷看她紧张得满头都是汗意,连忙让杏圆打开车门,让她上来。
“不要急,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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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道子所料不错,控告药坊“鸠占鹊巢,强占他张家私产”的人,正是张巡。
理由倒也简单,这个药坊是他前妻张小娘子开办的,且不说创办时用了张家的银钱,张家本就有份。就算二人和离以后,药坊归了张小娘子所有,但张小娘子早已过世,又没有亲人,那她的两个继子便是药坊的继承人。
那眼下孩子还小,不懂事,张巡这个做父亲的,要为孩子讨回财产合理合法。
开封府吕公弼大人十分头痛,可翻遍大宋律例,张枢直的诉求都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来,不得已,他只能接下案子,查封药坊,带管事的前去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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