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脱者,超脱天地也。
无七情六欲,心中波澜不惊,犹如天道一般,亘古不动,万事万物皆是难以动摇其心,能够以最冷静的视角,审视一切。
此刻,姜黎就处于这个状态。
道山乃是境界所化,姜黎击碎了道山,就等于超脱了境界限制,自然得以迈入超脱的领域。
这是比唯一更强的境界,唯一说到底,还在天地之间。可超脱者,却是凌驾于天地之外。
“好玄妙的状态。”
姜黎此刻,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的感觉,但他却本能的觉得,处在这种状态下,任何朝他攻来的神通,威力都会遭到一定幅度的削弱。
且随着他不断变强,这种能力也会得到提升,到了最后,甚至会演变成万法不侵的程度。
除此之外,姜黎还感觉,那与他有关的一切天机,也都在这一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屏蔽。就是说,一些推演神通,将会对他彻底失效。
“原来,唯一不是终点,上面还有超脱之境。”
姜黎似有所悟,感觉他现在,才算是触及到了修行的本质。
天地间有无数规则,约束着所有生灵。而十二境界本身,就是最大的一种规则,约束了所有的修士,将他们固定在境界的框架中,难以超脱。
可如今,姜黎立足于超脱之境,却是打破了这一规则。这就是说,姜黎以后,有了超脱十二境界的可能。
“超脱,超脱!”
“十二境之上,还有境界,这是天帝、人皇、诸祖所在的境界,不为世人所知。”
姜黎隐隐有种预感,他现在所在的这个状态,就是未来他能否超脱十二境界的钥匙。
此境何来?是他从昊天帝与人祖的言语中领悟出来的。而昊天帝与人祖,实力绝对超越了十二境。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现在才二境,别说是十二境了,就是十境对我来说都极为遥远,还是先把合欢宗的事办好再说。”
“办完此事后,我也该想办跳出太史寮了。继续留在太史寮,上升路线实在有限,高层那几个官位都是世袭的,外人断然没有染指的可能。”
超脱状态下,姜黎的思维变得极为敏锐,然后想到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不止是大商,包括所有的诸侯国在内,中底层还好,可高层的官位,基本上都是世袭的,父死子继,子死孙继。
像东野氏那种,从小贵族一跃变成顶级卿族,接替农正之位,放眼整个人域历史,都算是比较少见的。只能说,东野氏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东野氏的例子不说是孤例,那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
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底层想要往上爬,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块地盘安心发展,只要足够强大,就能被大商册封为诸侯。
……
寅城城外五十里的地方,有一条大河,名为辛河,乃是当年帝辛与妖皇交手时,神通余波撕裂大地而成。
帝辛也好,妖皇也罢,都是名义上的一族之长,境界虽然只是仙神,可全力爆发之下,战力甚至可以媲美十二境的先天。
两人大打出手,换成别的地方,怕是已经沦为废墟了,可坠星域较为特殊,有莫名的力量守护,就是以帝辛与妖皇之能,在此血拼,也是没能摧毁此地。
不过,坠星域虽然没有被毁,可也被打得天翻地覆,方圆百万里内,地貌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大地因此开裂,出现一条宽有数十万丈,深有千里,长不知道有多少里的巨大裂缝。
大战结束后,许是看这裂缝不好看,帝辛以大神通引来坠星海之水,灌满了这条裂缝,使其化为一道浩瀚的长河。
此河就是辛河,起源于坠星海,一路浩浩荡荡,先是途径人族的疆域,后又流入妖族的地盘。
“坠星域三面环海,这海就是坠星海,与诸海相连。而坠星域不环海的那面,则是与人域妖域相连。”
“就是说,万域之中,除了人域与妖域可以通过陆地进入坠星域外,其余大域都只能走海路,通过坠星海进入坠星域。”
“合欢宗的运人船,从东海出发,一路航行到坠星海,然后驶入辛河,由此进入妖域。”
辛河岸边,姜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朝前方眺望。辛河说是河,其实和海也差不多了,波澜壮阔,一望无际。
辛城的繁华,可以说皆是源自于辛河。每日都会有大量来自于其他大域的商船从坠星海驶来,经过辛城。他们有的会停留在辛城,而有的,则是继续向前,驶向妖域。
可不管他们去往哪里,他们回来的时候,总要经过辛城。
四方万域,皆有商船经过辛城,那辛城真是想不繁华都难。同时,因为常年与他域之人接触,也导致辛城的风气与文明,远超人域。
“帝辛先是开辟辛河,又是在此建城,其用心真是高明。同时,也不怪妖族时刻都想拿下辛城了。”
以前,姜黎还不明白辛城的重要性,可现在,他突然理解了。人族在坠星域的地盘,就处在妖族与坠星海之间。而坠星海通往妖域的河流,就只有辛城一条。
以前是有很多,可因为当年那一战,坠星海其余流往妖族的河流,都被帝辛给毁了,只剩下辛河这一条。
这种情况下,就是说,只要人族愿意,随时都能斩断妖族在坠星域与其余大域间的联系。
当然,能做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这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洪荒大地浩瀚无边,相连的几个大域之间或许有所往来,但要是隔上几个大域,因为路途太过遥远的缘故,几乎就没什么往来了。
可坠星海颇为特殊,因其与诸海相连的缘故,使得所有的大域,都能通过海路进入坠星域。
作为联通万域之地,坠星域一下子就显得格外重要。而人族与妖族仗着地利,抢先占据了坠星域最大的地盘。其余大域来得晚,只能占据一些边边角角。
经过最初的混乱过后,坠星域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了,各个大域彼此通商,共同发展。
而这个时候,妖族的处境就变得尴尬了。他们在坠星域的地盘,刚好被人族隔绝起来。
人族固然不敢断掉诸域前往妖族的商道,但凡是送往妖族的货物,他们全都要抽上两三成,还是可以的。
因此,各域运往妖族的资源,成本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提升。而这部分成本,各域肯定不会自己承担,而是算在妖族的身上。
妖族因为人族的缘故,在坠星域发展缓慢,自然深恨之。
而辛城作为人族在坠星域最为重要的城池之一,妖族难免视其为肉中刺眼中钉,做梦都想将之拔掉。
“辛城繁华,不是说说而已,里里外外的官员,俸禄虽然不高,可那待遇却是好的吓人。”
辛城如何,姜黎最清楚不过了。他还是小史的时候,就感叹过,这待遇堪比诸侯子孙。野人出身的小史尚且如此,更别说国人出身的贵族了。
“凡是运往妖族的货物,无论贵贱,都要严查。更别说合欢宗往妖族运的是人了,这无疑犯了人域的忌讳,一旦发现,留在辛城的合欢宗弟子,没人能跑掉。”
“因此,合欢宗的套路是,先把人运到辛城,让她们担任合欢宗弟子的丫鬟、小厮。然后以前往妖域开分店的名义,再让这些人跟着合欢宗弟子前往妖域。”
合欢宗的套路,姜黎早已烂熟于心。
一个人带着几十个奴隶,这在人域很正常,没人会觉得奇怪。合欢宗吃准了这点,故而把人伪装成奴隶,大摇大摆的运往妖族。
乍一听,合欢宗的套路还挺有道理的。可实际上,漏洞很大。只要用心观察,就能察觉到不对。
可问题是,合欢宗这套路玩了近百年,却始终没有被人发现,是因为辛城没有有心人吗?显然不是。
是内外勾结的原因!
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却始终未被人发现,只能说辛城内部有人与之勾结。不然,合欢宗运人就运人,何必非要去辛城里面转一圈,这不是多此一举?
“辛城不缺有心人,只不过是发现此事的有心人,全都死了。”
“前任下史,就是因此而死。”
姜黎能来辛城,是顶了一个下史的缺,而那个下史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是有心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然后,还没有等他调查,他就死了。
内外勾结之下,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下史,并让人找不出原因。
“不是我非要动合欢宗,而是不查此案,我一定会死。可要是查出此案,我大概率能活。”
能帮合欢宗遮掩近百年,不被别人发现,与之勾结的人,一定是城内的大人物。明知此事,姜黎还敢查此合欢宗,不是他胆子大,而是迫不得已。
他看似与此案没有任何的牵连,可实际上早就被人盯上了。是常宁散人,此人的后台,就是与合欢宗勾结的人。姜黎挖出了常宁散人,就等于是得罪了这位大人物。
若只是如此,还不值得他对姜黎下手。可姜黎既然能通过前任下史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出常宁散人的真正身份。那他是不是也能查出,合欢宗在私下里干的勾当?
人太聪明了,不见得是件好事。
担心姜黎查出不该查的东西,再加上常宁散人的暴露,两件事加在一起,足够幕后之人对姜黎下手了。
眼下姜黎身份太低,正是下手的好时机,等过段时间,他的身份升上去了,那就不好下手了。
死一个下史,和死一个上史,所以引发的后果完全不同。
这些事,都是未来的姜黎,在查封合欢宗的时候意外发现的,他们当时已经商量好如何除掉姜黎了,可还没等他们行动,姜黎就已经先一步把他们给灭了。
至于为何这么巧,只能说是运气使然,活该合欢宗倒霉,恰好姜黎巡逻的那天,合欢宗的船出了问题。
……
姜黎心中有事,一连在辛河附近转了好几天,直到看到合欢宗的船靠岸,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然后,在月初的时候,他就接到御史的传音,让他前往太史殿一趟。
“来了!”
心知御史唤他的目的,姜黎难掩喜色,连忙前往了内城。
太史殿内,姜黎并没有见到御史,接见他的是一位轮值的上史。这很正常,御史位高权重,当然不可能围着姜黎转,次次都要见他。
“姜黎,御史大人有令,往后一年,你就随我前往寅城水营,巡视辛河。”
知道姜黎是御史的人,这位上史对他很是客气,一边让人上茶,一边告知了姜黎御史大人的命令。
“见过大人!”
姜黎闻言,连忙行了一礼。
巡视城外辛河,这可是肥差,若非他是御史亲信,这差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说是巡视,其实就是检查货物,然后按价值进行抽成,不,是收税。
辛河是帝辛开辟的,商船从这里过去,当然要交税。一般是十抽一,要是送往妖族,则是三成起步,最高则是收到六成。
具体收多少,还要看当时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关系如何。没有摩擦,那就是三成,关系紧张,那就一成一成的往上加。
收税,向来都是肥差,而辛城算是帝辛的私人封地,所以收税一向由太史殿负责。
为了争当税使,内城史官可谓是手段齐出。至于外城史官,那是想都别想,什么身份也敢奢望这种美事。qqxδnew
御史也是被烦的没办法了,最后把城外辛河按照外城分成十二段,每段由一个上史,三个中史,六个下史负责。然后,一年一轮值,保证人人有份,这才平息了事态。
本来这种好事,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姜黎的,但谁让他得御史看重,直接钦点了他。外人对此,也没有什么不满。培养亲信,乃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