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儿,娘问你,你的脸,姑爷可是知道了?你可是泄露了身世?……”
梁氏一连串的追问,贺桩险些招架不住,连忙打住,“那夜相公便知道了——我醉了酒,浑然不知,第二日我只道避免祸端不得已而为之,相公他信了。”
她说到最后,越发地心虚,如此欺瞒自家丈夫,若是日后他知道了,还不知结果会如何?
可是她真的怕,怕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瞒着兴许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便是他休了她,她也毫无怨言!
梁氏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再三叮嘱道,“你的身世,可千万瞒住了!”
回门的女婿是贵客,进了正堂,贺炜打发了写字的贺硕,便请樊络一道坐上主位,桌上摆着一些瓜子豆干糕点之类的零嘴,樊络素来不爱碰这些东西,碍于面子,还是捻起一块糯米糕咽下,甜得发腻,便不再碰。
便正经地坐着,与岳丈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透过偏门,偶尔还会瞧见自家娘子的身影,两人相视而笑,时辰倒也好打发。
贺炜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若非迫不得已,实在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打铁汉,不过眼下瞧着女婿虽已近而立之年, 却生得孔武有力,相貌也不如邻舍说得那般粗俗冷硬,比起寻常的庄稼汉,无形中多了几分清雅,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翁婿二人聊了没多久,贺炜的几个旧友便寻上门来了,文人间的那些礼俗,樊络不大懂,却也认认真真坐在一旁听着。
张秀才昨日才进了城,这回他得了新消息,特地来宣扬一番,“听说了吗,城里贴了榜,开春要加地税。”
吕秀才捋了捋短须,只道,“这有何新鲜,今圣派大驸马柯将军与燕军鏖战,从入夏打到初冬,咱们大盛地属南境,将士水土不服,只怕要吃败仗,加地税算是轻的。”
张秀才啧啧两声,摇头道,“若北定神侯还在,咱大盛又何惧那燕贼?贺炜兄,你如何看?”
贺炜饮了一口热茶,眼角扫到正襟危坐的樊络老神在在,不答反问,“贤婿有何高见?”
樊络没想到贺炜会问自己,剑眉微挑,仍沉稳道,“小婿一介粗人,素来不闻朝廷之事。朝廷要加税,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想办法便是,多思无用。”
他这话虽有不重道义之嫌,却也实在,是个脚踏实地之人。
贺炜稍稍点头,张吕二人却是不满意地摇摇头,心想跟个打铁汉,还真说不到一块儿去。
梁氏进屋添茶水,见到张吕二人又来,心里不大高兴,这两人每次来便是吃吃喝喝,平日里她也忍了,可今日是女婿回门的日子,他们也不知要避避。
瞧着女婿坐在主位,安静听着的模样,怕是受了冷落,只觉得心疼。
梁氏这回添茶也不给张、吕秀才添了,一个劲地叫女婿吃点心瓜饼。
男人不便推辞,站起身来一一应了,却见贺硕站在角落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心下了然,便朝着他招手。
贺硕怕生,平素贺炜教的那些礼俗也叫他拘着,怯懦地走过来,低低唤了句,“姐……姐夫。”
“好孩子,吃吧。”樊络并未多语,只他拘束,便将手里的东西往他怀里塞,小孩脸上一下晴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