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滟凝也不坐下，就站在桌子的另一侧，双手抱胸，低头俯视对面的李弘度。
“刚刚你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九娘的身份。你和她，互相清楚对方的身份，她不会吃饱了撑的跑来招惹你，你也大可以不去找她的麻烦，大家各自相安，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跳出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还是说，你就是想跟她攀上关系，或者说是做给我看的？”
李弘度耸了耸肩，不明所以：“赵姑娘，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
“我不喜欢装傻充愣。”赵滟凝说，“景元提醒过我几次了，说你来鹿山，就是冲着我来的。一开始我是不怎么相信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以景元的身份，他的利用价值远大过于我，我一个山野村姑，顶多是有几分小聪明，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能够帮得上你。”
这是赵滟凝早就想说的话了。
这次之所以不带景元，反而是叫上了李弘度同行，她便是想找机会将话挑明。
如果大家合得来的话，那就互相合作。
如是合不来……赵滟凝也不怕他。
别说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呢，就算是皇帝了，她也有办法在自己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那句话，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带着景元去齐国，抢了王位，然后带着铁骑踏平中原……呃，等等，这个还是算了。
战争里，最苦的还是平民百姓。踏平中原，也就意味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她是个和平主义者，没有这么凶残的心思。
一片沉默中，李弘度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其实景元也不是完全没用。用他来要挟你的话，你应该会乖乖就范吧？毕竟‘私通外敌’这个罪名，你承担不起。”
这么大一个罪名扣在自己脑袋上，赵滟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毕竟，她也是曾经用这个去威胁过赵昀的人。
“所以呢？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到底是什么事，必须得我来做的？”
李弘度说：“这件事，普天之下，的确是只有你能做。”
赵滟凝的心狂跳起来，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说说看。”
李弘度说：“我要为你赵家平反。”
“为我赵家平反？”赵滟凝毫不客气地嘲讽地笑出了声，“不如你直接说吧，想利用我赵家的冤案扳倒谁。”
赵滟凝原以为，李弘度不会直接回答，也做好了见招拆招的准备，未料，李弘度直接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信王，李弘驰，也就是我的三哥。”
赵滟凝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这是打定了主意，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也要我上你这条贼船了？”
李弘度苦笑：“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做。但要扳倒信王，你已经是我唯一的筹码。”
赵滟凝问：“就因为当年我赵家被人污蔑，被抄没的大量财富都进了晋王的口袋？不是吧你，晋王殿下，这种事情，哪怕你公之于众，最多也就是多了个贪财的名声，也不算多大的污点。你想凭借这个扳倒他？开什么玩笑呢？
“再说了，跟你们皇室相比，我赵家就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你就是把我带到皇帝面前，他也不会看我一眼的。”
李弘度说：“赵家或许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但你不是。或者说，我会让你变得不再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赵滟凝问：“你想做什么？”
“其实我已经不需要做太多了。”李弘度说，“再来充州之前，其实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是个恃才傲物、视金钱为粪土的才女。所以出发之前，我做了很多准备。在花溪县见过的柏先生，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赵滟凝点点头。
这种能堪比孔明第二、真实版邬思道的人物，她能没有印象吗？
李弘度说：“建议魏腾收留那些孤女，奇货可居的人，就是柏先生。”
赵滟凝的目光猛地一冷。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弘度说，“柏先生没有建议魏腾将人卖去窑子里，是魏腾自己做的决定。我和柏先生的原本打算，是在姑娘们被卖出去之前，让你带回来。只是计划有误，因为你病倒了，耽搁了三天，等到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姑娘就已经差不多都被卖出去了。”
赵滟凝无语：“我先不问你设计我带回来那些姑娘是打算干嘛，就一点，你想让我收留那些姑娘，不能直接跟我说吗？为什么非得弄得这么麻烦？还非得跟着我们进了山，还假装偶遇，至于要搞得这么婉转迂回吗？”
李弘度说：“在郁苍山下，的确是偶遇，我们也没有料到会这么早就跟你碰面。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迂回……赵姑娘，在不知道你的真实为人之前，你觉得我看你会将你往这么聪明的方向去想吗？”
赵滟凝点点头：“那行。不如现在你说说，假如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直接掉进了你的圈套，一切按照你的安排来走，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因为她的这份直接，李弘度觉得也的确是没有继续藏着掖着的必要了，索性说道：“如果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我和柏先生会将你塑造成一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嗯，就是第二个殷九娘。”
一句话，就让赵滟凝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她只是一个有钱的生意人，不管是对皇室，对文武百官，还是对黎民百姓来说，那就是一个充满了铜臭味的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还能说是蛀虫，是她抢夺了天下的财富。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晋王敢随便捏个罪名就让赵硕入狱，直接将赵家的家产收入囊中的原因。
因为收拾一个富得流油的商人，只会让其他人觉得大快人心。
毕竟仇富，是大多人的通病。
商人可以收拾，但圣母就不能动了。
因为你收拾一个商人，他们是看热闹，但你要是无端端地动了一个为百姓造福的圣母，那算是动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这民愤民怨就不是闹着玩的。
尤其赵滟凝收留的还都是女人。
虽然说，在封建社会里，生而为女人，就要被剥夺了很多的权利，但也正因为男人将女人视为自己的重要财产，他们才更加不会让人轻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