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着脚的力道更重,似是要将宁清欢的骨头给踩碎。
宁清欢紧咬着唇瓣,快要将唇给咬破了。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手上的痛楚钻入心脏,如心脏被扎了千万根针一般,难捱的疼痛刺激着她的每一根清醒的神经。
然,却执拗的不愿改口,每说一个字,却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我说…你是窝囊废…是狗熊…偷鸡摸狗…”
寨主听了,脸色瞬时变得黑沉,扭曲的面容似是恶鬼,“哼!算你有骨气!”
他甩袖而去,涓血的眼眸在阴森之中,异常的愤怒。
宁清欢的眉心都快皱成了一个团儿,素白的手上落着一道被碾压的红色痕迹,混着泥土,格外的惨烈。钻心的痛苦让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低低的呜咽声悉数被吞回了腹中。
忍着那莫大的疼痛,清冷的眸子中却是晕开了几许柔情。
她的笑容苍白不已,如同一朵被折下的花,汗珠湿了额边的发。心中却吟念着一人的名字。
祁庭……
宁清欢捂着被踩撵的手,关节像是要碎成粉末一般,方才她的手掌是贴着地面的,凉意都快将她掌心的热度给夺了去,然而,手背上被碾压着,却是一阵冷热相叠的温度。
待到手上的疼痛不再是那般入骨入心了,宁清欢便哈了一口气在手上,那气儿如同白雾一般的散了开来,最终极快的混融在这冷涔涔的空气之中,不见了踪迹。
手背仍是痛着,好不容易支起了身子,轻轻的拍去那掌心上嵌着的小石子,掌心便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印记。
而后,宁清欢便想擦去那手背上的灰尘,只是,才碰上去时,那疼痛复又袭来。下意识的因着那阵疼痛,让她咬着下唇,原本她的唇便是干涩,加之先前忍痛时便是咬着唇瓣的,此时,那殷红的血滴儿瞬时就冒出了唇瓣。
宁清欢的唇上一热,舔了舔干涩的唇,混着那咬破的血滴,那血腥味浓郁,一下子便冲入了宁清欢的口腔之中,血的腥味蔓延开,让宁清欢原本就皱如山川的眉心快要拧在一起。
宁清欢被风寨里的人强制带走,关押在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的地方。
只是,囚门深锁,叫她想起了牢房。
这里,阴暗冰凉,空气滞重的压抑。宁清欢被推着进来,脚步不稳的跌倒在地上,背脊撞上了硬邦邦又带着刺人的的一捆木枝。
想来这里是柴房吧。
继而,门被毫不留情的关上,夺去了她眸底所有的光亮。
她的唇色苍白,荏弱的身子如风中的枯叶,絮絮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她有多么害怕,这像牢房一样的地方。
脑海中被掩藏的最深的记忆,因为这一扇至冷的囚门而被迫勾想那过往的一幕一幕。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有着她承受不住的太多沉重的回忆。
她似乎又想起,她的爹娘的音容相貌,悉数陨落沉没在那牢房之中…
……
而客栈之中,夜祁庭看着混乱的厅堂,还有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掌柜等三人。
眸间席卷起阴鸷的风浪,如段玉一般的修长手指收紧成了拳,骨节分明的透着几许压抑的怒意。
他修长的身影静立着,如同一尊鬼斧神工的雕像。他的眉眼是极深的,仿若那侵吞光亮的黑暗,深得不见底,叫人恐惧。
然而,福伯心下大惊,连连去问那仓惶不已,仍然处于惊恐之中的掌柜。
福伯将掌柜的扶起后,急声问道:“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这一片狼藉的出现,目的是何?
掌柜双腿发软的借着福伯的搀扶站着,口中一直絮絮碎碎的嘟哝着,好似发了疯一般,“别…别杀我…”
福伯皱了皱眉,捏了捏掌柜的肩头,试图唤回他此刻癫狂的神智,“掌柜?”
掌柜的灵魂终是回了躯壳,双眸涣散的颤着声音:“被…被抓走了…”
支离破碎的话语从他唇中溢出。
瞬时之间,夜祁庭的深眸之中残风厉影卷携而过,呼啸起万丈惊澜。他的身形微动,如同鬼魅一般凭空消失无影。倘若空气之中没有那一些微的空气的旋起震荡,或许,谁都无法捕捉到夜祁庭的消失的痕迹。
福伯那双炯然的眸中亦是浮起了一抹残厉,悄然又掩在了深处。动身去了宁清欢的客房。
宁清欢的客房屋门直直的敞开,一阵冷风似是嘲笑的刮过夜祁庭倾泻而下的玄衣,凌厉的刮过他的耳畔,他周身裹携着的阴鸷气息愈发浓烈了几分。
深眸之中的风雪瞬起,低声喑哑的嗓音犹如那百尺玄冰,“天影。”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静。
福伯见天影未曾回答,心道不好,天影,隶属‘影’阁,而‘影’阁则是王爷训练有素的暗卫阁,来无影去无踪,隐于暗处时,难以被人发现。
王爷是个心细之人,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无欢大人,还是极为体贴的。每每他不在客栈之时,天影一干人等便会暗中保护她。只是,许是事事难料吧。
福伯不敢抬头,心中忐忑地:“王爷——”
夜祁庭并未有回应,鬼斧神工的五官在此逆光的朦胧之中,双眸微微的充溢着红血丝,攫显出毁天灭地的阴鸷,周身冷冽的气息似是化成了一柄利刃,直击着福伯的心脏。
福伯悄悄抬了眼,瞧了瞧夜祁庭,继而又极快的垂下眼帘。他跟了夜祁庭那么多年,看他一步一步登上‘玄殿’的权利的巅峰,他受过伤,挨过刀,曾经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然而,王爷却从未出现过如此入魔一般的可怖的神情。
天影失职,无欢大人不知所踪。想来这便是王爷如此的原因。
王爷…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无欢大人吧。
夜祁庭旋身,玄衣倾泻如同流水轻纹,却在寒风的吹拂之下,划漾开一道极为张扬噬魂的弧度。
他的声音融着冷冽的风,愈发的寒凉入骨:“去风寨。”
屋檐上方,一道人影应声而动。
风寨!
……
你说,遇上我是你的劫;
但我却说,这是我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在人海浮沉之中遇上你,
用了三年去爱你,
最终却要用尽一生,去忘记你。
……
风寨前,不仅仅有夜祁庭,还有,贺云峰。
贺云峰盯着那扇紧闭的寨门,拔出腰间的捕快佩刀,脚尖运力,朝着那方急冲而去,其势猛如虎。
夜祁庭漆黑的瞳仁犹如一颗噬魂的星辰,吸附了周围所有的生机。
“鲁莽。”夜祁庭脚尖轻点,玄衣猎猎生风,一道玄色之景瞬时拦在了贺云峰之前。
夜祁庭薄唇冷凝着一抹笑意,眸子中压着翻沉的阴海怒澜,“你觉得你有足够的能力打败他们么?”
他确实看中贺云峰的能力,假以时日好好培养,想来是个不错的人才。只是如今,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夜祁庭的话语凉薄又直点要处,他的掌风凌厉,瞬间便化解了贺云峰直冲的动势。贺云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总算稳住了身子,他的佩剑划在地上,划出一条深然的痕迹,足有一人的长度。
贺云峰猩红了眼眸,理智几乎被尽数吞灭,好不容易才抽离出一缕仅存的尚算清醒的神智:“为什么拦着我!”
因着宁清欢被掳走,夜祁庭也几乎是快要入魔了一般。只是,他不及贺云峰的莽撞,久居高处的他,自是有着一股深谋远虑的能力。
他口吻寡淡的:“因为单凭你一人,无济于事。”
将贺云峰打回了现实。
但凭一己之力,如何能取胜。
夜祁庭的衣袍迎风而扬,清冽之音如清弦一般扣落在贺云峰的耳边:“如果你想救她,那就听本王的。”
能让贺云峰如此的,想来也只有那个方月蓉了。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镀红了天边的白云,风声骤起,吹响了风寨前方树林的树叶,沙沙作响。暗影浮动,跃过无声。
整个风寨就像是被笼罩在了一片神秘之中,谁也看不清楚前方的色彩究竟是如何。
“准备好了么?”夜祁庭犹如临世的尊者。深眸倾落着灼目的落日光辉,亦是谙着隐忍许久的怒意。玄衣流纹倾泻,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姿,仿若一道深隽的玄色,张扬的刻在了所有隐在暗处的人的眸底。
这,就是他们奉为天神一般的殿主!
此刻,贺云峰已然不见了踪影。
然而,风寨之中,却是出人意料的升腾起了熏天的烟雾。呛鼻的烟味顺着那阵风一并吹了过来,同时,亦有那渐而嘈切的人声划过这一片幽寂。
风寨里,壮汉的嘶吼有力:“快来人啊!着火了!救火啊!”
原来,那突兀的烟雾,是着火了燃起的烟。
那端,被一场突然的‘火’搅乱了军心,纷纷救火。然而,相比之下,这端就显得十分波澜平静。
“出发。”夜祁庭深邃的眸子俯凝着那被缩小的格局之中,人群错杂纷扰地‘救火’。瞬时,阴鸷席卷,掠过一抹嗜血的诡谲。
暗影浮现,又于转瞬间无所踪迹,只余了空中一个又一个的黑点,以及被惊起的树叶。
逼近风寨时,夜祁庭鹰隼一般的眸子捕捉到那本不该出现的一道橙色光芒。他漆黑的瞳仁之中,点晕开那不远处的火光,火势很大,似有冲天吞噬天际的野心。
他微微沉着眉心,眯起了眼眸。
这场火,从何而来。
心念电转之间,眸中光影浮沉,阴鸷冷冽,不由又提升了脚下的速度。
……
风寨之中,四处笼罩着一阵浓郁的烟,烟雾呛鼻,似要将人的心肺给灼烫的不留寸缕!
那烟雾钻入了宁清欢被关押的地方。宁清欢用衣袖捂着抠鼻,只是,腿脚绵软的用不上力气。只好朝着角落里退去,来躲避这难闻的味道。
一道急促的声音于外方传来,“着火了,快,去救火!”
“那这里关着的那小子怎么办?”
“你还管他呢!寨子重要还是他重要?”
看守宁清欢的人闻言,便心急火燎的一道去救火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然而,钻入门缝之中的烟雾却是越来越浓。
宁清欢掩着口鼻,望着这无尽的黑暗,心情仿若跌倒了谷底。卷翘如蝶翼的睫毛微微垂下,淡雅的眸子闭了起来,脑海中浮起夜祁庭清俊淡然拢着一片光晕的眉眼。
低声呢喃着:“祁庭…”
因着衣袖挡不去那源源不绝的烟雾,宁清欢难免吸入了一些,被呛得直咳嗽。身子不住的后退,再后退。
直到,她的背脊抵到了木枝,硬邦邦枝条刮在了她素白小手的柔嫩的肌肤上,划出一条浅淡的血痕来。
她的每一次移动,都耗费了她的极大的力气,虚弱的靠在了那木枝捆上,鼻间不断被侵入那刺鼻的令人窒息的烟雾,咳嗽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
她的声音如同细声呜咽的小兽,那么的无助荏弱。
渐渐地,她的神智隐隐的开始有了几分迷离,耳边的声音不再那般清晰。
只是,她却仍然怀抱着一个希冀。
夜祁庭会来救她的,一定会的……
而外面,夜祁庭凝着紧紧锁住的囚门,眸间云海翻沉着几惊风浪。
他的指骨分明透着凌厉的苍白,压下心中蚀骨的怒意,语声幽冽的仿似地狱之间的王者,于众人心上覆碾而下一片骇然的可怖。
他们从未见过主子这般,那一种浑身散透着的毁灭气息,几乎快要将他们的心神给碾碎了!
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一次,风寨,彻底完了。
夜祁庭袍袖微拂,掌风侵着覆绝,将他倾泻而下的玄衣吹得生风。
那一道紧闭的囚门,禁不住他力量的碾压与破坏,最终折服于他的手下。
囚门尽碎。
铁屑被他的内力悉数化作了粉末,纷纷扬扬的落下,在这烟雾迷蒙的天际之中,飘渺的如同尘埃。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主子这次十分生气。
翻手覆手之间,灰飞烟灭。
“欢儿。”他越过那扬尘的粉末,没入那黑暗之中。
低声的呼唤,让快要晕睡过去的宁清欢有了几许神思。只是,她却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恍惚的觉得,那是她梦里的渴望。
微微睁开了双眸,她虚弱无力的声音于此响起,“祁庭…”
眼前,门口透入了一道余晖的橙暖之光。夜祁庭玄衣融着这片漆黑,眼眸却是如鹰隼一般,一眼便看见了避无可避、蜷缩在木枝捆前的宁清欢。
他的眉眼极深,将她落寞无助的模样映在了眸底,却是,痛在了心尖儿上。
二话不说,他大步上前,弯下身子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宁清欢被抱了起来,忽然的便止不住泪珠,泪水盈在了眼眶之中,氤氲朦胧着视线。
低沉有力却谙着愠怒的声音划过她昏沉的脑海之中,“欢儿!”
他强作的冷静,终是因着宁清欢泛红的双眸,而有了惊浪一般的起伏。怕失去她一般,夜祁庭将她紧紧的桎梏在自己的怀中,生怕下一个瞬间,她就会如同那粉末一般,随风散了去。
他的薄唇轻轻吻过她的额头,万分怜惜地:“欢儿,别怕。”
宁清欢的额头一热,泪水也随之顺着眼角滑落。滴滴滚烫,烫在了夜祁庭的心上。
“祁庭…”她的小手软绵绵的揪着他的衣衫,抬起雾气的双眸,如同一朵沐过晨露的花骨朵儿,动人的可怜。
她又似呢喃的道了一声:“方月蓉呢…也救救她…”
方月蓉是无辜的。
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同情,她都不想让方月蓉牵涉在风寨之中,牵涉在这个险恶的资方。
闻言,夜祁庭视线敏锐的看见宁清欢手上的痕迹,压下了那片晦暗如深的阴冽,浮起一道极浅的柔情,“好。”
然而,宁清欢听到了夜祁庭的答案之后,就像被抽空了最后仅存的力气,唇边带着释然的笑意,终于撑不住地晕倒在了夜祁庭的怀里。
夜祁庭指骨间愈发的苍白,抱着宁清欢出去。
此时,火似乎被扑灭了。
余晖的光泽调皮的落在宁清欢安静的面容之上,似是为她画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她的小脸上有着一些脏脏的痕迹,却并不影响她睡颜的美好。
夜祁庭默不作声,隽起了一片缄默幽寂。他抱着宁清欢,长身玉立,于背后看起来,竟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失意。
只是,悄然之间,他的眸色之中却终是流露出一抹嗜血的诡谲,无情的凉薄,“把他们的命留下。”
喑哑的嗓音刮在每一个人的耳畔,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皆沉而有力的:“是!”
然而山寨之中的人,注意到了这方的动静,举着手中的弯刀,扫过夜祁庭率领的一帮人,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人眼尖的认出夜祁庭所抱着的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顿时大喝着威胁:“将那人放下!”
宁清欢对于风寨来说,等于是一个生死存亡的关键!他们又怎么会放任夜祁庭肆意搅乱带走宁清欢!
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弯刀向着他们重来,欲要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夜祁庭身后一人反应灵敏的便挡了下来,招招狠绝,有着不容分说的蛮力与魄力。
火势被控制住了,便不断的有风寨之中的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风寨之中的人每益增加,夜祁庭身后的人亦是投身于战斗之中。
这一端,战火的硝烟弥漫开来。
而不远的暗处,一人邪肆狂妄的坐在屋檐之上,看着这场战斗,心情格外的舒畅。
继而,波光潋滟的眸底扫过躺在地上的贺云峰身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惋惜般的叹道:“夜祁庭,怪只怪,你遇上了我。”
若说那是惋惜,不如说是嘲笑。
纪珂枫的眸中因着许久未曾见过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而漾开了一道一道的波纹。
大概是夜祁庭指示的贺云峰,让他潜入风寨里,放一把假火,趁机救出宁清欢。那么,他就偏偏不打算让他如愿,打晕了贺云峰,操作了一场真火。
看着夜祁庭如此紧张想要杀人的模样,他的心中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呵,就是你做的好事!”
一道冷笑,骤然便打破了纪珂枫所有的愉悦。
纪珂枫才回过眸去看,女子涓着刀尖上磨砺出来的冰芒,不由分说,即刻向纪珂枫出手。
先前的证据是他毁的,抓走主子心尖上的人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这一场大火也是他放的!
纪珂枫眸间潋滟瞬间凝固,堪堪侧身躲过,女子的招式落了空,手尚来不及收回,便被纪珂枫一把扣住。
女子挣扎无果,纪珂枫却是带着笑意地欺近女子,想要扯下她的黑色面巾。女子冷哼一声,抱着打不过他,也要让他断子绝孙的想法,卯足了劲抬腿便踢向他的两腿之间。
纪珂枫自是挡住了。
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那一双好看的眼眸诉说着一段风情,却又有着不符合于那风情的冰凉,他笑着道:“哪里来的泼妇?”
女子眉心颦起,脸色一红,想也没想的便脱口回了一句:“你才泼妇,你全家都泼妇!”
她的反抗悉数被化解,恼怒的瞪着他,试图在气势上逼退他。
纪珂枫忍不住的笑,他认得这一双眼睛。
而他,也确实会怜香惜玉,包括眼前的想要踢他命根子的女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
……
这一场混乱的战役,硝烟仍在弥漫。
纵然夜祁庭手下的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但与那人数颇多的贼子混战,不得不消磨一些时间。
何况,主子还曾吩咐过,留下他们的性命。对于他们这些几乎是一剑封喉,一刀见血的人来说,倒是一个不简单的事情。
方平强硬的带着方月蓉离开,原先尚留着几分慈爱的眉目,此时尽数扭曲的拧在了一块,“赶紧跟爹走!”
原来,风寨之中也不安全了!
清晨,他便想过来避避风头,大概是逃过了一劫。怎料得到,来到风寨之后,才是他真正苦难的开始!隐瞒许久的事情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蓉儿知晓,紧接着,便是一场大火。
这是苍天要将他逼上绝路啊……
方月蓉不愿被他牵着,走不出那道被欺骗的阴影,她的泪痕被风吹干了,双眸凄绝,语声苦涩:“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情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方平复又拽了拽方月蓉的手,男女力量悬殊,方月蓉纵然不情愿,却还是被方平带着离开。
却不想,出寨子的后门前,遇上了令他们都猝不及防的人。
那般突然,没有任何一丝的防备。
……
战局本该定下,却有一股新来的力量,将这初定的战局形成了逆转之势。
夜祁庭的手下人,处于了弱势,被节节逼退出了风寨。
夜祁庭带宁清欢出了风寨,来到了一条小溪旁边,这里的空气很干净,也不会再给宁清欢的呼吸带来太大的负担。
让她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夜祁庭为宁清欢轻柔的擦去了脸上的灰尘,冰凉的溪水即便再轻柔的擦拭,也透着一股凉意。
宁清欢皱了皱眉,似有清醒过来的样子。
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宁清欢眼皮沉重的快要掀不开。眉心凝的愈发的紧,她卷翘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抓着他衣袖的手如同漂浮在海上之人抓着救命的浮木。
“祁庭!”在一声破碎的惊呼之中,她瞬然睁开了眼眸。
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之遥的夜祁庭,她的鼻尖泛酸,万分后怕的扑在了夜祁庭温暖的怀里。
余晖倾落,将二人的身影拉的狭长,温暖的笼罩着他们的一方天地。
夜祁庭心上一颤,眸间划过一抹浓浓的疼惜,伸出手抚着她的背,试图缓解着她的不安,低低的语声不复先前的冷冽,“我在。”
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击中了宁清欢最柔软的心坎,雾气腾起,氤氲了些微涣散的眼眸。
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想要给予她一世的温暖与荣宠!
从前,他只为权而活;
更是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为任何人停留;
如今,他的生命里融进了一个叫宁清欢的女子;
自此以后,那便是,刻骨铭心。
宁清欢稍稍抬起眼眸,余晖将她的眼底映亮,仿然隽上了几许迷离的光彩。
余晖渐渐隐没,夜色相替,深然的幕色如那蔓延的墨汁一般浸染了整片天际。
“回主子,属下…败了!”男子羞于言语,跪倒于地,自愿请罪。
他们的脑海之中,没有若不是的概念,只有最终的结果。
对于他们的失败,夜祁庭身后淡淡的青蔼仿佛相拥在眸底,拘成一道或明或灭的暗影浮在了眸间。
……
翌日,晨。
宁清欢在睡梦中惊醒,一支短箭划破了那层薄薄的窗咎纸,准确无误的钉在了宁清欢的榻前。
猛然睁开了双眸,耳边似是回旋着那短箭破空的厉声。
宁清欢稍稍侧过眼眸,将短箭上带着的信纸取下,将信纸抖落开来,触目惊心的威胁字眼瞬间刻入了宁清欢的眼底。
从榻上惊起,匆匆起身下榻,出了客房,却迎面撞上了夜祁庭。
“什么事那么匆忙?”
她撞在了夜祁庭的怀里,夜祁庭也顺势将她圈住,牵起她的手,探看了一番,那上方的痕迹已然褪去。
抚了抚她的手背,他的眸底光影浮沉,却是语声温柔地:“可还疼了?”
他的指尖暖暖的,带着要将她融化的温度。
宁清欢轻轻摇了摇头,眉间愁缕深锁着:“昨日上过药,已经不疼了。”
方才那一封信纸,实在让她太过担心。
见她有话想说,却又难言。
夜祁庭眸间一浓,云海隐隐的翻腾着,悄然幽转着一抹深冽。
宁清欢吞吞吐吐地,拂落了花雪一般的眸子流转着浅淡的光芒,她忽的抓住了他的手,“祁庭,方月蓉和贺云峰都落在了风寨中人的手里!”
那封信纸,正是风寨里的人给她的。
要用她,去换那两个无辜的人。而且,此事不能让夜祁庭知道。
那帮人果然很聪明,知道死死的咬住她的心软,亦是知道谁对夜祁庭来说,才是真正的重要。
夜祁庭薄唇划过一道清寂的冷笑,尚来不及说话,宁清欢便异常坚定地:“让我去!。”
用她一个人,去换两个无辜的人,值得。
她眼底流绽的光彩愈发的熠熠,有着他无奈的倾世,“好,不过不可莽撞。”
……
风寨前,清透的阳光落于地面之上,宁清欢一袭月牙色衣袍在风中漾开翩飞的弧度,对着守门的人扬声喊着:“跟你们寨主说,无欢来了。”
守门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随即一人匆匆跑了进去通报。
不出须臾,那寨主得意放纵的笑声便从里面传来,粗犷的音色飘扬在这风寨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宁清欢淡雅的眸子中流溢着弦月一般的光影,唇瓣轻启,“寨主,如今我来了,按照约定,你要放了他们。”
寨主的笑声仍在回荡着,他在寨门之上看着宁清欢,“哈哈哈哈,好,本寨主说到,做到!”
朝着身后的人吩咐:“来人,将他们带出来!”
方月蓉与贺云峰被押着出来,看见宁清欢时,方月蓉忍不住大叫:“无欢大人,不要管我们!你赶紧走啊!”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她爹与风寨这帮贼人有合作,但她至少有爹还能护着她,不会那么容易的就受欺负。但是,无欢大人就不一样了,她如果落在了这帮人手里,那还能有什么下场?
无非就是成为人质,成为威胁王爷的工具啊!
这无欢大人,怎么就那么傻呢!
贺云峰此刻是清醒的,看方月蓉如此袒护宁清欢,心绪如同那被雨打起的浮萍,飘摇不定。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他。”
羡慕他,羡慕到嫉妒。
方月蓉被贺云峰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你在说什么啊?”
贺云峰微微摇了摇头,方月蓉继而又娇喝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如今这么紧要的关头,这一个大男人说一些什么奇怪的话!
贺云峰心中一涩,喉咙中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他深深的看着方月蓉,一道道悲伤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方月蓉涌去。
你,为何不知我的心?
寨主大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云淡风轻之中暗含的惊尺澜丈。“来,押着他们下去!把那个小子给本寨主换上来!”
贺云峰与方月蓉没有反抗的能力,就像是被人牵着走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
纵管他们不情不愿,被仍是被推搡着前进,来到了宁清欢的面前。
天边,白色的云卷儿倏然聚在了一块儿,团成了一块块斑云儿。
有寨子里的人给方月蓉他们松开束绑,方月蓉的手上被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不悦的皱着眉,“你真傻!”
如此不计后果的用自己来交换他们,不是傻,又是什么!
宁清欢轻笑着摇头,笑容的光溢覆过了清透的阳光,“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么?”
贺云峰默默的移开了视线,不想去看这一‘难舍难分’的情景。
方月蓉狐疑,哪句话?
宁清欢悠悠地道,“因为我相信他啊。”
这是从心里衍生出来的信任,亦是无法撼动的情感。
方月蓉默了声音,不自禁的看向了一旁的贺云峰。贺云峰被她盯着,俊逸的脸庞微微透着几分不自然,口吻生硬地:“干吗这么看着我!”
“我们走吧。”
不想给宁清欢带来多余的负累,方月蓉只好硬着头皮拉着贺云峰离开。尽管她的心中,对于宁清欢所说的话,也并没有底。
宁清欢的手被绑住,被带着往风寨里走去。
相反的,方月蓉与贺云峰正远离着风。
走至了风寨门口前,寨主愈发的得意起来。
只是,许是世事难料,寨主简单的头脑没有了他人的相助,永远料不到,这是一场即将变幻的战局。
他的得意与骄傲,注定了是他失败的源头。
风寨门下,那押着宁清欢的人突然被割破了喉咙上的肌肤,一缕阳光折射,空气中映亮着一抹耀眼的银光,上面沾染着点点猩红的血液!
寨主的笑意本来止不住,却不想突然有了变故,他的兄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他怒目圆睁着,心中的怒火瞬间燃点而起,双手快将那扶着的砖墙拍碎!
“哪个混蛋!给本寨主滚出来!”
这么突然倒下了一个人,令其他所有人都觉得恐慌。人群不自觉的靠拢了几分,手里的武器被举起,以抵御那么可怕的敌人!
耳边呼啸的风声刮过,隐隐的捎带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女子的笑声。
令人毛骨悚然。
宁清欢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倒下,脑海中的记忆翻江倒海的涌来,这虽然不是真正的杀戮,却终究还是不得不让她回想起当初在小屋之中,广廷让她亲眼看见的事情!
风声鹤唳,卷起一片尘泥漫天!
宁清欢的腰上一紧,旋即,脚突然离地而起。
男子身上温暖的墨香浮在了她的鼻息之中,与她呼吸相缠着。
“祁庭,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在夜祁庭的怀里,她格外的安心。就像是被雄兽庇佑的小兽,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在他的怀翼之中盛放。
夜祁庭唇畔掠过一道凉薄的笑意,“我会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眸间深海浮沉着蚀骨的寒星之芒,若不是这丫头不喜杀戮,这里,早已浮尸遍野,血流成河。
宁清欢笑应了一声,“好。”
只是,意外之事远远不止如此。
宁清欢被救走是个意外;有人在暗处放箭,更是一个意外。
羽箭密密麻麻‘咻咻’飞过,瞬时遮掩了大半的天空,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令所有的人都惊慌不已。
寨主则是放肆的笑,“看不把你们弄成刺猬!”
夜祁庭清隽着一缕幽然,运起内功旋卷而起那一阵箭雨,羽箭被尽数折断,如同软泥一般,落在了地上,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暗卫现身,如鬼弑魔。
“又是谁在捣乱!”宁清欢被夜祁庭摁在了怀里,他替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雨。
闷在她的怀里,她的声音也显得闷闷的。昨日在她的追问之下,夜祁庭告诉她,假火成了真火,他的人因为一股突然的力量退败而归。
忽的,一张邪魅的面容浮起,宁清欢吃惊道:“纪珂枫?”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