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凤伸手摸了摸李昭的脸。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底满是温柔。
“我听阿香说,你要去盛都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夹带着担忧。
“是,我得去……”李昭说着,突然顿住。
“去找梦生,是吗?”李春凤主动提起,眼角有泪滑落,颤声道:“梦生他可还好?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他……”
李昭赶忙将李春凤抱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说:“梦生很好,他没事,姐姐不必担心,我这次去就是带他回来。”
尽管李昭还不清楚弟弟的情况如何,嘴上却是要安抚好姐姐的。
“那日大雨,先生被一群人打晕了,我和梦生也因为湍急的河水走散……”李春凤抽泣不已,将头搁在李昭的肩头,说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和梦生了。”
冬日温度低,虽有太阳,却还是让李春凤的腿隐隐作痛。
李昭安抚好了姐姐后,便干脆推着她去了前院。
“阿昭,你此去盛都,一定要小心。”李春凤拍了拍李昭的手,无不担心地说:“怪我,我身子若是利索些,我便能跟你一起去了。”
做姐姐的,实在不希望妹妹整日处在危险当中。
李昭偏头靠在李春凤肩头,撒娇道:“我可不舍得姐姐跟着我东奔西走,更何况,我轻声读,那每月还能拿一吊钱呢!等咱们攒多些钱,便自个儿开绣坊,将来谁也欺负不着咱们。”
钱一字,压死人。
听到妹妹这么说,李春凤声音一滞。
“姐。”李昭不忍看姐姐难过,赶忙安慰道:“你放心,我肯定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第一位,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把自己全须全尾地领回来,绝不会让你伤心。”
瞧着院子里的人都站着,李昭转头去厨房端着大锅的鸡汤过来,帮忙上菜之余,招呼道:
“因为不知道你会带多少人来,所以准备了三个桌子,都坐下吧。”
“放心吃喝,买菜的钱可是你家郎君出的,不必客气。”
一时间,侍卫们稀稀拉拉入座,眼睛却还瞥着裴少宴,似乎是在等裴少宴的吩咐。
“还不谢谢李娘子。”裴少宴展眉一笑,说:“几位娘子今日辛苦了,某出那点儿小钱,能换来娘子做的美食,倒是某的荣幸。”
侍卫们遂局促地向李昭道谢。
菜色都是家常菜。
但多是碑南村的口味,与桐城盛都不同,对其他人来说,算是新奇的体验。
酒则是李昭自己酿的。
一群人酒过三巡后,渐渐放开了些,勾肩搭背地讲起了在盛都的事,说些有意思的街头巷尾的见闻。
聊得多了,就熟一些。
从鹏生的嘴里,李昭听到了他那遗憾未能长大的姐姐的故事,也听到了有关裴家大郎君的风流韵事。
听说是个爱美人的,睚眦必报。
“鹏生吃这个。”李昭提箸,给鹏生夹了点肉糜丸子,笑道:“这可是我昨夜连夜打的丸子,用的我娘的老方子,细腻紧实,十分好吃。”
鹏生脸一红,埋头扒饭吃丸子。
坐在李昭右侧的裴少宴也喝了不少,脸颊砣红,眼神略带迷茫。他偏头瞧着李昭,屈指敲在桌上,律动有致,并轻轻哼起了歌。
调子很怪。
不过很好听。
“我家郎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鹏生小声凑到李昭身边,附耳道:“其实郎君这次来桐城,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只是他觉得……娘子失去了娘亲,碑南村又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此事必不能善了。”
哦?
李昭挑眉。
裴少宴能有这么好心?
不过她也懒得去和鹏生掰扯裴少宴到底是不是仁善心发作,这事本就不重要,只要裴少宴是真的想要跟她联手,助她报仇便够了。
黄昏时就在下雪。
此刻月上中天,鹅毛大雪转眼间就盖了天地。
鹏生还是个孩子,瞧见下雪便开心,带着几分酒意与左右兄弟奔了出去,在庭院里打起了雪仗。李梦生也闲不住,看了会儿后,也跟着撸了袖子加入了进去。
李昭扶着姐姐,站在台阶上,瞧着他们玩乐。
“三不出,四不入,我们初四离开桐城。”裴少宴披着白毛大氅,兜袖走到李昭身边,轻声道:“你可以收拾收拾随身衣服,旁的不用带了,盛都什么都有。”
“好。”李昭应声。
余光一瞥,裴少宴却没打算离开。
“这是给你的压岁钱。”裴少宴突然从袖兜里取了三个红色的纸包递过去,舒眉笑道:“新年好,望几位来年万事顺意。”
李昭一愣。
还是吴秋娘先反应过来,一边伸手接了,一边说:“新年好,新年好,也祝裴郎君万事顺意。”
说着,吴秋娘拿手肘轻轻撞了撞李昭。
“万事顺意。”李昭附和一句,敛眸道:“只是没想到裴郎君会给我们准备压岁钱,反倒是我们准备不周了。”
却听得裴少宴哈哈大笑了声,爽朗地说:“你愿意陪我上盛都,便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啪。
一团雪打在了李昭的手臂上。
“娘子,来玩啊!”一个侍卫振臂高呼。
鹏生咯咯直笑,也团了一团雪往那人身上扔,嘴里说道:“可不许扔李娘子。”
你来我往间,李昭也加入了雪仗。
裴少宴眼底尽是笑容,举步走到李春凤旁边,问:“李大娘子这脚可看过城里的大夫了?”
“看过了。”李春凤温和地摇头,目光始终追着院子里的李昭跑,“但伤得重,能保住一条腿已经是大夫妙手,不敢再奢求其他的。”
“我认识一位名医。”裴少宴侧目望向李春凤,说:“等此次事了,名医与令妹都会一起回来,到时候也能看看李大娘子这腿能不能医好。”
天上不会掉馅饼。
裴少宴这身份,凭什么为她们忙前忙后?
所图……
必大。
“不必了。”李春凤客客气气地拒绝,语气中满是戒备,说:“我这腿能不能好,那是命,强求不得。我虽然不愿意她去盛都,但她自小主意就多,我拦是拦不住的,只希望裴郎君能多少照拂一下。”
裴少宴抿了抿唇,含笑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