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魁一家还不算最多的,最多的乃是后山村那户来了四人做工的,收入几达十四缗钱。多数人家只有三四贯,四五贯,还有几户人家只得了两三贯。
少有少的原因,那怕只来了一个人,只要老老实实地尽量做满,除了近2800文工钱,第一等第二等第三等级不好说,第四等级奖励都一百二十人了,应当能拿得到吧。其实只要做的时间长,做工时不闹妖蛾子,必然能拿到第四等奖励,那怕手慢。合计起来几乎接近五贯钱。
来做工的,几乎就没有人家里条件是很好的,许多还是赤贫百姓,有的人拿着钱,又是哭又是笑,包括刘梁村人。但刘梁村不是每个贫困户都来做工,看着这一幕,许多人都后悔了,包括梁得胜。
他想巴结刘四根,结果还是涨租子。
他坏刘昌郝名声,刘昌郝做法也简单,一不打二不骂,不值得。但你屡屡坏我的名声,我也不敢请你家人做工。梁得胜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十八岁,明年开春嫁人,小女儿十五岁。若是两个女儿上工,今年能得多少工钱。
刘昌郝大声问:“我们村皆说我是败家子,我发工钱亦舍得,似乎是败家子。”
诸女工与女工家属一起开心地大笑。
刘梁村还有不少人家没有在刘家做工,也多是当初骂刘昌郝败家子最多的人家。事实来打脸了,工钱都发了这么多,刘昌郝能赚得少吗?
刘昌郝不是为了打脸,他也不是喜欢打脸的人,当然,到了迫不得己时,该打还是要打的。
他又说:“今年结束,你们回家吧,明年会更多,我也会更败家。”
诸女工又是开心地哄笑。
大伙回去,刘昌郝带着客户,关门发钱。
每户人家各半匹彩绢,半匹是艳丽的图案,半匹是简单的图案,前者是做女人衣服的,后者是做男人衣服的。彩绢价格不等,不过比彩缎要便宜很多,这些彩绢是刘昌郝在京城买的,特别好的没有买,特别差的也没有买,但质地是用大绢(厚绢帛)印染的,一匹也需两贯半钱。
余下便是五贯钱,盖氏一家与荆老五六个光棍汉则要少一点,半匹彩绢,三贯钱。
后面的奖励不能搞平均主义。
沈氏、秦庄二人、韦小二功劳最大,一人奖了五贯钱。
次之是归二娘、辛四娘、余六娘三个组头,王叔、武兆麟、张德奎、吃了苦头的秦父,奖了三贯钱,庄木匠的大儿子、李大强几个人奖了两贯钱,褚二哥几个教阅的人吃了一些苦头,以及胡二娘几人,奖了一贯钱。
有男有女,绝对的公平。
不是公平,都不要这钱。
刘昌郝先冲沈氏说道:“大娘娘,女工乃比男工更复杂,我无奈用辞退迫之,用奖励诱之,然我不能时时刻刻坐镇于作坊,作坊,是你功最多,你不要,秦叔父等如何受之?”
沈氏没办法,只好收下十贯钱。
张德奎他们不要的原因很简单,刘昌郝请他们过来干活,钱粮每月一文一斤不少地发给了他们,已经完成契约上的所说,还要盖新宅,治办家具器皿,特别是买冬衣被,花了刘昌郝不少钱,这个钱真的不能拿。
“你们前来,几一无所有,新年将至,需采办诸多货物,且,你们皆有子女,大树哥子、武哥子越来越大,嫁或娶皆需不菲钱帛,韦二哥与褚三哥更不用说,荆五叔父,汝四人亦要积攒钱财,寻一寡妇人家,至少老来有伴,不至凄凉,故你们皆需收之。”
这时代活重,男子负荷大,英年早逝者彼彼皆是,娶不起妻子的鳏夫有很多,死了丈夫的寡妇也不少。寡妇改不改嫁,朝廷的态度是听之任之,如欧阳修的母亲便没有改嫁,范仲淹的母亲改嫁了,但没有一个人在上面做文章。
作为寡妇本身,往往越贫者越容易改嫁,非是为生理上的需求,乃是为自己子女故。
也有许多寡妇不改嫁的。
毕竟重组家庭在这时代问题会更多,还如范仲淹,在朱家受不了,带着母亲脱离朱家,只是人家是君子,不抱不怨,不争不吵,做得很漂亮。
不改嫁便是女户,如刘昌郝家,若是谢氏脸皮厚,性格泼辣,到县里面闹,刘家一年会减免许多赋税,一直到刘昌郝年满二十或成亲为止。
但大多数贫困的寡妇,如孙寡妇,能吃饱饭,找一个倚靠便是好的,那会想那么多。
荆老五他们原先是没希望的,可开春后,刘昌郝继续替他们盖房子,手中有了稳定的生活与经济来源,找黄花闺女不可能,找一个寡妇,还是很容易的。再说,到了他们这份上,只要是女人就是好的,还会挑剔是不是黄花闺房。
几个光棍汉听了,只觉得热血一个劲地往脑门上冲。
沈氏心里暗道,干儿子果然长大了,只是一句话,不但调动了四人的积极性,还撇开许多不必要的嫌疑。
刘昌郝继续说:“并且你们来到我家,从秋自冬,几无停息,吃了许多辛苦,我亦非不能谋利,我能谋利,乃是我给你们奖励,你们不收,我以后敢让你们做重活?”
这样说,其他人也不好拒绝。
其实简单,挣钱的办法我来,你们只要听我的话,替我卖力干活,我自然会给你们丰厚的待遇,当然,你们也不要客气地拒绝,收下吧。虽然如此,许多客户仍觉得受之有愧,辛苦是辛苦,可力气这玩意,用完了又有了,刘昌郝在他们身上花的太多,给的也太多。
“韦二哥子,随我还钱。”
刘昌郝带着韦小二将前段时间借的两百多贯钱还掉,不但还,不论借了多少,刘昌郝同样的,每家一匹彩绢。但几个村子继续快乐着,刘昌郝一共请了一百三十余户,平均每户拿到了六贯多钱,也不过做了一个半月工,实际均摊起来,每名女工只做了二十几天的活,可至少这个新年不用担心经济。棘岭寨子的人更开心,不但女工,劳力做工也拿了不少钱呢。
让韩大虎如何不在教场揍梁永正与刘仲臣,不提两家的交情,仅是刘家对棘岭寨的帮助,也要维护刘家。
梁三元大夸特夸刘昌郝:“昌郝,你亦行善,然你之行善,乃比你大母、你父更有效。”
确实,可以做好人,千万不能做烂好人。那不叫做好人,而是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
梁小乙站在磨坊前问:“磨坊收益如何?”
刘昌郝摇了摇头。
后山村离孙岭村近,去孙岭村磨坊了,小姜村虽离刘梁村不远,然而自己将磨坊建在山滩上,则变得更远,一起去了李庄,自己降磨钱,梁永正家也降磨钱,何必往山上挑,来自家磨的村民仍不多,好在牛岭寨、棘岭寨几十户人家,人人都来自家磨。
自己未指望赚这个磨钱,想换一些糠秕回来,顺便以后不用绕好一段路,去黑潭村磨木炭。这个目标是基本实现的,刘昌郝也不藏私,有人来磨且看猪,刘昌郝让他们看,还让他们看饲料的处理与搭配。主要是路修好了,不然大伙同样不会感兴趣。
刘昌郝问梁小乙这段时间情况。
“韩师傅真乃箭神也。”
韩大虎箭法有多准,在教场上,众村民一起看到了。
若够聪明,也能想出来。
韩大虎跑到契丹那边杀掉十几个仇人,这个真不好杀。能于两国边境跑私货的,那个是简单角色。也不可能用刀或其他武器,纵然韩大虎厉害,近身了,又是十几个劲敌,多半还是好汉难敌四手,只能用一样东西,弓箭!
梁小乙拜师后,韩大虎带着他打猎,打猎便是练习射箭的最佳方法。
想要获得猎物,只能往西,朱庄的西边,那边人烟更稀少,植被也未破坏,猎物比较多。只是岗陵更密集,加上植被茂盛,不熟悉地形者,最好不要冒冒然进去,否则多半会迷了路。
打了十几天猎,吃了很多辛苦,可连梁小乙自己都能感到自己有些变化。不过年关到了,韩大虎也要准备过年,将梁小乙放了回来。
离拣兵还有好几个月时呢,一文一武地教,到时候梁小乙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刘昌郝忽然有些期待起来。
年关快到了,家家户户杀猪宰羊,一是留下一部分肉过年吃,二是这时是腌咸肉的时季,一部分留着吃,一部分留着腌,余下的则卖掉。
刘昌郝两边做着比较,有一些地方仍不同,如大过年的吃五辛盘,有不少地方已经与后世十分接近。
刘昌郝家猪不能杀,更无羊,但有不少人家送来了猪肉羊肉。
也住在垄上的张平同样送来一刀猪肉,谢氏奇怪地看着他,张平虽住在垄上,与刘家同样不对付。闹减租时,他也是带头人之一。后来刘昌郝种棘墙,要腾地,张平虽然腾了边缘的地,却逼迫刘昌郝加钱再加钱。
为什么他也送我家肉?
刘昌郝走出来,说:“张叔父,非是谁皆可送我家礼物,元旦,我家不敢收你家的礼,你欲送,明年端午前再议。”
张平也未指望刘家真的收下自己这一刀肉,更未指望刘昌郝能说好听的话,村里虽开始有不少人承认刘昌郝仍保留着刘家行善的传统,但也知道刘昌郝性情不是他家的前几代人,不但刚果,也比较小气,不过张平不明白:“昌郝,为什么说是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