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
韩缜哪里敢说话。
“卿看。”赵顼递过来那些“刘氏点评”。
韩缜仔细翻看,有标点符号,但这个,皆懂了。文字朴实,也是懂的,写给识字不多的发小看的,拽什么之乎者也。他看了一会,说:“陛下,此等人才,须破格用之。”
“其母有病,故让他去太学不去,让他参加制科试亦不来,吾能奈何?”
百善孝为先,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不让人家孝顺吧。
“真隐士?”
“其乃为其母,虽品性尚好,亦非隐士,岂有隐士关注政事者?”
“也是,然此等人才真做了隐士,才为可惜。”
赵顼点头,不过刘昌郝与小包不同,谢四娘才三十几岁,得照顾到那一年,或者是替他儿子做准备的。看了这些兵法后,若是刘昌郝现在答应入仕,说不定赵顼都能给刘昌郝开一个后门,让他立即参加制科试。
韩缜继续翻着:“真奇人也。”
岂止是他,当天拿来这些稿子后,两府宰执全看入了神。
一个小黄门进来,说:“陛下,奴婢已打听清楚。”
“说。”
“那梁十将果然是用功之人,白日训练,晚上皆挑灯读书写字,且多看春秋与孙子,夹带一些史书。然其营其他十将,甚至其上司都头,皆对其不满。”
“是谓训练不满?”
“是也,此外,其营郭指使前些日醉酒落河,患上重伤寒,前日去世,家有一妻两子。其亲自去吊唁,可能有感郭指使赏识之恩,其指郭指使三岁大幼子说,汝可认我为义父乎?”
“咦,居然有此事?”赵顼讶然道,官场上往往人去茶凉,更不要说人都死了,这不是认义子,而是寻一个借口,想照抚郭指使的妻儿。
“是有此事,其虽年少,也是一个少年义士。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一个小小的刘梁村,居然出了两个少年佳才……”赵顼感慨道。
若是这句话传到刘梁村周围村子,许多人会无语,刘梁村,是一个好村子?
…………
“居然做了指使?”刘昌郝抓头发。
既然郭指使病死,其空缺必然派人补上。按照刘昌郝的话来说,这几年,不要说指使,都头都不要想,而是沉淀与学习。确实,以眼下梁小乙的本事,不要说指使,担任一名都头都会吃力。其他人为了指使勾心斗角,梁小乙却很老实,一往平常。
然而不久任命文书下来,让梁小乙补缺,且授了一个右班殿直(正九品下)。
梁小乙很懵逼,十将还好一点,且皆是新兵,然而指使,四五百人呢,许多还是老兵,有的还有一些小来头,自己如何管哪?
他找到朱三,朱三也懵逼。
我那知道怎么做指使?
那么如何做指使?刘昌郝又开始抓头发。
“刘有宁,我让他先稳住,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也不做,且幸运今年元旦,他们这一营会轮假。”
“也好。”
“昌郝,速去你义父家。”
“阿娘,我马上去。”刘昌郝带着几个牙人去梁家报喜。
“昌郝,你莫开玩笑,”梁三元正色道。
“义父,你问三郎他们,我是否开玩笑。”
朱三连忙作证。
沈氏茫然地问:“他在京城也能建功?”
朱三心想,在京城能建鬼的功,但他们与谢四娘皆隐隐感到,这次莫名其妙的陡迁,可能与刘昌郝那次进中书有关。梁小乙只是沾到了刘昌郝的腥气,若是刘昌郝本人呢?
“为何能升迁?”
“大娘娘,莫管为何升迁,总之,此乃喜事,几天后,小乙哥便会回来。”
“升迁需应酬乎?”
这个刘昌郝真不知道了,他扭头看着朱三,朱三说:“需应酬,梁指使且拿出积攒的钱,宴请一番,他都是指使了,已是大人,你们勿用担心。”
但梁三元夫妻两,以及梁小乙的弟弟妹妹,然不能清醒过来,一家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在想什么。沈氏忽然问:“昌郝,凤凤如何?”
“谁家凤凤?”
宋朝对龙凤不太忌讳,不少女孩子小名后面带着一个凤字,好几个凤,如武兆麟的妹妹二凤,李文献的小女儿也叫凤凤,村里还有两个凤凤。
“张大魁家凤凤。”
“她啊,不错。”刘昌郝说。好几个方面皆不错,长相还行,不比那个黄绢绢差,头脑聪明,勤快,手脚也快,几乎每次都能拿到一等奖励。而且她与梁小乙、刘昌郝同龄,梁小乙月份最大,刘昌郝月份最小,张凤凤比刘昌郝还要略大一个来月。大约就是这样了,再具体的,前身木讷,便不清楚了。
“大娘娘,为何问凤凤?”
“我家能不能上门提亲?”
以前的凤凤还不起眼,但连续性的几个一等奖励拿走,四周的村子一起听说了,许多人家来提亲。张大魁也不傻,不管那一户人家来求亲,皆不答应。反正宋朝有了晚婚的趋向,先养一两年再说。这是不养一两年,每养一年,皆能替张家挣很多钱。别看梁小乙以前是十将,梁家上门提亲,张家都未必会答应,但现在是指使了,还捞了一个殿直,张家说不定就会松口。
朱三说:“梁指使年轻有为,在京城亦能寻到小娘子吧。”
“三郎,你不懂,吾等乃是老实人家,需寻老实人家的小娘子,如昌郝家,若非他曾祖母、大母和他娘娘,他家早散了。”
刘昌郝能说什么呢,其实梁小乙即便成亲,都指使了,还不想办法搬到京城住?因此寻的不是手快的娘子,而是能处人待事,持家过日子的人。凤凤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呢?刘昌郝努力想,居然发现自己对她也没有太多的印象。
梁三元这才说话:“如何能迁为指使?”
想一想,整个宋朝能有多少指使?且还是真正的禁军指使。
“能迁官难道不好?义父,自此以后,你家便是官户人家。”
当然,这是说笑,武官本来就不值钱,况且只是一个九品的武官,区别就是以后梁家不用服役,赋税还是一样纳的。
沈氏说:“三元,勿管了,儿子是指使,必有应酬,须成家,昌郝,随我去你二婶家。”
想去张家提亲,得请媒人哪,二妈便是媒人!
二妈听了,说:“沈大娘子,张家的亲事,不好求啊。”
刘昌郝说:“二婶,小乙哥已迁为指挥使,且授了九品官职,这样的夫婿也会拒之?”
“迁为指使?”
“是啊,我们本来是贺韦二哥子亲事的,然先来报喜了,”朱三说。
“原来大兴的乃是你家,”刘昌郝二妈忽然闭上嘴,自己侄子还在呢,自己说了什么。朱三四人觉得好笑,一尊大菩萨坐在面前,偏偏一个不识。
“沈大娘子,汝家需办酒。”
“我儿元旦节回来,一道办酒。”
“指使啊……”可怜刘昌郝二妈还未反应过来,有可能是自刘梁村出现以后,最大的人物了。她说:“我去张家,不,昌郝,三郎,你们须一道去,替我做证,否则张家不信。”
刘昌郝小声说:“大娘娘,要不要等小乙哥回来再商议?”
“等他做啥,先谈好,回来便插钗。”
也是,过年男女双方皆十八岁,能订亲,也能成亲。几人来到张大魁家,张大魁原本准备置地,可地价为刘昌郝所抬,太贵,买不起,秋天便盖了新宅子,砖墙还是舍不得,于是与刘家一样,乃是土坯瓦房,在刘梁村也算是好房子了。
张大魁与梁三元皆在修山塘,但这时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不可能像刘家一样,提供一顿带荤腥的午餐,到了吃中饭时,各回各家,吃过饭再来回来继续修。
刘昌郝二妈先说梁小乙做了指使,张大魁未反应过来:“指使,指使好啊。”
他妻子在边上喝道:“什么好啊,人家是指挥使。”
“啊,小乙在京城遇到了贵人?”张大魁才清醒过来。
朱三心想,不是在京城遇到贵人,而是在刘梁村遇到贵人。但刘昌郝未必会赞成,机会只会给有准备的人,梁小乙能迅速上位,可能自己有功劳吧,但本身资质也不差,比如上次离开皇城后,梁小乙对自己说,昌郝,你需小心,我在军营里听说了,如今朝堂争得厉害。
说明他能看出一些事。
另外,梁小乙自身也能努力争气,洁身自好。
虽然刘昌郝同样懵逼,为什么将梁小乙猛迁为指使,但相信若没有这些优点,也不会迁他。
二妈才说出来意,张大魁面露难色,刘昌郝说:“张叔父,小乙哥能迁为指使,稍熬几年,便能在京城买一栋宅子,以指使薪酬,也足以能养家糊口,凤凤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能过上城里人生活。”
张大魁说:“当年你曾祖母、大母,皆不是进了京城,然后来呢?”
“此乃我家不幸,指使与都头又截然不同,若是当年我祖父、曾祖父,有一人能迁为指使,便能获得正式的武官,家父也能荫补一个小武官,于京城生活会有补贴,即便回到刘梁村,亦不服役,若不服役,岂会于惠民河出事?”
“凤凤,你想不想进京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