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一名指使呢?
刘昌郝说:“小乙哥,幸好朝廷实施了将兵法。”
原来的编制,到了指使这一级就没有了,但不要以为天下老子第一。看似上面没有了编制,节制的人与部司反而更多。一个不小心,便会得罪人。以现在的梁小乙,想与这些部司法人打交道,仍过幼稚。上面有了将,则有将去打交道。
“上司敬之,仍属下……”
属下不能像以前一样,仁爱之了,那样,各个心里怏怏的都头、副指使必以为梁小乙软弱可欺,一二三便能将梁小乙生生架空。
或如王安石。
他确实用对了一些人,然而用对后呢。先是王韶,因为熙河路政策、高遵裕,与王安石闹出矛盾,明年王安石隐居江宁,王韶也因为王安石在赵顼面前说了一些不大好的话而失意,两人皆废。
李迪子侄李肃之、李柬之、李承之几人皆有才干,且李承之力助王安石推出免役法。要知道王安石变法中,免役法乃是最成功的变法之一,以至司马光尽废诸法,王安石于江宁叹息,居然免役法也废。但赵顼准备重用李肃之,以其作边帅,王安石却说,承之晓吏文,使为都检正或可,若作帅即不通物情。
由是让赵顼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其执法刚正不阿,一直未得到重用。
王安石农田水利法一直执行得不错,其中最大功劳者乃是大太监程昉,由此被一些旧党恨之入骨,纷纷攻讦,王安石视若不见,程昉忧愤而死。
王安石理财,有两大功臣,一是“诬告”欧阳修的蒋之奇,然王安石又看不到。二是薛向,这个人太厉害了,连反对变法的宋史也给予了“干局绝人,尤善商财,讨算无遗策,用心至到”的评价。
王安石生病,薛向送了几株紫团参,也就是党参,虽贵,到了他们这一级别,也不算太贵。王安石拒收,那也罢了,他又对赵顼说,“不知薛向为近臣,如此诬罔圣听,合行法否?诬罔如此而不治,不知于义理何所当……薛向取陕西六年钱谷、金银、匹帛出入细数两本,扰人至多,请罢之。”
若不是这几个人,你还变个鬼法!
然后推荐吕公着,吕公着虽是旧党,还好。
黄庭坚,书法大师,都懂的,然其修《神宗实录》时却十分恶毒。
钱公辅,前面重用,后面立即打王安石的脸。
神经病邓绾。
真正的小人邢恕。
元佑乱政的首领之一刘挚。
这样用人,如何不亲叛众离?
王安石还算好的,至少找出一些能用的人,赵顼更糟糕,郭逵、高遵裕、徐禧……
“小乙哥,首先你要找出一些人,其级别是都头、副都头、十将,但其必然符合几个要求,其人不太贪,只要贪得不多,容忍之,毕竟禁军风气已是如此。”
“有一些才能,才能不易甄别,其人须识一些字,训练时不太松懈,有一些武艺,其就算是有才能了。”
“对你不能称为亲近,但至少不抱着敌意。”
“将这些人找出来后,对其进行拉拢,甚至可以打出我的名号,说官家对我赏识,我拒绝了制科试。”
“昌郝,官家似对你确实赏识。”
“小乙哥,那个不用管了,你且说一说,否则有人以为你出身低微,又会轻视于你。”
“然且不能操之过急,须用数月时间进行拉拢,但这个拉拢不是给其好处,无外乎请他们偶尔出来吃一顿饭,表示一下亲近之意即可。数月之后,若有三两都头或副都头,七八十将支持你,便可掌控全营。或有许多人不服气,然而各自为战,不足为害。”
“训练如何?”
“未掌控全营前,稍严之,掌控全营后,亦不能操之过急,渐严之。”
“做私活、贪墨如何?”
“先不问,掌控全营后,亦不能全问,然那时可以拿一两过份者开刀,用之骇猴,须知一条,水至清无鱼,大环境容不下清廉了。”
“你是说,容许少贪,但不能贪得太多,容许其让手下做少量私活,然不可过份?”
“差不多吧,其分寸,你一定要拿捏好。”
“空饷若何?”
“须知,各营编制名义上五百人,皆不满之,你们这一营已有四百二十余人,纵吃空饷,数额也不多,且吃空饷,与你这一级别无关。莫问之!”想说这个,那得罪的人海了,且多是一些有来头的大人物。
“你是指使,渐渐摸到官场的边了,然你是武官……”刘昌郝想了想,说了说曹彬与狄青的故事,在宋朝,身为一个武官,只能低头做人,否则下场就会很惨。
梁小乙茫然若失,刘昌郝说:“且莫失意,不说你,纵然是官家,亦不能欲所欲为。这些乃是权术,想要服众,终极却只有两条,一是你自身的能力,若是你能文能武,武艺出众,技压全营,下属又渐渐会诚服矣。二是以身作则,凡训练、出勤、战斗,你必然身先士卒,下属又会渐渐诚服。还有其他的,诸如执法须公平,下属少贪行,你却不能贪,尽量地关怀下属,是关怀,而非是殷勤,这个分寸也要拿捏得好。大约就是这样吧。”
应当还有,但刘昌郝也想不出来了。
梁小乙坐了良久,不是坐,而是将这些记下,最后站起来说:“我去韩师傅家。”
“应当要去的。”
梁小乙成为指使后,许多人根本想不到是刘昌郝的功劳,皆以为韩大虎教了梁小乙了不得的武艺,许多乡里无赖跑到韩大虎家门口,想要拜师学艺,将韩大虎弄得不胜其烦。
但韩大虎心里面清楚,他问:“梁小乙,你为何迁为指使?”
别说武艺的啥,梁小乙虽身强力壮,谈武艺,不练上三四年休想好得起来,可能他们那一营中,便有身手比梁小乙好的人。
“我也不知。”
韩大虎恼了:“我是你师傅!”
这个恼不仅恼梁小乙欲藏拙,也是被一些无赖来学艺弄得烦恼的。
梁小乙被他相逼,只好悄声说:“韩师傅,刘昌郝议论了时政,被官家与诸相公召于中书相询,官家似乎很是欣赏,欲让刘昌郝参加制科试,然刘昌郝欲养小娘娘,未答应。不知说了什么,官家也将我召于中书,可能因此,得以升迁。”
至于其他的,梁小乙就不清楚了。
“官家召见刘昌郝?”
“冬至前落雪的第二天。”
那时韩大虎还在教场呢,不过韩大虎也反应过来:“是黄嵬山?”
“正是,韩师傅,莫要让小娘娘知道,否则她会担心。”
“他真让朝廷重视了?”韩大虎瞪大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仅是那篇文章,刘昌郝诗词也厉害,满城皆传唱之,故那篇文章刊印出来,引起朝堂重视。”
“我就知道,他非是凡物,梁小乙,你是我徒弟,也要努力,勿要让他将你丢下。”这个也想攀比,但韩大虎又喃喃道:“那些燕子、山猫、凤鸡,又岂能是凡物。”
“凤鸡真类似凤凰?”
“你自己去看。”
梁小乙回山滩看,正好庄父在喂“凤鸡”,一个个吃饱了,展翅飞翔,梁小乙惊呼道:“真乃是真凤凰也。”
凡是第一次看到它,且看到它们飞翔鸣叫,都会惊讶。
庄父说:“它们那会是凤凰!”
秋天前还好一点,秋后,这些漂亮的大鸟找不到吃的,不但早上来到村子,下午也来到村子找吃的,还啄公鸡、狗,小孩子。凤凰得多高贵哪,那有如此下贱凶狠的凤凰,一起大失所望,纷纷说,它们确实是漂亮的野鸡。刘昌郝反而舒坦了,看到赵顼红色的公服,便知道宋朝忌讳不多的原因,终有些说不清楚。
即便说它们是野鸡,也是一种漂亮的,不怕人的野鸡。眼下无所谓,未来一旦山上开发出来,仅是这些野鸡,便能吸引无数游客过来。他将这些道理讲了出来,自家客户得心中有数,莫以为它们贪吃,便讨厌它们,又安排庄父每天早上下午抽空,主动到渠尾去喂食。
庄父说了,梁小乙也有些失望。
但还好吧,之所以啄小孩子,是许多小孩子想摸它们,不然也不会啄人。
过年,拜年,让刘昌郝意外的是孙耆长带了一些礼物来拜年。
之所以来拜年,与山塘无关,那是交换,乃是为苜蓿的,那天刘昌郝带着孙耆长看薛勇家羊吃青贮,看完了,又带孙耆长去山上看苜蓿根,果然扎得深。孙耆长又问,为何不能养猪?刘昌郝答道,能养猪,我不正用它们在养猪?但不建议你们村养,猪虽是杂食性动物,然搭配青贮有限,不像羊,以青贮或青饲料为主,搭配少量糠秕豆枯就好了。
刘昌郝说这个,还沾到一个运输问题,刘梁村离乌头渡有四里路,临到孙岭村便变成了六七里路,比到山滩还要远,尽管修了路,运输多少是一个麻烦。
孙耆长回去后,又带了孙岭村的一些人过来看。当然,水土好了,对刘昌郝家也有利,然而最大的获益者还是孙岭村本村人,且刘昌郝承后会提供一些苜蓿的种籽。
来拜年,是一种感谢,相比于两个村子的恩怨,也算是难得。继续拜年,拜完年,梁小乙与凤凤插钗,但婚期却放在了年底,张大魁夫妻心思,大伙是懂的,仅“养一年”,已经松了很大的口。接着梁家摆酒席,梁小乙回京城。
由于未落雪,“新田”灌溉渠也修好了,大伙去山上锄草,马上就要忙碌,不过与去年相比要好得多。方波与伍贵来到刘家,伍贵要去洛阳买花树,方波去的更远,还是信阳军。
“方二郎,你这次去信阳军,须托当地牙人,由当地牙人发动当地人去寻找。”
“我已经联系好了。”方波掏了掏怀中的信。刘昌郝非要种银杏,几人只好打听,说是秦岭有,谁去秦岭找树,然后又打听出来,说是大别山有,但比棉花好,方波在京城寻到了两个熟人,写了“介绍信”,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
“仅是银杏一种,估计数量也不多,不能用船兜得太远,时间也耽搁得太久,须用车,且用驴车。”
出了京城,马车罕难看到了,多是牛车或驴车,牛车稳、载重量大,然其速度太慢,太慢便会耽误时间。正说着,外面走进来一个白净极其秀气,约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他问:“谁是刘梁村刘昌郝?”
“我是,你是?”
“我是陶庙村陶家小娘子的相好。”
刘家几个人脸色一起垮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