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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罡煞起淮阳,威名四海扬。

一朝诛雷将,事迹注文章。

话说当时西山四个大怒,杨腾蛟正踌躇间,纪安邦劝道:“都是为讨贼而来,不消如此。待破了贼人,以宣威伯这等身份,自会与朝廷通融。”吴天鹗亦喝道:“四位兄弟不得无礼!杨先锋乃是我的上司,如何肯教你们以下犯上!”只一眼,四个不得已,纳下性子来。杨腾蛟深感吴天鹗义气深重,肚里寻思道:“这吴天鹗倒也不似智勇侯说的那般,想必内中有甚误会。”不由肃然起敬,早收了刁难之心。

纪安邦不识吴天鹗、熊铎两个,相问时,西山众人便互道了名姓。杨腾蛟、纪安邦方知西山十杰的名号,今在此处的分别是:鹗三将军吴天鹗、食骨猳年豨、长耳公海騄、吞天蟾袁宪,又有辽州都监剥皮熊熊衮的胞弟熊铎。杨腾蛟赞道:“此皆人中英雄耳!往日俺也曾闻说熊都监弃暗投明,却不知尔等兄弟缘何不在?”只见那行五的长耳公海騄,手抚残耳,咬牙骂道:“只恨那天杀的梁山草寇……”此话这里不表,先说前时马陵泊钟吾寨内的事,前回不清,盖为今回讲明。

却说马陵泊大寨内,众头领因娄小雨的计策,杀的杨腾蛟大军人仰马翻,八个都监死了七个,惟张自强处失利,前来请罪。陈明远闻说,惊道:“那里又钻出这般官军猛将?”徐韬、蔡子豪两个也道撞上好手。路新宇思道:“前番打长清时,我部正遇着此三人,吃他们伤了王楠。我观他等并非官军模样,且当时未言有甚么仇恨。”尹柔雨道:“原来是这三个,怪不得只觉眼熟。”于娇忆道:“那白脸贼问起娇儿园的事,想来是此的干系。”曹笑猛然记起,就道:“那熊衮死前曾言,有甚西山兄弟定来报仇,莫不就是这班人?”陈明远复问众头领,都道未曾听闻过西山的名号。惟有烈火雷闫言道:“众头领不知,这事儿只小妹知晓,纵是路兄弟亦不清楚。前番戴畅四姐妹来投时,见说熊衮的名姓,只道事小,不曾托出,却是昔日宋公明尚在时的恩怨。”说罢,与众人细细道来。

原来梁山自大聚义后,好生兴旺,除恶灭凶,替天行道。忽一日,有河北百姓逃难至山上,报说近日西山来了一伙强徒,为首的唤做熊衮,专爱杀生害命,残酷非常,有结义兄弟九人,共号曰西山十杰。此时梁山虽为陈希真、云天彪所扰,宋公明因念百姓,当时下令,命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领兵前去清剿,轰天雷凌振随行。霹雳火秦明为出昔日被邓宗弼砍马头的恶气,也要同行,宋江答应了。

时熊衮正教吞天蟾袁宪洗劫村坊,妇女掠走,男的生揭头皮,做成长幡。听闻梁山率兵而来,冷笑道:“且杀宋江几个弟兄,教梁山亦不敢小觑我等!”副贼洪老獾忙劝阻,熊衮不听。两边大战数场,西山副将跨海羊杨捷、西华狼赵狼栋,吃杨志、索超斩了。海騄见折了副将,大怒,舞鞭来战,董平挺双枪邀住。两个交手六十余合,海騄当不得董一撞神勇,被一枪削去半个左耳,败走回去。熊衮见又伤了兄弟,愈加怒不可遏,举锤前来报仇,梁山阵上秦明舞狼牙棍又敌上。两员猛将大战二百合,不分胜败。吴天鹗几个虽未出战,也暗赞梁山兵威将猛。

当日天色已晚,各自收兵罢战。秦明、董平商议道:“临行时,吴军师有言道,若这厮们勇猛,不须与他们鏖战,可教凌统领制敌,好早日回山以图云陈。”当夜,凌振就山边放起炮来,登时山上大乱。秦明、董平统率军马杀上山去,袁宪舍命来战,吃张清一石子击伤脖项,翻身落马。正危急间,熊衮率众高呼投降。众头领思索道:“公明哥哥虽是令我等除贼,他若硬到底,杀了也就杀了。如今既要投降,当发与山寨定夺。”熊衮道:“我自与你们去梁山,莫坏我兄弟们的性命!”几个见熊衮倒有些义气,也是一念之仁,全他手足。待见了宋江,熊衮哭求悔过,山寨众人道:“此人虽是作恶,奈何我等昔日也多有造恶的兄弟,既是诚心悔过,可看其日后行径。”吴用素来识人,当下便教熊衮去招贤堂上坐了把交椅,权且观察时日,亦为质当。方才作罢。

是时天下惟四大寇闻名,西山十杰虽逞一时凶暴,却早早为梁山所制,恶名未彰。后来梁山覆亡,熊衮已投了官军,西山残部不在剿杀之列,故江湖上没甚人知晓。此便是梁山与西山的因果。闫言说明了,于娇、戴畅几个想起往日屈辱,骂道:“那贼秃既死,手下人又来犯我山寨,亦饶他不得!”有诗为证:

兵戈丛下逃凶逆,伪作忠心背仁人。

天道余波今犹在,绿林再起旧征尘。

且说回官军处,那里海騄亦与杨腾蛟两个讲了同梁山往日恩怨,熊铎大叫道:“梁山虽灭,马陵未除!可怜我哥哥死于非命,李兄弟今个亦为贼人所害,岂能不报此仇!”袁宪亦叫道:“可怜马铨、孙獬两个兄弟,彼虽不是我等十人结义之数,但情分亦在。”周信在旁听了,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那八都监虽是童贯一党,毕竟多年厮杀过的,纵非手足,难免同僚情深,又一同遭贬,一同起复,如今为杨腾蛟驱使,只余自家一个,教他如何不悲?把酒敬道:“诸位将军义气深厚,皇天必佑!”

是夜,宾主尽欢,纪安邦与杨腾蛟自去商议破敌之策。吴天鹗见二人走了,就道:“众兄弟,我们且回王楼村大营。”周信欲言,又觉不好开口。吴天鹗瞅见了,笑道:“周都监有何见教?”周信尴尬道:“只怕说出去惹人笑话。”吴天鹗摆手道:“无妨,这都是我西山的兄弟,誓不相叛。”周信深吸一口,便道:“敢问将军,我军能胜否?”吴天鹗暗笑,回道:“朝廷天兵,岂能不胜?听闻纪将军神武非凡,我等当见其立功。”周信急道:“贼人已成气候,我等八个都监,几番厮杀,止我一个苟活。纵然纪将军好本事,怕是猛虎架不得群狼。”吴天鹗反问道:“周都监的意思,莫不是已有了退意?”熊铎听了,大喝道:“你这没本事的小厮,要走便走,老爷杀贼也用不得你!”袁宪忙劝住道:“熊弟休急躁,知强而退,人之常情也。周都监不知纪大人的本事,他武艺了得,不在我三哥之下,又颇识得阵法。马陵草寇将死在目前,怕得甚么!”

周信跺足道:“错矣!你们不知,昔日青石山匪首宋达,亦夸口摆下阵法,尚吃败绩。纪将军眼下兵力更不如青石山那番,如何可胜?”年豨龇牙笑道:“你好歹也是个官军,怎反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自古以少胜多有的是,若依着你时,便不剿贼了?”吴天鹗看出周信有几分私心,重声道:“我们西山豪杰,最看重自家兄弟……”斟了一杯酒,将与周信,笑道:“小将不才,略略数言,看可是周都监的心意?”环顾众人道:“周都监非是铁石心肠的人,我也见曾哭那几位阵亡都监的神位。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奈何如今马陵泊气势如虹,当暂避锋芒。”周信急点首道:“是了是了!杨腾蛟一勇之夫,纵有纪安邦相助,又能成何大器?不如专待张郡王一伙到来,齐心合力攻打为上。杨腾蛟目今只要立功,掩其败军之过,依我愚意,眼下当保全朝廷兵马,以为来日之须。”吴天鹗忍住笑,叹气道:“我自知周兄的苦,战场厮杀,本是九死一生,血海里觅个富贵,上报父母,下养妻儿,无愧天地祖宗,方是个人。若非如此,谁愿投那童贯,为其爪牙?”周信被他说中心里事,不由一酸,唇舌发木。

吴天鹗又道:“可惜天不遂人愿,童贯失势,如何连累周兄一伙?周兄又上下打点,寻奸党的门路,方才出征建功。如今手足罹难,将心比心,我等也是一般儿心境。”周信乃泣道:“吴兄说的极是!不怕你众人耻笑,早知如此,当日也不必大费周折了,反教我生畏死之心。”扑薮薮串珠儿落下泪来。袁宪几个暗暗冷笑,只有海騄叹气不止。周信又道:“吴兄倒有兄弟照料,我周信又当何往?既知我心,还望指条明路!”言讫拜倒。吴天鹗见勾得周信,扶起身道:“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既如此,任杨腾蛟、纪安邦两个生死,我等当为朝廷保全士卒性命。”露出舍了二人的意思来,海騄急道:“三哥,那杨侍郎的生死随意,然纪将军却是我三个的上司,又有提携之恩,岂可不顾?”年豨、袁宪两个笑道:“这个长耳公,还是这般仁厚性子。你忘了三哥方才所言?我们西山兄弟,须看重自家的人。”吴天鹗点首道:“周兄若有意,且满饮此杯!”周信接过,一饮而尽,正是:

安邦何比安私业,作壁尤得费心魂。

真伟将军真秉性,圆圆不见亦劳神。

次日,杨腾蛟与纪安邦领队,直到泊前旷野处,与马陵泊对阵。陈明远见杨腾蛟身旁那将,与娄小雨道:“听闻朝廷派个甚么纪安邦的来助那厮,不知此人武艺如何。”娄小雨道:“兄长且看二人身边那两个,一个提斧,一个拿鞭,当是徐总管他们见的。却不知余下三个何在。”只见纪安邦抡刀拍马出阵,高叫道:“反国草寇,天兵到此,尚敢抗拒,只学梁山泊那般强盗样,却不见宋江等人下场么!”马陵泊阵中猛先锋王宇琪道:“那里来的无名之辈,先吃俺一戟!”飞马而出,纪安邦上前迎住。二马相交,不想纪安邦只一刀,便把王宇琪打下马去。

陈明远大惊,那年豨、海騄正待来捉人,马陵泊阵上早奔出酆都阎罗王凯、阴曹无常石粮诚两个,上前敌住纪安邦,救得王宇琪上马奔回阵去。王凯、石粮诚两个,两条枪斗纪安邦,渐到十五合之上,已觉不敌,忙抽身退走。凌飞雪尹柔雨、女伯乐于娇见了,相互使个眼色,二女本为报前仇而来,今见纪安邦猖獗,一左一右,出阵来斗。未及多时,飞将焦明武见二人已气力不加,大叫道:“姐姐们且回阵,待我战他!”言罢,挺戟飞马而出,换回二女便斗纪安邦。

纪安邦连胜五将,正是得意时,丝毫未有半点手软。杨腾蛟在阵上见了,大喜,喝彩不已。纪安邦与焦明武直斗到三四十合,焦明武亦觉不能胜他,把马头拨转,回阵去了。纪安邦大笑道:“马陵泊再有好汉,来与俺厮杀!”只见马陵泊阵中涌出一人,身骑乌龙驹,在马上横着一条亮银枪,大喝道:“纪安邦休得逞强,泰山庄浩来与你相斗!”纪安邦听得庄浩姓名,暗道:“栾兄曾书信俺言,马陵泊的副贼庄浩十分了得,且会他一会。”抡刀迎上。二将相交,正是对手,怎见得:

两阵上大纛齐摇,三军中壮士吼叫。长枪大刀并相交,天星猛将施英豪。银枪如龙刀似虎,各逞威风闪耀。一个真武发威降魔怪,一个天蓬含怒冲牛斗。人对人,马对马,左边抱月乌龙驹喷鼻,右边踏海虎斑兽扬蹄。厮杀关头冰心冷,分际时节彻骨寒。正是棋逢敌手难藏兴,将遇良材好奏功。

庄浩使转神威,纪安邦亦展平生所学。纪安邦把手中大刀往庄浩脖项砍去,庄浩只待闪躲时,那把刀忽地调了个头,转向腰胯而去。庄浩不慌不忙,将手中银枪一隔,当住了。浩转而将枪一提,使个“霸王拔山”,攻向纪安邦。安邦见其攻势甚猛,忙招架起来,不敢疏忽。二将杀气飞腾,两马盘旋,直大战八九十合,不见胜负,看的两边军士喝彩不迭。二将又斗了一二十合,难分输赢,各自止住,罢战归阵。杨腾蛟与纪安邦贺道:“纪将军端的好本事!此番不输他半点便宜,又连胜他五将,致使我军威大振!”转看将台上,一个肥头将军手执旗幡,不是袁宪又是那个?

陈明远见庄浩如此本事,亦未占得便宜,叹道:“本以这杨腾蛟不日便可擒拿,那知来了这个甚么纪安邦,竟如此了得,连庄贤弟都不曾得手。”吕坤键怪道:“我自与众头领上马陵泊来,大小战阵未尝挫了锐气,哥哥今番如何灭自己威风。”庄浩道:“许久不曾遇着这般对手,今日一战十分痛快!”陈明远又道:“军师这番观战如何?”娄小雨道:“此人武功了得,若是只与他斗将,恐一时不能胜他。只今惟有智取方是上计。”

正商议间,纪安邦又喊话道:“俺久闻你马陵泊声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然俺奉圣上御旨,兴师伐寇,岂可只顾与你们斗武?俺知你们前些日子曾摆下一个九宫八卦阵,故作高强。偏你会布阵,俺们不能?待俺摆下一阵与你们看,若是识得阵图,便引军来破阵。假使破得,俺即刻罢兵,不再相斗;假使破不得,你等即刻下马受降,敢答应否?”陈明远与娄小雨道:“军师以为如何?”娄小雨道:“便答应他无妨,我山寨有何冲盈,何须怕他。只是他定有准备,可先试探一番,好教冲盈先生得知内中详情,窥其破绽。”陈明远便答话道:“你便布阵,待吾破之!”

纪安邦心喜,便回军中,与杨腾蛟分付道:“左上弦三,右下勾陈。”杨腾蛟教军士传令,那边将台上,袁宪听闻,把号旗展动,不移时布下一座阵来。陈明远同娄小雨看了一遍,娄小雨道:“此阵看去似梅花大阵,却总觉有些蹊跷。”陈明远道:“既是梅花阵,且以梅花阵打法破之。”娄小雨道:“兄长休要轻敌,纪安邦非无能之辈,定有缘故。且由小妹分调人员,先打一阵再看其中玄机。”便传令步军头领,索奥、钱仓政、吴玮璠、毛振宇、曹峻烽、汪文昌、石顺友、陶鑫、张智钧、陈佳伟十员,分做五队,每队引五百喽啰,分五门杀入。再令吕坤键、赵梓晗、李金宇三将,另引一彪军马直入中央,奋力冲杀。又拨沈冉、徐韬各引一支军马,暗去阵外左近埋伏,以防不测。

分拨已定,索奥、钱仓政等十员头领,引军前去,方才杀入阵门,只听两声炮响,鼓角阵阵,阵中号旗展动,阵势陡变,化出二三十个门户,大旗迷目,军器如林,挠钩套索,长枪滚刀四下逼将过来。索奥十人并众喽啰,顿时慌了手脚,进退不能,乱作一团。吕坤键听得炮声响,杀声震天,自知形势不妙,忙引赵梓晗、李金宇二将退出。然官军四面围来,吕坤键急取宝雕弓,将狼牙雕翎射去,赵梓晗亦取五口飞刀标去,李金宇毒箭上弦,三将夺路而走。众人迷了方向,只是在阵中左右冲突,幸得撞着个生门,死命杀出,万幸不曾陷了一个头领。袁宪看的清切,又展动号旗,官军掩杀过来,马陵泊军心散乱,抵当不住。亏得沈冉、徐韬两队伏兵,从两下里奋勇杀出,大战一场,官军方才退去。

陈明远忙令收兵,清点人马,头领不曾折了一个,喽啰损了一二千。娄小雨道:“此阵果非梅花阵一般,幸得派兵接应,不致惨败。”陈明远道:“如此还须冲盈先生决断。”便一齐回山来见何熙道:“不想纪安邦这厮倒会布阵,只道是梅花大阵,用其法破之,反而落败。”吕坤键、索奥等人又将入阵后,那阵势旗色军兵分排、如何变化等等诉说了一遍。姚雨汐听了,摇首道:“我识不得此阵。”众头领都看何熙时,听他道:“纪安邦所布阵图,我已认得。此阵名唤分瓣梅花阵,其表伪成梅花大阵,实从其中化出,外有五门,内有二十五个门户,暗按五行生克。阵中央设有将台,台前置大旗一面,为全军耳目,督阵官高居台上,指挥进退。然闻打阵头领所言,将台上的指挥,当不得其法,若是得当,天罗地网,插翅也难逃。想来此法当为纪安邦一人私藏,不愿轻传与他人。”

陈明远大喜,问道:“军师既知此阵,可有破阵之法?”何熙笑道:“然也。只须一员猛将,引兵杀入阵中心,砍倒大旗,乱其全军耳目。再使五队人马,齐杀入五个门户,正是‘花心捣碎,花瓣难存’,其阵自破。只是官军之中,当有那西山贼人,假使守把,定难攻打。如若先除去将台上督阵之人,倒是容易些。”话音刚毕,只见九霄龙力鹏道:“某愿请令,去捣花心!”陈明远道:“兄弟前去,正合我心。”便令力鹏引五百精锐步军,索奥、钱仓政、白伟成、杨文轩为副将。何熙分付教杀入阵门,只见白旗中有红心的,便都是生路,可不迷了方向,直捣花心。又令路新宇引吕坤键、尹柔雨、辛佳伦、朱宣林四将,红旗军一队;焦明武引王珠江、宋凯强、王子康、张奥康四将,青旗军一队;沈冉引蔡子豪、谢顺、王铁树、曹崇坦四将,白旗军一队;徐韬引张洲、于娇、朱珂令、袁梓鹏四将,黄旗军一队;朱成引李金宇、段大猛、王凯、石粮诚四将,皂旗军一队。何熙分付明白,每阵门口都有旗号,路新宇打素旗无缘边一门,焦明武打素旗黄缘边一门,沈冉打素旗青缘边一门,徐韬打素旗皂缘边一门,朱成打素旗朱缘边一门。又教杨乙尧、咸纬广一队,房圳、邢耀一队,王楠、张自强一队,吴玮璠、毛振宇一队,各引五百人马,四面埋伏,待阵图打破,合力捉拿杨腾蛟、纪安邦二人。分拨已定,众将各去准备。

且说纪安邦当日大胜,与杨腾蛟回营,杨腾蛟欢喜不已,道:“只此马陵泊即日当破。”纪安邦道:“待明日再战,非拿住他几员头目,送去京师教圣上龙颜开悦。”二人就帐中痛饮一番。吴天鹗又命熊铎前来请战,杨腾蛟自有了纪安邦帮扶,也不采他,仍令其好生看护粮草。周信亦求出战,杨腾蛟斜眼道:“若是用你,也如那七个一般,岂不是枉送性命?”周信道声惭愧,杨腾蛟亦教他去一同守护粮草。周信心中忿愤,只得陪笑,与熊铎退下了。

次日天晓,两军对阵,纪安邦又摆下分瓣梅花阵,只待马陵泊来攻。马陵泊众头领依何熙之计,各自杀入阵去,又是炮声响处,号旗展动,阵势变化纷纷。力鹏引四将,各仗军器,只拣红心素旗处杀奔去,不移时,早到将台前。力鹏大吼一声,一锤把旗杆打断。却不曾见着袁宪的身影,惟两员监旗官来敌,吃力鹏一锤一个砸死。索奥、钱仓政、白伟成、杨文轩四将,就阵中乱杀起来。大旗已倒,官军已乱,五虎将分门杀入,把个阵图搅的四分五裂,正是:

自诩兵机添盖世,偏偏玄妙马陵存。

冲盈韬略九霄力,捣碎垓心六军沉。

纪安邦见梅花阵已被打破,气急败坏,急舞镔铁大砍刀,杨腾蛟亦舞动蘸金开山斧,催动军马来战。纪安邦正撞着焦明武、徐韬二人,杨腾蛟对上朱珂令,五员将佐敌住厮杀。正狠斗间,只听得后军发喊:“贼人袭了后头粮草!”杨腾蛟大惊,回首望见王楼村处远远火起,大骂道:“这贼撮鸟们恁地不济事!”那里年豨适逢与宋凯强鏖战,闻得喊声,高叫道:“三哥有难,当速救!”竟撇了凯强而走。纪安邦一时被焦、徐逼住,阻拦不得,唤道:“年贤弟莫急,休乱了阵脚!”那长耳公海騄情知是吴天鹗的计策,只是舍不得纪安邦的情分。年豨又纵马回身,招动手中红布。海騄见了,自知兄命难违,发起狠来,随着去了。纪安邦、杨腾蛟见走了二将,惊讶不已,只叫众官兵莫乱,又分付传令军道:“速传:‘西北指,平水一。’”左右不见袁宪,杨腾蛟骂道:“直娘贼,如何误我!”

此时官军已吃马陵泊杀的叫苦连天,陈明远见破阵成功,传令大小头领领兵一齐杀去。杨、纪二将见手下军马渐渐折没了,心中慌乱,也知双拳难敌四手,急取路向正西北走,那知路上又杀出杨乙尧、咸纬广等人,四面埋伏定,冲不出去。纪安邦道:“待小将与先锋杀出一条血路,先锋当回东京,再提军马来报此仇!”拍马上前,死命拼杀,杨腾蛟忙逃去,尽拣小道奔走。

只说年豨、海騄两个,路上会合了袁宪,三人骤马来到王楼村,只见村中火起,却那有马陵泊的人马?反是村里百姓尽被熊铎率人洗荡了。周信呆在一旁,吴天鹗笑道:“刁民通贼,理当除之,也是计策所须,不容泄密。”复劝道:“因知周兄心善,只让熊弟来做这般勾当。待杨腾蛟、纪安邦都死尽了,朝廷官军还须你统帅,护得周全。”海騄不忍道:“三哥,纪将军当真不救他么?”吴天鹗正色道:“他若得生,岂会饶了你三个?”海騄不再言语。年豨反是不以为意,他是个爱厮杀的,提斧嚷道:“俺今日没杀痛快,且与我留几个牲口!”袁宪大笑道:“四哥须留下些妇人为用,莫杀风了!”西山一行暂表到此。

却说纪安邦一路搏杀,斜刺里又赶出铁枪将张洲、女伯乐于娇。张豪轩叫道:“纪安邦,梅花阵已破,还不下马受缚!”纪安邦大怒,抡刀来战,张洲迎上。两个斗近二十合,张洲力怯回马,纪安邦骤马追去。张洲见安邦赶的紧,猛地回马一枪。纪安邦不曾防备,吃一枪刺中右肩,大叫一声。于娇挺戟来赶,那边又过来王珠江、宋凯强、王楠、张自强四将。纪安邦不敢恋战,夺路而走。方才转出一个林子,只听一声响,绊马索起,把纪安邦从马上摔下,房圳、邢耀抢来接住,反剪双手,麻绳捆了个结实,押往大寨去。

单说杨腾蛟,逃命间,心中止不住的道:“想我堂堂定远将军、兵部侍郎,竟败在贼人手里,回京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文武百官。”忽听背后霹雳一般声响:“杨腾蛟那里走!”腾蛟心中一震,急忙回身看去,只见一人,身披七星袍,体挂乌油甲,头戴狮盔,面如烟熏太岁、火燎金刚。乃是马陵泊千丈坑朱成,手提三尖两刃青锋刀,跃马上前来战。

杨腾蛟此时已是身心乏力,只得咬牙来斗。这二人,一个是天罡星临凡,一个是雷府将转世,相互斗敌。十余合之上,腾蛟斧法皆被朱成镇住,不得已改为防守。二将逐渐斗到三十合开外,腾蛟手已发颤,衣甲遭汗水浸湿。朱成见状,把三尖刀一挥,腾蛟忙用开山斧隔住,成乘势将刀向下劈去,腾蛟躲闪不及,右手四指被割断。杨腾蛟大吼一声,朱成用刀拨过大斧,一刀刺中腾蛟心窝,再一刀拍下马去。杨腾蛟尚待挣扎,朱成往咽喉上复上一刀,结果了性命。可笑这杨腾蛟,自政和五年南旺营兵变,杀了王定六、郁保四两个,破了梁山百八之数,往后随官军东征西讨,至今日又是雷将中首个战死的,正是:

雷霆消弭暗颓唐,斧落蓬蒿叹途长。

惊愕青锋争耀眼,依稀南旺烂银光。

当日陈明远下令收兵,都回山上。到了金沙滩,众人见朱成一手抓着杨腾蛟的人头,一手提着那把蘸金开山斧,问他道:“你又不使斧子,拿它做甚?”朱成笑道:“前番为救于姐姐,我伴当吃那麻子伤了,尚未修补。今日斩得杨腾蛟,就把他斧子化了用。”王铁树道:“兵刃既损,央李铁匠与你换个新的便是,何须恁般麻烦。”朱成摇首道:“此刀自那年返乡,李郎君赠我除贼,随身多年,如浑家一般,不可舍,不可舍!”众人都笑道:“你若比做性命倒也罢了,非比浑家,教你那浑家听了,老大栗暴凿你哩。”朱成亦笑,只待要锻铁郎君李磊修补。

忠义堂内,众头领庆贺全胜,陈明远先教把纪安邦推过,道:“纪安邦,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落得今日下场。如今被擒,你可愿归降么?”正是:

饶君纵有温侯勇,难免引颈白门亡。

是日之后有分教:

三路大兵,浩荡征讨;两处山寨,齐心御敌。

不知纪安邦是否愿降,且待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雷将:杨腾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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