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更在意的,是申屠一此人。
“我原以为申屠又心机深沉,而申屠一只是手段很辣。今日再见,才觉出,恐怕申屠一的心智不在申屠又之下,只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而已。”明夷也想听听时之初的见解。
时之初显然看到的比明夷多:“我观申屠一太阳穴凸起,目光如炬,一身精纯内功恐怕不在我之下。而申屠又内功平平,硬功夫练得不错,但真遇上强敌,还是会吃亏。至于心性,二人一刚一柔,一表一里,难得的是,兄弟之间心灵相通,毫无他念。二人与宾客周旋,配合默契,真如一心。”
明夷无兄弟姐妹,对此情谊极为羡慕:“你可有兄弟姐妹?”
时之初未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沉默了会儿:“没有。”
明夷直觉他对此话题很排斥,不敢再问:“我也没有兄弟姐妹,自小便羡慕这样的情谊。申屠兄弟即使同样钟情夏幻枫都未生罅隙,真是少有。申屠又也就罢了,不乏姬妾红颜。申屠一看来真是对幻枫情有独钟,只是怕弟弟有一丝不悦,便忍痛割爱。”
时之初提出一种可能:“夏娘子还是有所保留,若真肯对申屠一用心,以他这种性情,极有可能会对她如同对申屠又一样维护。到时,可能会有办法让他兄弟生出罅隙。”
明夷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却不能说明为何不可行。如果夏幻枫是女子,委身于申屠一,花些心思便可让他身上的英雄主义爆棚。偏偏这是不可能的。
“夏幻枫是不会愿意这么做的,她有她的底限。”明夷目前只能这么说,“而且,一旦她与申屠一相好,必定失去龚君昊的庇护,得不偿失。”
时之初沉吟一会儿:“那恐怕他兄弟之间是难以撼动了。且他帮中得力之人都正当年,看样子都是兄弟二人亲力提拔,没有老帮主的势力,定然上下一心。”
明夷前后思量,越发觉得申屠世家是个难啃的骨头:“真的是无懈可击吗?”
“要打击申屠世家,只有靠天一帮。长安之争难以避免。”时之初起身,带起一片水声。
明夷想到他此时全身一丝不挂,脸上就发烫:“明日作何打算?”
“既然来了,盛情难却,至少留个一日吧,也好观察下他帮派的运作。”时之初已穿好丝袍,“早些休息,再做打算。”
第二日,接待陪同他们的依然是申屠又。他说陶三娘一早已经出发,去向未定,暂时不回长安。
明夷笑道:“莫不是要去杭州西湖赏桂?”
申屠又爽朗笑道:“怕是叶炘此时已在长安,去杭州也是空跑一场。”
“叶执事真是长得一副好皮囊。”明夷没想到申屠又直接说到叶炘,也顺着回一句。心想也是,在商洛之时,桃七帮的人已经得知天一帮在长安要有所动作,算算此时探子也应当到了,陶三娘听到消息哪里还能坐得住。
“明娘子如此盛赞其他男子不怕时大侠不高兴?”申屠又打趣道,一边吩咐属下牵马来。
明夷亲热地挂在时之初手臂上:“再好的皮囊也敌不过之初的万分之一。”
时之初奈何不得她,笑道:“胡闹。”
见到被牵来的两匹马,明夷再也挪不开眼神。马这种动物,灵性而充满自然创造的美感。哪怕再不懂马的人,几乎也能一眼分辨出基本的优劣。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见到稀有名贵的马,就再也瞧不上普通的马。
明夷曾经偏爱无忌,毕竟是自己赐名又是自己的第一匹马。而见到无名之后,方不得不认可无忌的蠢钝。但在眼前这两匹马面前,无名显得如自己的名字一般,无比平庸。
申屠又爽朗道:“明娘子还要远行,没有好马可是不行的。这两匹还未取名,都是西域商人手中能带来的最好的马,即使与突厥人上贡的国宝想比也不逊色。这匹汗血马高大强壮,正适合时大侠,而这批阿拉伯马灵巧驯服,娘子用来骑乘再好不过。”
明夷看这两匹宝贝,实在欣喜。栗色的汗血马油光水滑,肌肉匀称,神情淡漠。而那批阿拉伯马毛色灰白,十分浅淡,目光温柔,曲线柔和。与二人还真有神似之处。
时之初识马,说道:“这两匹宝马价值连城,千金难得,今日有幸驾驭已是帮主厚爱,怎敢夺人之美。”
明夷听言,暗暗咋舌,这两匹马看来价值超过她的拾靥坊,这么大的礼确实也不敢随意收受:“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谢过又帮主了。”
申屠又说道:“这是我大哥的心意,只当是预先给两位的大婚贺礼。我申屠家送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那不是成了江湖笑柄。”
明夷看时之初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请又帮主代为谢过一帮主。”
申屠又笑道:“府中有一处马场,可供驱马,娘子先与此马熟悉一下,半个时辰后我在府门外恭候二位,带二位在洛阳城中逛逛。”
申屠又先行告辞,明夷抚着那灰白马,爱不释手:“你说我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起名不是你的专长吗?你喜欢就好。”时之初虽不露声色,瞧得出对那批汗血马也是钟爱有加。
“既然是我们的马,那就与无名它们是一家。你的这匹如此高傲,便唤作无疆,眼中再无疆界。我这匹便唤作无暇,如映照着碧蓝天空的初雪一般。”明夷看自己的无暇越看越是欢喜,那白色之中的灰色泛着浅蓝,美不胜收。
时之初品着这两个名字,很是满意:“娘子胸有丘壑。”
明夷又是一阵荡漾:“我喜欢你叫我娘子,总想起别的意思。”
“还有何意思?”时之初不解。
“在有些地方,娘子是夫君对妻子的爱称。”
“我倒是未听过,是什么地方?”
“莫问,不记得了。”
“定是明夷杜撰,戏弄我。”
“是啊,是啊,反正你若唤我娘子,我便当那意思听着,心里高兴。”
“哦,那还是唤明夷吧。”
“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