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市容异坊出来,第一桩事是瞧一下自己的店铺。东市的拾靥坊看似生意不错,陆续有三三两两的女子进入,却很少出来。往里瞧,站在柜上的是辛五郎,笑容可掬,俊朗不凡,也难怪吸引了一些掩嘴偷笑的少妇。
店里头张罗着介绍的是葵娘,小丫头近来长进不小,自信多了,对着顾客们侃侃而谈。那些瞧热闹的女子呆久了也不好意思,大多还是会买个一盒胭脂或一盒口脂。到柜上付钱,再正大光明抓一下辛五郎的手。
时辰不早了,明夷躲在店外,不想让两人分心,到打烊时候才下马入店。
葵娘见到明夷,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过来:“明夷姐姐,你回来啦!真的吗?好高兴!”
辛五郎笑着摸了摸无暇的背:“真是匹绝世良驹!”
“好眼光!”明夷爱抚着无暇,“走,收拾了回去晚上我们好好聚聚!”
新昌坊中已是热火朝天。
夏幻枫有心,特意安排了两个厨子带着食材到承未阁新建的厨房中大展身手。知道人多,还弄了头新鲜放完血的绵羊来,让厨子在承未阁院子烧了篝火,架起来烤全羊吃。酒更是少不了,心思着实细密。
厨房给工人们分了些肉去,让她们早休息。
围着篝火而坐的除了刚赶回来的明夷、辛五郎和葵娘,还有从西市铺里回来的成言和贾七郎,余下便是连山、洪奕和胤娘。
明夷白日未留意到,承未阁与继业楼之间做了道很似砖墙的两扇大门,闭上之后,天衣无缝。
洪奕解释道,以后承未阁进出的都是达官贵胄的夫人,再与工人同出同进极不方便,令在承未阁后身开了道暗门,供会员出入。
明夷大加赞赏。
夜色渐落,月近圆,颇皎洁。篝火正旺,红棕色的烤全羊往下滴着油,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气。厨子已经走了,羹汤与酒菜都在石桌上摆着,八人围坐,虽有些拥挤却格外温馨亲切。
连山时不时去给羊身上撒着西市里最优质胡椒和安息茴香,孜然香味勾得人馋虫直爬。明夷唤他来饮酒,他便站着,捏一块腊牛肉,一口喝干,又急着去顾羊肉。
成言话多,说着西市店铺里来往的胡人,闹出什么样的笑话。看来对自己的新工作颇有兴致。突然便问一句:“我师父怎么没来?”
明夷只说他有重要贼匪要抓,过几日便回来。
成言喝得微醺,举起一杯酒:“这么多天孤男寡女,我以后不得叫姐了,该要改口叫师娘!”
明夷瞪他一眼,嘴边有笑:“别胡说八道!”
洪奕见她模样,起哄道:“看样子成言说对了!恭喜啊,你终于要嫁出去了!”
明夷脸上绯红:“还早呢,别闹了。”
她没忘了看一眼胤娘,她神色如常,随着大家笑,看着大家闹。
连山喊一声:“烤全羊成啦!”
一片欢呼。他唤了成言一起,给大家分割羊肉。明夷看到胤娘特意放了一盘在连山的位子上。
分割完,一同举杯,欢饮共餐。五郎兴起,唱了支曲助兴,一片鼓掌欢呼之声。
酒酣,明夷靠着洪奕,在她耳边说:“我真的高兴,你呢?”
洪奕看着手中的酒杯:“只可惜今晚他没空。”
明夷自然懂,笑道:“我也一样啊,我陪你!”
洪奕这才回道:“我也高兴,真的。”
明夷笑得痴傻。
明夷一个个喝过来。先是洪奕,无需多言。
再是连山,明夷谢他多年来悉心照顾,忠心陪伴,希望他早日成家立室,有个能照顾他的女子。连山脸色不好,闷头喝干。
连山身边是胤娘,明夷夸她聪敏能干,希望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胤娘看了眼连山,讪笑着喝干。
胤娘身边是葵娘,未等开口,葵娘先眼泪汪汪,说没有明夷自己早就深陷火坑,此生愿给明夷为奴为婢。明夷走过去抱了她一下:“傻丫头,你高高兴兴的,我看着就欢喜。”
接下来是成言,笑嘻嘻祝师父师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明夷瞪他一眼,问邢卿怎么没来?成言挠头说邢卿现在主管容异坊西市,打烊很晚,来不了。
再是五郎与七郎,明夷问得两人现在已经与葵娘一样,住在了承未阁三楼,不再回竹君教坊。明夷面有愧色:“我知你们在教坊中住的房间极其华美,住我这儿委屈二位了。”
五郎代为回答:“锦衣玉食不如自由为人,留得这一点尊严,不愧对祖宗。我二人多谢娘子才是。”
明夷嘿嘿一笑,搭上二人的肩膀:“你们觉得,我能否把教坊四君子挖来?”
辛五郎倒吸了口气:“娘子怎么会知晓四君子之事?”
明夷不答:“我见过四位风采,觉得这承未阁正需要如此的人才。”
贾七郎说话直接:“这四人走了,教坊便如同虚设,坊主不可能答应。”
明夷持酒看着月亮:“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只是如果梦都不敢做,又怎会成真呢?”
她痛饮一杯,也觉得自己已经不胜酒力,脑中晕眩,只有一副场景。梅兰竹菊那四位如同雕像般完美的身材容貌,各有千秋的气质,在承未阁中央款款走来,四周是无数用珠玉金银砸向他们的女子。
她定要让殷妈妈心甘情愿让出这四位来。
酒足饭饱,明夷和洪奕互相搀扶着到承未阁三楼为她安排的闺房休息。
简简单单,并无太多华丽装饰,只插了一束花在妆台上。
一张宽大的床,舒适柔软的被褥。
“洪奕,这被褥跟你的一样舒服。”她四仰八叉躺下,翻了个身。
洪奕还有几分清醒,解下发髻,再给明夷脱鞋:“废话,这就是我行露院的那床,你不是喜欢吗?”
“那你睡什么啊!”明夷醉醺醺问道,“你家老夏去滚床单睡不舒服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什么!”洪奕哭笑不得,“我发现你这一趟出去,回来后脸皮更厚了呢,是给你家那位带坏了吗?”
“才不是!我跟你说啊,他脸皮可薄了……”明夷攀上洪奕的肩,咬起耳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