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湜担心的是,她体内的毒有了什么变化。即刻给她把脉,问诊:“可有不妥?”
明夷如梦初醒,抽回被令狐湜握住的手腕,仿佛那是一条毒蛇。
“没有,比之前好很多,不那么畏冷了,气力也恢复不少。”明夷语速很快,似乎这样能掩饰自己方才的唐突。
令狐湜眼中漾着一种格外的柔情:“那就好,我们继续吧。”
明夷撇过脸,觉得他这样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不该存在。
二人默默回到床榻上各自的位置,明夷犹豫了会儿,自己主动解下了外衫,垂到腰间。等了会儿,令狐湜并未动弹,明夷侧过头,想问,他的手这才贴了过来。
真气输到体内,明夷觉得自己如同一棵垂死的树,源源真气沿着树根到每一根树杈,从树枝到每一片叶脉,缓缓的,生命力像烟花般爆发,刺目的光亮让她一时坠入纯白的世界中,无法视物。
璀璨瞬间消逝,似从未来过。
她为身体恢复的生命力而欣喜,中毒而不知明日的念头似乎只是个荒诞的想象,继而,又为这种索取而深深感到不安。
一片寂静中,呼吸声都声声入耳。明夷明显感觉到,令狐湜的呼吸声重了些,并非因为二人独处,而是一种气力不继的虚弱。
这呼吸声,让气氛更加尴尬。
明夷穿好外衫,不得已打破这种尴尬:“对不起,给我度气是不是很伤身?或者,不用那么频繁,我可以的。”
令狐湜提了口气,平静下来:“没事,你不用如此。给你度气也是救我。”
明夷虽知道这有一半是在安慰她,但也是真话,便也不再执着于此,不如心安理得,大家都好。
明夷立在门旁,笑容僵硬,微微弯腰,示意他走好。
令狐湜整理了一下袍底,眼中有一丝失望,一闪即过,其后似笑非笑:“怎么,不请我喝一盏茶吗?”
明夷有些迟疑:“让人送茶来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令狐湜带着笑意坐到桌边,铁了心不走了,“我听说伍谦平早就把和离书送去了衙门,你非有夫之妇,我也从未娶妻,有何不妥?”
“即便如此,传出去也是我惹一身脏水吧?”明夷听他言语轻薄,一时来了气,更提到伍谦平,烦闷不已。
“若街巷有谣言,你若在意,不如就……”
明夷打断他的话:“谣言会有,我也会在意,但后面的话不必说了,明夷不需要什么成全和施舍。与其如此,不如不起谣言,你我都落得轻松。”
令狐湜眉想到她如此决绝,一时语塞。
他垂眼摇了摇头:“那就请明夷赏杯水喝吧。”令狐湜说着,看了看桌上的水壶。
明夷发现他果然口唇干得起皮,想来是一天在外奔波,滴水未沾,倒是自己有些过于不近人情,讪讪说了句:“对不起。”
她赶忙给令狐湜倒了杯水:“凉了,没关系吧。”
令狐湜未答,一口饮尽:“格外甘冽。”
她下意识要怼过去,生生咽了下去。
令狐湜看着杯子,眼中烛光摇曳:“若是以前,你会怪我口甜舌滑。”
明夷避开他目光,那点愧疚之心也丝毫不见。如今不似以往,半点擦边的亲昵暧昧都会让她极其反感。
令狐湜见她如此,自不会自讨没趣:“我并非有何非分之想,只是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下。”
明夷听他语气严肃,知道绝非小事:“何事?”
“你如实告诉我,与伍谦平的和离确实是因为所中之毒?还是知道他要去做的事?”令狐湜问道。
“确实因为中毒之事,若你不信,大可不必再救治。”明夷说得十分坦然。这个问题,她等了三天了,知道迟早会被问及。看来,令狐湜已经得到伍谦平将去杭州的消息。但她还无法确定,令狐湜是否知道伍谦平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只扮作后知后觉,双目圆睁:“你这话定非随意说出,是不是伍谦平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看来,你对他依然情深义重。”令狐湜淡淡说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并未辜负我。只是命运不济。”她说得有三分哽咽。暗暗赞叹自己演技了得。
令狐湜毕竟关心则乱。
“我想,你离开不止因为求生。是因为下毒的极可能是他正妻魏守言,你不愿他与魏家撕破脸。还真是鹣鲽情深。”
“如今我能求生,他仕途光明,各自安好,好过一同山穷水尽。”她说得理所当然。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他正妻所为,你放心让他和这样的女子共处吗?”令狐湜仍有疑问。
“魏守言爱他入骨。”明夷不想再纠结于次,“你还没回答我,伍谦平要做什么?”
令狐湜沉默了会儿:“有传闻,圣上要派他去浙西监督防洪工事。”
“哦。这不过是寻常事。”明夷脑中飞快旋转,令狐家不可能不知道浙西出了什么事,自然会想到明夷上一回跟随伍谦平去过浙西。如果一定要装作毫无所知,反而可疑。
明夷想明白,露出些焦虑神色,眼神散乱。
“你不用口是心非,浙西出事了,此时派他去,绝不简单。我想问你,上回你们去浙西,带了什么人回来?”令狐湜追问。
明夷并无把握他知道多少,不敢多透露:“是一个叫阿武的人,具体是做什么的,来长安有何目的我并不知道。一路上他不肯和我说话,直到接近长安遇到袭击。他受了重伤,我因此只能带他求助于缪四娘。伤好后,谦平把他带走了。”
说这些,是因为令狐湜完全可以去和缪四娘核对。
果然,令狐湜点了点头:“我前日去看了姑母,顺便问你中的毒。她也提到此人。”
明夷冷着脸,问道:“伍谦平去浙西,是不是非常危险?他为何要去?是不是你和令狐绹的意思?”
令狐湜面沉如水:“其实前几日他一直推却直到你们和离后,他突然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