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青铜双耳尊虽然破损十分严重,但有卫东书这个绝顶高手加上元熙这个中高手在,只不到一个时辰,两件双耳尊便初具雏形。
卫东书脸上系了块三角巾,看起来像个江洋大盗。元熙一边拼,一边偷看卫东书的手法,他倒是快,好像知道那块碎片属于双耳尊的哪个位置。拿在手中,比划两下,便知碎片属于哪个面儿。
元熙同他相比,就慢得多了,卫东书那边已经拼的只剩下一个口儿,元熙这边才到半腰。卫东书拼罢,瞥了元熙一眼,得意洋洋的笑道:“看看吧,谁也没有你爹快。”
元熙扁扁嘴:“那是,您老人家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您老人家走过的桥,比我走得路还多。”
卫东书坐在地上看元熙拼,从桌上拿过一盏茶,慢慢喝着:“第一,你爹口味没那么重,第二,你爹没那么勤快。”
卫东书喝了半盏茶,元熙在坐在地上努力的拼着。低头看看旁边的碎片,还有那么多!?元熙索性往后一仰,算是放挺儿了。
卫东书把茶杯放在凳子上:“哎哎哎,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元熙仰起脸:“您不是说在动手的时候可以不拘小节吗?再说从前您就是这样的啊?”
卫东书笑道:“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学这个?等会儿你俞姨娘进来,非得唠叨你不可。”
果不其然,俞姨娘一进来便道:“元熙,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躺地上了?老爷,不是我说,您自己动手时不喜欢规矩也就罢了,总不能带着孩子也这样吧?元熙好歹是个太子妃,您就教她这个?”她望着元熙:“还不快起来?地上凉。”
卫东书平白挨了一通唠叨,苦笑道:“我招谁惹谁了?”
俞姨娘看见元熙拼得费劲儿,便道:“老爷,您也忒懒了,就不能帮帮孩子?”
卫东书怕俞姨娘继续说他,忙撸胳膊挽袖子,这回连三角巾也不系了。有他上手,元熙索性站在一旁看他拼,卫东书哼了一声:“懒丫头,好好学着点儿。”
俞姨娘笑道:“你爹啊,也只有在动手的时候,才能不古板。”
“我从来也不古板呐!”
卫东书拼完,元熙拿过一条湿毛巾递给他,卫东书擦了擦手,还是觉得一股怪味,腥甜的铜锈加上酸臭的茅坑味儿,简直熏死个人!卫东书拿俞姨娘的手盆洗了洗手,然后连盆一起扔了。用了俞姨娘小半瓶香露,这回闻起来香喷喷的。
“大哥这些天还好吗?”元熙问道。
俞姨娘看了卫东书一眼,摇摇头:“成日里像疯了似的读书,谁不让他读,他便要发疯,满嘴里念道着状元榜眼,也不知道多大能耐,能不能考上。就怕是还没考上,人先垮了。”
元熙吃了一惊:“那兰玉的事儿大哥知道了吗?”
卫东书叹了口气:“谁敢告诉他啊?你是没瞧见他那个样子。真不知道兰家的闺女到底有什么好,把你大哥迷得疯疯癫癫。”
元熙开始发慌,今年皇帝嫁女儿,破例开了恩科,从现在开始算起,拢共也就三四个月,管他三四个月已经是不容易,一旦成庸出了这个门,听说兰家的事儿,受到什么打击可怎么是好?
“那怎么办啊?”
俞姨娘同卫东书对望一眼,双双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怕什么来什么,话音还没落,便有下人来禀报,大小姐回府了。卫东书皱皱眉,这丫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大小姐去见谁了?”卫东书问道。
下人搔搔头:“好像是往族老哪儿去了。”
族老?元熙挑挑眉,这个老古板这些日子消停的很,打尤氏一死,他算彻底熄了火儿,成天窝在他的屋子里,有饭就吃,有茶就喝,再也没敢挑拨一桩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剧俞姨娘说,卫元嘉也曾回来过几次,只不过老太太,卫东书,哥哥妹妹一概不见,每次都是带些东西去看看族老。这也就罢了,偏每次叫她去吃团圆饭时,卫元嘉都推辞搪塞,在菜碟还没上桌的时候便走了。
她倒是会装可怜,好像全家都不待见她与族老一般。
“熙儿,去看看你大哥,顺便劝劝他,读书固然重要,可这书也不是一日读完的。”
元熙道成庸书房的时候,见元月正坐在里面,她也拿着一本儿书静悄悄的读着。元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元月发觉有人,抬头看见元熙,便放下书出来跟她说话。
“你怎么来了?”元月取出帕子在元熙发间扫了扫:“瞧你,弄得一头雪花儿,回头要着凉的。”
元熙往书房里看了一眼,成庸还在闷头读书,压根儿没瞧见自己。元熙低声道:“大姐来了,爹不放心,叫我来大哥这儿看看。”
“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就是怕这个。”元月指了指成庸旁边的那个位子:“你不知道,大哥的那些书,可无趣了。”
成庸的那些四书五经,中庸大学,要元月去读,能不无聊吗?元熙笑道:“回头我给你弄些传奇话本,野记杂文来。”
元月摆摆手:“你可饶了我吧,就爹弄得那些生意经,我都看的一个头两个大,你再弄些书来,不是要我命吗?”
元月反手关上了门,拉着元熙道门外回廊坐下:“三妹,我现在越来越怕,看样子大哥是真不想娶宬香公主。要我看,别说兰玉还活着,就算她死了,大哥会照样儿爱她。宬香公主人再好,怕也难走进他心里。你还记得当初大哥拒绝尤婉时的态度吗?他说他宁可死,也不肯娶一个他不爱的人。”
元熙打了个寒颤,这些她怎么能忘记呢?只是她再也没有当年捉弄尤婉的勇气了,她不能,也不敢向皇上皇后推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元熙拉过元月的手臂,伏在她耳畔道:“李戾案的罪证已经被爹拼好了,这下兰成杰必死无疑。”
元月吃了一惊,低声道:“兰玉怎么办?”
元熙摇摇头:“过一日算一日了。兰成杰想要我把兰玉嫁给大哥。”
“这可不行。”元月决然道:“兰家已经是罪无可恕,又怎能?就算兰家无罪,兰玉也不能跟公主共侍一夫啊?”
元熙叹了口气,握着元月的手:“二姐,我不常在家,爹和俞姨娘或许又照顾不到的,你看紧些。”
元月也叹了口气,不怕别的,怕就怕家贼,每次卫元嘉一回来,她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元嘉要出什么幺蛾子。这次更加糟心,兰府被抄,兰玉不仅是成庸的死穴,更是成了整个卫家的死穴,卫元嘉只要扇扇风,便能轻而易举的把整个卫家推向深渊,偏偏她们又无力阻止。
“尽力吧。族老这些日子身体不好,看样子熬不过这个年。”元月无奈的望着书房那扇紧锁的门,还能怎样做呢?总不能每次卫元嘉回来的时候,都把成庸锁起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丫头从院外匆匆跑过,元月忙叫住她:“跑什么?”
小丫头福福身子:“回二小姐三小姐的话,是那院里族老又吐血了,叫找大夫呢。”
元月看看元熙:“怎么又添新症状了?”元月摆摆手,示意那小丫头赶紧去找大夫。
“我在这儿看着他,你去族老哪儿看看?”元月问道。
这样也好,元熙点点头,是该去看看了。
族老呕湿了好几块帕子,几个婆子前前后后的忙活,忙着擦血,忙着换干净衣裳。见元熙进来,都只是匆匆福福身子,叫声三小姐,又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元熙在卧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除了卫元嘉,倒还有个熟人。族老呕了血,正昏睡不行。床边那个叫刘桂花的婆子正用一块湿帕子替他擦血迹。元熙抬脚踢踢她,刘桂花扭过脸,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三小姐?”
卫元嘉坐在一旁,冷冷的哼了一声:“什么三小姐,如今人家要称太子妃了。”
刘桂花看了看卫元嘉,忙改口叫道:“太子妃娘娘。”
元嘉虽要刘桂花改口叫元熙太子妃,自己却还坐着,全然一副傲慢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卫元嘉站起身子,倨傲的躬了躬身:“给太子妃请安。”
元熙冷笑道:“姐姐这行的是哪国礼仪?倒叫妹妹我看不明白了。”
卫元嘉束手而立:“我是大楚和亲王的妾室,行的自然是我大楚国的礼仪,妹妹又何须再问呢?”
“是么?”元熙缓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既然是大楚的礼仪,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呢?看来姐姐在和王府受王爷恩宠百倍,连大礼怎么行都给忘了。这也不难,不如妹妹回去派两个教习嬷嬷去姐姐府上,帮姐姐好好温习一下。”
“不必了,”卫元嘉冷冷盯着元熙:“王府什么都不缺,不需太子妃费心。”
刘桂花擦干了血迹,端上一盏茶。元嘉垂眼一瞥,刘桂花手上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铺面而来的一股腥味让她忍不住皱皱眉。
做事如此不当心!元嘉看见元熙就已经是气不打一出来,更别提再让刘桂花手上的腥味给怄上一怄了。元嘉顺势一推,一盏热茶泼在刘桂花的裙子上。她双眼一瞪,骂道:“不知高低贵贱的东西,才刚爬上来几天呐?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天生的下贱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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