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赵可贞起得格外早,到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连太后也正在梳妆。
“母后施淡妆,倒比从前浓妆艳抹的好看的多。”赵可贞绕过北宫寝殿门口的屏风,悄然站在太后身旁。
太后略一惊,面色浮现一层不悦:“你也忒放肆了,按规矩,你该在华厅等候的。”
赵可贞将手伸到太后的妆奁中,取了一支玉华生在太后发间比了一下,道:“儿臣这不是来给太后娘娘您梳妆的吗?”
太后目光一凛,儿臣?记得她曾经当面警告过赵可贞,不要在她面前自称儿臣。
“用不着你。”太后夺过她掌上的玉华生,随手扔进了自己的妆奁中。
赵可贞望着镜中的太后,嗤笑道:“母后,您何必动这么大气呢?”
“有事就说,别这样假惺惺的,哀家看着恶心。”太后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不过是靠着愁情绕来操控哀家罢了。但哀家告诉过你,哀家不怕死。”
“知道,”赵可贞在殿中轻轻踱了几步:“母后只是怕儿臣用愁情绕去毒害皇上,所以才肯受儿臣摆布。”
“你知道就好。”太后取了一支花色簪花,插进发间:“你今日来的这么早,到底所谓何事?”
赵可贞捻着一支簪花,慢悠悠的说道:“元熙妹妹好像很久没有来给母后请安了吧?”
“请安是小事,她怀着身子不方便,多一次少一次有什么关系。”太后冷了赵可贞一眼:“赵可贞,做人可不要太过分了。上次你利用哀家罚她的跪,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也不想干什么,”赵可贞勾勾唇角:“就是耳边无故刮起一阵风儿,听说皇上要把已经获了罪的上官临瑞封到东林州去,这事儿,太后听说了吗?”
太后眉心微微皱一皱,捻起耳坠:“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快了,听说在今天的朝会上,皇上就会宣布此事。”
“那又如何?”太后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
“如何?”赵可贞的脸色倏忽变得凌厉:“太后对皇上这样的做法,好像无动于衷啊?祖上有遗训,后宫不得干政。可太后可知道,这明贬暗升的招数,是谁撺掇皇上做的?”
太后自是没心情猜的,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上官临瑞醉酒毁坏先帝的墨宝,犯了忤逆大罪,这种叛臣本该永不叙用,但儿臣却听说卫元熙为了上官临瑞的事情跟皇上大闹了一场,还以腹中的孩子做要挟。皇上被她迷了心窍,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卫元熙趁机给自家铺路,撺掇皇上封上官临瑞做上官宗主。儿臣想问问太后,这大楚的宫里,到底有没有规矩?”
上官临瑞对于太后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赵可贞就更不是个东西了。
太后斜眼看了她一眼:“那你想怎么着?”
“太后娘娘应该宣她立刻过来,当面问问。若果真如此,就请太后娘娘,依照宫规论处。”
太后扭过脸,一只宝石耳坠在发间摇曳。太后凝着眉:“你要本宫如何论处?”
赵可贞微微一笑道:“依照宫规,初犯者,当罚跪。”
太后哼了一声,道:“又是罚跪,你到是对罚跪情有独钟。”
“上一次才跪了一个时辰,这次,应该要她从此刻跪到太阳落山,若非如此,恐怕元熙妹妹长不了记性。”
太后倏忽站了起来,上前抓住赵可贞的衣袖:“现在才是卯时刚过,你要她跪到天黑,五六个时辰,你是想要她跪死在北宫吗?她肚子里孩子才刚四个多月,最近身子又不舒坦,若是罚跪的时候,伤了龙种,你以为湛儿会轻易放过你吗?”
赵可贞含笑望着太后,温然道:“母后按照宫规处置卫元熙,干我何事?就算她跪不了五六个时辰小产了,那也是母后罚的,这笔账,皇上可算不到我的头上。再说了,就算皇上疑心我,还有母后护着儿臣呢,儿臣有恃无恐,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太后愤然坐了下来:“你休想!”
赵可贞见太后不肯配合,脸色便愈渐凝重起来:“既然母后不答应,那儿臣也只好告辞了。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解药,要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好。”
“你少拿这个来威胁哀家!”太后扬手指着赵可贞的脸:“你若是逼人太甚,哀家就跟你同归于尽!”
“好啊!”赵可贞妖妖挑挑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娘娘不怕死,我赵可贞也不怕。不过有件事情,儿臣请太后千万不要忘了。我赵可贞心眼小,气量窄,做事容易冲动。要是我心里有半点儿不痛快,这宫里,说不定就会有人,把愁情绕下到皇上的膳食之中。”
赵可贞一抬手,妍儿忙识相的扶住,赵可贞转头瞥了太后一眼道:“既然太后不肯,妍儿,咱们也别不识相了。”
“慢着!”
赵可贞跟妍儿对视一眼,纷纷勾起唇角。赵可贞故作莫名的转过头来:“母后还有什么吩咐吗?”
太后面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一阵,她颤抖的指了指赵可贞:“你派人去,传紫宸宫那位到北宫来。”
赵可贞使了个眼色,妍儿便安排了人去。望着太后那副自责不已的神色,赵可贞抑制不住,扬天笑道:“母后这是何必呢?难道跟儿臣一条心,就这般让母后为难吗?记得当初母后给皇上选端王妃的时候,母后可是对儿臣青眼相待呢。母后当初还夸儿臣,温顺有佳,知书知礼。”
“那是哀家瞎了眼!”太后掩住嘴,呜咽了起来。
妍儿指了太后宫里的一个宫人去紫宸宫传旨,宫人到的时候,元熙才刚起身。昨夜自王太医走后,她就一直难以入眠。赵可贞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腹中怀的是双生子,她就更有机会兴风作浪了。
自从东林军破宫之后,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十分诡异,也不知赵可贞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后对她顷刻改观。难道就是以为赵可贞把她从萧容澄的手里救了出来吗?要是双生子的事,太后也偏帮赵可贞,那自己岂不是强敌环伺?
虽然身上没什么精神,但太后传她,她也不得不去,说起来,自己的确是很久没有给太后请过安了。这些天吐得厉害,夜里难以入眠,每每熬到天明,方才舒服一点儿,勉强能睡下。
太后传的急,元熙来不及多想,换了套宫装,淡淡施了脂粉,梳了发髻,便匆匆赶了过去。
今日的北宫,比往日肃穆森严,这一点,元熙刚一迈进北宫的大门,就感觉到了。
令儿偷眼瞧了瞧:“主子,今儿的架势不对啊。”
元熙也知道架势不对,但她已经迈进了北宫的宫门,就再也没有退出去的余地了,无论前面是风是雨,她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请娘娘在此跪等。”小宫女的脸色十分冷峻,一看便知是存心刁难。
元熙凝了那宫女一眼:“你说什么?”
小宫女又道:“太后娘娘在沐浴更衣,请娘娘在此处跪等。”
钟妈妈皱皱眉道:“等候太后应该去华厅,在这儿跪等是什么规矩?”
小宫女冷眼瞥了钟妈妈一眼,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只道:“啰嗦什么?叫你们跪就跪!这是太后的吩咐,轮得到你来多嘴?”
“你!”令儿瞪着小宫女,嘟囔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啪!这耳光打的清脆,令儿有点发懵,这小宫女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她动手动脚?令儿瞪着小宫女,那小宫女也瞪着她,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
令儿受了气,元熙自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她一扬手,又同样清脆的打了回去。那小宫女许是没有防备,许是故作娇嫩,竟被这一个耳光掀翻在地。
“太子妃娘娘你!”小宫女捂着滚烫的脸颊,委屈道:“你敢打我,我可是太后宫里的人!”
“太后宫里的奴婢,就不是奴婢了吗?本宫还站在这儿,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宫的人吗?随手一个耳光,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吧?”元熙漠然望着小宫女,只轻蔑的拍拍手:“今日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往后记住了,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
小宫女愤愤然爬了起来:“你们等着!”
小宫女抽噎着进了寝殿,许久也不见踪影,半晌,倒是把赵可贞给请了出来。
“妹妹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不过是个奴婢而已,犯不上跟她们计较,气大伤身,妹妹怀着身孕,更不该如此。”赵可贞散漫的望着北宫里的风景,强做淡然的说着风凉话:“不过那小宫女说的话倒是没错。方才姐姐来请安,听太后提及妹妹。太后的话语里,可尽是不满呐!说妹妹恃宠而骄,不把宫规祖训放在眼里。不禁不按时给太后请安,还违反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
“这话是怎么说的?”元熙凝着赵可贞:“根本没这么回事儿。”
“没有?”赵可贞渐渐露出笑意:“不对吧?我可听说上官将军封了东林宗主,是妹妹你……”
“听说而已,”元熙微微扬起下颚:“也能当真吗?皇上雄才大略,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个深宫妇人替皇上出谋划策了?姐姐这么说,到底是在质疑妹妹的品行,还是在质疑皇上的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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