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又是唱得哪一出?
秦明兰心中尚有些不解,但双腿却早依了李潇然的意思,一脚将卖身葬父的姑娘甩开,便一脚踢上那名恶少,直接将人给踢飞出去。
还好大开的门外竖了一道不矮的栏杆,好死不死的将人给拦了下来。不然,要是秦明兰力道再用得大一点,这恶少就要直接从二楼飞下去了。
“小公子!”
随扈们见状纷纷大惊,连忙大声喊着跑过去将人扶起来。
恶少被踢得胸口剧痛,但更痛的却是他的心——想他这些年在临清码头打遍天下无敌手,谁人在他跟前敢不低头?结果今天,就有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敢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一手轻抚着胸口,一边气呼呼的指着秦明兰这边:“给我打!打死他们!”
“打!把他们全都给我打趴下!”李潇然也欢快的跳着脚大叫。
一时间,短兵相接,乒乒乓乓闹得不可开交。秦明兰和李潇然下码头来,身边自然也不可能不带护卫。只是李潇然为了吃得爽快,特地将护卫给扔到了街上,没叫人上来。但现在一听到上头的声音,护卫分毫不敢怠慢,连忙从外头爬上来,从窗子里钻进来直接加入战争。
护卫出马,一个顶至少十个。
所以,秦明兰轻轻松松的收回拳脚,将那些随扈们交给护卫收拾,自己穿过打闹的人群,信步上前,一把将护在恶少跟前的两名随扈提起来扔出去,便抓住恶少的衣襟把人给拽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间,那七八名随扈已经被两名护卫全都打趴下了。
这狠绝的手段,这惊人的速度,简直令人胆寒。恶少也才终于发现不对,浑身哆嗦得跟东风吹拂下哗啦啦作响的枯枝一般,满脸的趾高气昂消失无踪,哭丧着脸抽抽噎噎的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不就是一个臭丫头吗,你们要的话,给你们就是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谁说是为了这个丫头了?这种人小爷家里多得是,小爷不爽的是你的自称!”李潇然背着手,昂首挺胸在他跟前来回踱步,“今天在这个地方,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就说吧,你改不改了这个自称?”
“我改改改!”恶少连连点头,唯恐他们的铁拳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原本秦明兰一脚踢过来,他还觉得不过是个有些功夫底子的人罢了,但李潇然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自己手下那么多人,难道还制不住他们?就算后来又上来两个,他也是不怕的。但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如入无人之境,简单几下便将他引以为傲的随扈给打趴下了,自己却是毫发无伤。秦明兰更是厉害,这小小的雅间内这么多人混战成一团,她却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大大方方的穿过混乱的战场来到他跟前,然后就跟拂开他眼前的两片落叶一般,轻轻巧巧的就把人给弄开了!
再认不出他们的真本事,他今天就真是死在这里都是活该了!
所以,早准备好的话都不用说出口,直接低头认错就是了。
见状,秦明兰和李潇然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不觉浮现一抹浅笑——这个恶少倒是有点意思,至少有眼色这一条就很令人刮目相看。
这时候,酒店掌柜的也听到消息赶了上来。一看到这里横七竖八的情形,吓了一大跳,赶紧便上前道:“两位公子,你们赶紧将杨公子放下,这位可是知府大人的大外甥,这临清码头总管的儿子,万万得罪不起的啊!”
“把他给我踢出去!”李潇然大声道。
话音刚落,两名护卫便走上前,一人一脚踹向点头哈腰的掌柜。他们向来听命行事,也不会像秦明兰这般手下留情。所以两个人的两只脚叠加在一起,掌柜的便直接飞了起来。便听到上头嗷的一声,掌柜的就从二楼飞了下来,砸到一楼下面的一张空桌上。
恶少眼见如此,又听到下头嘭的一声,顿时吓得腿都软了,眼泪鼻涕一齐涌出来:“两位好汉,我知道错了,我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来和你们抢人……不,是抢称呼!我改了改了,以后我不自称小爷了。这个称呼以后只给大爷您来用,我这辈子都再也不用了,也绝对不许其他任何人用!”
李潇然不爽的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说了小爷是小爷,不是什么大爷!”
“是是是,小爷,您是小爷,我蠢,不会说话,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恶少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秦明兰简直叹为观止。
拿得起放得下,被欺负到这个地步还知道如何油滑的给自己寻求退路,这恶少也是个妙人啊!
真有点意思了!
瞧瞧李潇然,他也是一副志得意满的德行。大步走出雅间,靠着护栏目视下面一干人等,他朗声喊道:“一个掌柜的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叫你们大东家来,不然今天这事小爷一定和你们没完!”
“你要和谁没完?”
话音才落,又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自下响起。李潇然小身板一抖,赶紧退回雅间,一把拉紧了秦明兰的胳膊:“来人了来人了!好多人呢,前面那个长得好凶神恶煞!”
随后便听到咯吱咯吱的脚踩楼梯的声音传来。秦明兰侧耳细听,沉声道:“一共一十五人,每个人都有点功夫底子,但只有五个人算得上中上。为首之人最是厉害,可以和我过招三十回合。”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这位公子好耳力!”粗犷雄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便看到一个五大三粗黑面孔的中年男子领着十来个手持棍棒的粗野汉子走进门来。
目光一扫,在一地被打得到现在还爬不起来的恶少随扈们身上淡淡扫过,然后看了眼被秦明兰捏在手里的恶少,以及站在秦明兰额李潇然身后的两名护卫,最后才是并肩而立的秦明兰和李潇然。
此人眼睛一亮,拱手冲他们行了个礼:“想必方才说话的就是您吧!您果然好耳力,把我们几个人的本事都说得一清二楚,在下佩服之至。不过,就算是和犬子有点不睦,大家也不至于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吧?”
“没办法,贵公子主动寻上门来,还率先口出恶言,我们总不能平白受辱吧?”秦明兰淡然道,“更何况,我们也不过是教训教训了贵公子手下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而已。十个人对两个人还能输得这么惨,这伸手未免也太差了点!”
说到最后,竟然还带上了几分嫌弃。
被称作杨大人的汉子面孔扭曲了几下,无奈低头:“的确是在下御下无方,叫这些狗东西出来丢人现眼,碍了二位贵人的眼。您二位给他们点教训是应该的。不过,既然气都已经发过了,不知您二位可否留犬子一条性命?”
秦明兰看向李潇然。
李潇然爽快点头。“可以呀!”
秦明兰便松开手,将恶少朝前一推,恶少便跌跌撞撞的跑到杨大人身边,抓紧了他的手,声情并茂的高呼一声:“爹!”
杨大人随手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早说了叫你学点好你不听,今天可好,被人揍了吧?活该!你怎么就没让人给活活打死呢?”
恶少捂着脸欲哭无泪。“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低声下气的小模样,和方才在李潇然跟前时的一模一样。秦明兰顿时了然,原来是个熟手了。
眼见对方爽快的将儿子还了回来,杨大人眼中有事一抹激赏一闪而逝。随手把儿子交给身后的人照看,他再度冲李潇然二人拱手:“多谢二位宽宏大量,不与犬子一般见识。只是敢问二位高姓大名?今日在下也是开了一番眼界,回头也好教导兄弟们都睁大眼,见到两位的人也好恭敬着些。”
一看李潇然和秦明兰的气度便是不俗。而且就看两个护卫的手脚便已经这么厉害,这两个人的身份肯定很不一般。若是能和他们攀上关系,那以后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好处呢!而且就算捞不到,至少现在也知道码头来了一伙不能惹的人,回去告诉大家,叫兄弟们都留心着点,也免得被人踩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潇然闻言淡笑:“姓名就不用说了。我们不过是途经此地,在此稍做歇息罢了。以后还来不来都两说,你们也不必如此胆战心惊。只要你们乖乖的不惹我们,我们肯定也不会和你们过不去的。”
杨大人心里微微一沉,赶紧点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在此多谢二位调教犬子之恩。告辞!”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或许只能说是秦明兰和李潇然南下途中的一朵小浪花,以后回味起来的时候徒增一点乐趣罢了。但很显然,事情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的。
就在杨大人打算带着儿子全身而退的时候,又听下面一阵哄闹声响起。一队穿着捕快衣服的人大声叫嚣着冲上二楼。
“贼子在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不等秦明兰和李潇然有所反应,杨大人先脸色一变,连忙迎上去。“罗捕快,你们怎么来了?”
“杨大人,我们听到人报,有贼子在四海聚里作乱,特地过来将人捉拿归案!”罗捕快大声道,一边冲他使了个眼色。
杨大人眉心一拧,赶紧把人拉到一旁:“是谁告诉你们的消息?”
“当然是夫人叫我们过来的。”罗捕快小声道,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吧,这点小事简单得很!敢在咱们的地盘上作乱,看兄弟我不好好帮你出这口气!”
“不用了!”杨大人连忙摇头,“此事我已经摆平了。”
“那怎么行!”罗捕快一脸不悦,“夫人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杨公子被人打了,而且还伤了这么大的脸面,这口气她是肯定咽不下的。若是不给杨公子找回场子来,不仅夫人不高兴,以后杨公子也不好再在这里行走了啊!”
然后,不管杨大人想说什么,只管拍拍他的肩:“你就只管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们了!”
说罢,大手一挥。“把这群犯上作乱的贼子都给我抓起来,押回大牢里去!”
“罗老弟,你这是要坑死我呀!”见状,杨大人先低叫起来。
李潇然和秦明兰见状,也纷纷皱起眉头。
“发现了吗,情况不对。”李潇然小声道。
秦明兰颔首。“有人故意在给我们挖坑呢!”而且,还在不停的使劲想把他们往坑里推,甚至还在不断的拉人下去和他们作伴。
“看来,这场卖身葬父的好戏一开始就是演给我们看的!”李潇然冷哼。
秦明兰也不禁低笑。
真有点意思。这么恶俗的戏码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人来,而且还能似模似样的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幕后之人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回头对两名护卫使个眼色。护卫们立马变跟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三下两下,便将那四名差役连同罗捕快都给打倒在地。这一次,他们倒下的速度比起恶少杨公子的随扈还要快得多。
罗捕快被一拳打掉了两颗牙,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他支撑着想要爬起来,结果发现却是有心无力。艰难的咳嗽两声,他哑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等报了上去,你们都别想活了!”
“朝廷命官?嗯?”李潇然冷笑,转身冲秦明兰吐吐舌头,“怎么办,咱们打了朝廷命官呢!我好怕呀,你说皇上会不会判我一个斩立决呀?”
秦明兰无语扶额。“你演得太假了。”
李潇然眨眨眼。“难道你不觉得我演得很入戏吗?人家都已经这么害怕了!人家在发抖呢!”
你怕个屁!我看你是亢奋得发抖!
秦明兰摇头,朝下头指指。“又来人了。”
便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又起,整个雅间都跟着晃悠起来,就仿佛一座危楼,时刻都有要被踩榻的危险。
李潇然赶紧抓紧了秦明兰的衣袖。秦明兰一脸镇定:“只是一个三百多斤的人而已,这点重量还压不垮。”
“三……三百多斤?一头猪啊!”李潇然失声低呼。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这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胖得跟一座小山似的老年男子。
他穿着印着万字花纹的绸缎衣裳,但裹在他身上几乎只能看到一坨一坨的肥肉。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在店小二的搀扶下气喘呼呼的走上来,绿豆般的眼睛一扫,立马便垮下脸哭丧起来:“哎哟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小店只是做点小本生意,本着的是和气生财,您几位要打架去外头街上打不行吗,怎么就在我这小店里打起来了?我们小店可扛不住啊!诸位,你们行行好,自己到衙门里去把事情给解决了吧,这损失费小店就不要了,求求你们留我们一条活路吧!”
论圆滑世故,杨公子还是远差这个人好几截。
李潇然耐心的听他哭号完了,才慢条斯理的问:“你就是这家酒楼的大东家?”
大胖子赶紧点头。“正是在下!这位公子,你们没事了就赶紧走吧,现在正是饭点,小店还等着做生意呢!求求诸位行行好,给我们一口饭吃吧!”
“果真是你?这里的大东家?”李潇然又问。
大胖子还是点头。“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王泰山,这家四海聚是我家祖传的,现在衙门里还压着我的地契呢!这位贵公子,求求您高抬贵手,就让小的好好的在这里做几天小生意吧——”
“把他给我抓起来!”不管他再说多少废话,李潇然忽的下令,打断了他的哭号,两名侍卫更是令行禁止,转瞬的功夫就将这只大胖子给挪到了李潇然跟前。
这速度,简直就跟拎了只鸡在路上走别无二致。
杨大人和罗捕头见状,心中都不免窜上一股凉意——这个人,身份只怕绝非一般。
啪!
等人送到跟前,李潇然二话不说,先是一巴掌扇过去。然后还觉得不爽,又连扇了几巴掌。
王泰山不明所以,但还好人长得胖,脸上肉也多,缓冲力足够。所以李潇然左右开弓打了快十巴掌,却也只是将他的脸打红了,连印子都没留几个,反倒是自己的爪子都快打断了。
眼泪汪汪的收回手,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明兰:“他脸上的肥肉太多了,我打得手疼,你帮我打好不好?”
秦明兰默默别开头。“手疼你就换别的东西呀!这里这么多杯盘碗盏,还有桌椅板凳,哪个不是趁手的好东西?就你傻,非得动手,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潇然连忙点头,随手抓起饭桌上的一碗八大件就朝王泰山头上砸过去。
东西才上来没多大会下头就闹出了卖身葬父的戏码,所以这些东西他们都还没动几筷子,倒是便宜了这个泰山。只听稀里哗啦几声响,细瓷大碗扣在他身上,撒了他一身的汤水,大碗也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王泰山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连路都不走几步的。虽然是商户,但因为和县衙上下关系一向不错,在本地也颇有威势,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现在冷不丁被人这么一砸,当即便一声高呼,跟杀猪似的。
李潇然见状也来了兴致,一连将八个碗都砸到他的身上,引来一连串大呼小叫,才气喘吁吁的靠在秦明兰身上:“好累好累。打人这事怎么这么累呢?我本还想再抡条板凳砸破他的头的呢!”
王泰山闻言脸都绿了,却也不敢抹去头脸上的汤水,只打着哭腔哀嚎道:“这位公子,在下若是哪个地方得罪了您您只管说出来,小的改就是了,您何故这样侮辱在下呢?在下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地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您这样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对在下又打又骂,您以后让在下如何在此处混下去啊!”
“你还打算在这里混下去么?”李潇然冷笑不止,“你说这四海聚是你们家祖传的产业,那我倒是不知,这祖传的产业,经营得这般好,你们怎么会不顾脸面,让一个穿着孝的丫头在大门口哭哭啼啼半天也没人管?后来还能任由人跑进店里来,一直冲到二楼我们这边来?你们店里养的那些打手都是吃干饭的吗?后来我们闹起来,你们也不劝架,只高声告知所有人杨公子的身份,还迅速引来了两批人,一批比一批厉害。你说,要是再等等,会不会你们的县太爷也会亲临此处?”
王泰山猛地一个激灵。“这位公子您在说什么?在下怎么听不懂?在下只是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李潇然冷哼,“好,你最好一直坚持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对秦明兰道:“给我缷一条桌子腿下来。”
秦明兰二话不说,一拳将桌子击碎,再随手一抽,一只桌子腿就入了她的手。
“给。”大方送到李潇然跟前。
李潇然才懒得接。“你给我打断他的腿。”
“你这也太残忍了点吧?”秦明兰皱皱眉。
王泰山心中一喜,眼前冒出一缕希望的曙光,便又听秦明兰道:“而且还麻烦得很。想要他一条腿,直接叫我卸了就行了,何苦还辛辛苦苦去缷桌子?须知人腿可比桌子腿好缷多了!”
我的天!
她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血腥的话?
不知王泰山,就连杨大人杨公子乃至罗捕头都被惊吓到了。
李潇然听了也是一顿,随即乖乖低下头:“是我错了,我忘了你早深谙此道。”
秦明兰颔首。“不过既然你都已经让我多此一举了,那就这样吧!你是想要一条什么样的腿?小腿还是大腿?还是一整条腿都废了算了?”
“哎,我突然觉得好害怕。”李潇然小脸一皱,难为的别开头,“本来是想给他点教训的,可是现在想想吧,我又有些不忍。算了,你就给他的大腿上来一下好了。他那里肉最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折的。”
或许对别人来说不易打折,但就秦明兰刚才露的那一手……再多的肥肉挡着又能如何?只要她想,这条大腿就折定了!
王泰山脸一白,杨大人等人赶紧别开头,便听到卡擦一声,王泰山又一声凄厉的哀嚎,大腿骨被秦明兰一个桌子腿挥过去砸断了。
门口的店小二被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李潇然见到了,便温和的朝他挥挥手。“你过来。”
店小二吓得浑身发抖。李潇然便笑得更加温和可亲:“赶紧过来呀!小爷问你几句话,你要是都乖乖答应了,小爷保证不动你一根毫毛。”
店小二一听,赶紧爬进来。“公子您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我问你,你们这些天是不是都在等着小爷上门?”
店小二一怔,悄悄看了眼被揍得缩成一只落汤猪的王泰山。
李潇然见状冷哼。“看来你也想去和你们大东家作伴是吗?”
“不不不!”店小二赶紧摇头,“回公子您的话,小的之前的确是听掌柜吩咐过,说这两天就会有两位贵客上门。其中一位异常英武,另一位美貌过人,掌柜的吩咐小的,一旦您二位到了,就让小的小心侍奉您。”
“还有呢?”李潇然冷声道,用力踢了踢疼得直哼哼的王泰山,“把话说一半藏一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泰山再次扯着嗓子嚎叫起来,声音凄厉仿佛敲响的破铜锣。店小二吓得浑身发抖,再也不敢耍半点心眼子。
“掌柜的还吩咐了,若是接到您二位,就赶紧把这事告诉他。就这样,再也没有别的了!”
“这么说来,他们还真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呀!”李潇然摸着下巴轻笑,“真没想到,原本只是随性而至,下船一游,却受到如此盛情款待。”再冲秦明兰微微一笑,“你说,要是前几站咱们也下了,会不会也受到一样的待遇?”
秦明兰嘴角轻扯,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应该会吧!”
李潇然便又看向店小二。“我再问你,外头有人来卖身葬父的时候,可是你们掌柜的吩咐不许你们赶人的?”
店小二点头如捣蒜。“原本我们做生意最讲究吉祥喜庆,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许的。小的当时见到了就要去将人给赶走,但是王小哥却把小的给拦下了,说这姑娘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咱们酒楼里往来的贵客多,说不定谁发发善心就能给她一个好去处,可比西边的草市好多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小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回头将此事同掌柜交代了一番,掌柜的叫小的不要得罪王小哥。”
“这个王小哥是谁?”
“他是大东家的远房侄子,这些年一直在酒楼里做事,掌柜的都要礼让他三分。”
“哦。”李潇然点点头,“这么说来,我们和杨公子闹起来的时候,就是他去通知的杨大人还是县令夫人?”
店小二微怔了一下,这才小声回应:“这个小的不清楚。不过,杨公子上楼后,王小哥的确是出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未归。”
“很好!”李潇然拍拍手,“我要问的都问完了,你伸出手来。”
店小二一个哆嗦,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随后,一个凉冰冰的东西轻飘飘的飞过来,落在他手上。定睛一看,竟是一片金叶子!
黄中带紫的色泽,说明金子的成分之高。精巧的叶子设计,就连上头的脉络走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只是薄薄的一片,但价钱也肯定不低。
“这片金叶子是打赏你老实说话的。这个地方恐怕是容不下你了,你拿着这片金叶子,带上家人,寻个地方重新过活吧!”李潇然淡声道。
店小二感激不尽,连忙冲他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公子大人大量,小的回去一定给您立个长生牌位,每日三炷香求老天爷保佑您长命百岁!”
“花这个钱,你还不如多给自己爹娘买点吃的好生孝敬孝敬长辈。小爷的长命百岁不用你来求神拜佛。”李潇然淡声道,便挥挥手,“趁着他们还未及反应,你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再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店小二连忙又磕了三个响头,便捧着金叶子扭身跑了。
杨大人等人见状心中都大感讶异。
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大家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许多个问号:这个人是谁?今天这事又是谁策划的?为什么把他们都给牵扯进来了?
无解,无解,都是无解。不过,有一点他们却异常肯定:这分明就是有人挖了一个大坑,故意牵了他们出来当替罪羊!
想及此,杨大人心中不由万分庆幸。亏得这两位贵公子并不是那等睚眦必报的人,事情过了也便过了,却也并未多说什么。不然,就以他们方才对付王泰山的手段,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偏偏这个时候,又听到下头一阵哄闹之声,竟是县太爷带着人过来了。
杨大人心中更是惊异万分——居然都给他们猜到了!
赶紧转身出去,在楼梯口就将自家姐夫给按住了,悄悄耳语了几句。县太爷面上怒气顿消,该换上几分狐疑。
大步走过来,此时李潇然和秦明兰站累了,早拉了条凳子坐下。
眼见县太爷过来,两人竟也是纹丝不动,就连眼神都没闪一下。两名护卫站在他们身后,就跟两座铁塔似的,格外震慑人心。
四周围一片狼藉,不少人还倒在地上哼哼不止。但是这两个人坐在那里,头发衣饰一丝不乱,虽然只是坐在一条长凳上,却仿佛跟坐在酸枝太师椅上一般,威仪天成,镇定自若。
原本心头的一点疑虑就被眼前所见给打消得一干二净。
只是自恃身份,县令大人还是走上前去,冷下脸呵斥道:“你们是何许人等,见了本官也不行礼?”
“这个礼,你受不起。”李潇然慢悠悠的道。
果然如此!
县令大人眼光一闪。“你们是谁?为何来此?又为何要在此闹事?”
“前面的事情和你无关,后面的事情不正应当是县父母大人您来问清楚的吗?”李潇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优哉游哉的品着。
县令大人眼神一暗。“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只好请二位往县衙走一趟了。”
“不去。”
县令大人冷下脸。“你们是害怕了不成?”
“这个和害怕没关系。这大冷的天,你们县衙又是大门外开,一定冷得跟跟外头一样。小爷我是最不耐冷的,所以懒得过去。”李潇然道,“而且事情不是都很清楚了吗?县父母大人您要是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只管问问您的外甥就知道了,他可是从一开始就和我们在一处的。”
想想又补充道:“哦,对了,这个酒楼里上到大东家下到打手,你们最好也都抓回去问个清楚。这里头的文章,这位大东家最清楚不过了。”
说着,放下茶杯,又掏出一枚金叶子拍在长凳上。“可以了,我们走吧!”
秦明兰信步跟上。
县令大人见状,忙要上前阻拦,但谁知秦明兰抢先一步,伸臂拦在他跟前。
手掌一翻,一块闪烁着幽幽光泽的令牌出现在他跟前。
县令大人当即膝盖一软,却被秦明兰给拉住了。“我们没空去县衙,不过我们相信,以县父母大人您的英明果断,此事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您说对不对?”
县令大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您二位尽管放心,下官一定会用心审理此案,务必给您二位一个交代!”
秦明兰颔首,长臂一收,令牌也被收入袖中。一行四个人翩然下楼,没有半点阻挡。
身后,县令大人中气十足的大吼:“把这个酒楼上到东家王泰山,下到下面的打手全部押回县衙,本官要立即开堂审理,不得有误!”
目送两个人大摇大摆的离去,杨大人跟在自家姐夫身后小声问:“姐夫,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刚才那个人给你看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你一看就被吓成这样?”
县令大人摇头长叹了口气,轻轻在侄子头上抚了一把。“你这小子,还真是够幸运的!”
四海聚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两个外来人同当今县令的外甥大打出手,甚至还打倒了不少衙役,此事很快便在街上传开了。整个临清码头谁不知道,县令夫人因为没有生儿子,一直将弟弟的儿子视若己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旁人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她一定把那人的整个胳膊都给卸下来!县令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但却在夫人跟前一直抬不起头来。所以每当遇到自家外甥的事,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这个外甥被宠得无法无天。
但是这一次,那两个人却是翩然而去。县令大人首次以狂野的姿态压倒了县令夫人这一股东风,甚至还将四海聚这家临清码头矗立多年的酒楼给封了,无论旁人如何来说和,他都不为所动。
而后不久,整个临清都遭遇了一番大幅度的洗牌。几乎所有官员都被伤及根底,但唯有这位县令大人稳坐钓鱼台。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秦明兰和李潇然出了四海聚,发现酒楼门口虽然围了不少人,但街上人来人往,各家吆喝声不绝于耳——日子还是要过的,生意也还是要做的。其他人家的事情,去看看热闹也就罢了。事不关己,当然都是高高挂起。
闻到两旁店里传来的阵阵幽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你吃饱了吗?”秦明兰问。
李潇然摇头。“烧麦我就没吃几个,本来打算主攻临清八大件的。”可谁知道,还没上口,就来事了。
秦明兰撇唇。“我也没吃饱。”她的饭量本就大,那一笼八个烧麦根本就不够她塞牙缝的。
那怎么办?
两双眼睛两两相顾,秦明兰胯下肩膀:“我是没心情再坐下来吃饭了。”
“我也一样。”李潇然锤锤肩膀,“出来吃个饭还要累死人。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你就是早知道才故意出来的吧?”秦明兰小声道。
李潇然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秦明兰道,也懒得就此事和他多加纠缠,便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他们打包一些特色菜送到船上吃吧!”
“也只能这样了。”李潇然耷拉下脑袋,一副被榨干了精力的蔫吧样。
秦明兰轻哼一声,但还是搀上他的胳膊。
李潇然立马仰起头,冲她绽放一抹柔柔的笑:“你真好!”便大大方方的朝她身上依偎过去,冰凉的双手更是毫不客气的握住了她的手。
立时间,这四周围那一道道犀利的眼神……
秦明兰突然想起来,她今天出门为了方便,是特地换了男装的!两个男人手挽着手头挨着头依偎在一起,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画面……
好像是太美了点。
赶紧低头,加快步伐,几乎是拽着李潇然回到码头。
两人上船,青葱几个连忙送上手炉,给他们卸掉大氅。很快护卫也将买的吃食送了上来。他们是依照着李潇然列的单子一一去买的,满满的两大篮子,船上的小桌上都铺不开。
分了几样看起来不太好吃的给青葱几个,李潇然和秦明兰捡起象牙箸大快朵颐了一番,正靠在开了一条缝的窗边看景消食,秦明兰眼光一扫,登时唇角微勾。
“看。”
指指码头那边。
李潇然跟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也笑了。“居然能追到这里来?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