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轩尴尬道:“柳姨,轩儿一直在为父亲当年所做的一切,心怀内疚,若不是他轻信秦慕阳,冷伯父冷伯母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灾难。”
柳碧微微一笑,声音苦涩:“轩儿,你根本无须自责,哪个做父母的不疼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如果当年你父亲没有那么做,也不会是今日的局面。”
“是啊。”李云轩叹道:“可怜母亲含恨九泉,父亲也躲避至今,轩儿虽知这一切全属无奈之举,但也足以让我愧疚终生。”
柳碧脸上露出一抹忧伤,淡淡道:“你父亲,他没有错。”
“呵呵。”李云轩无奈笑着,此时此地,怕是说什么也难以换回曾经发生的一切,就算身边的人都念在当年手足之情,不去计较李薄云的自私与懦弱,但错了,终究是错了,这是任谁都无法更改的悲剧。
柳碧见李云轩默不作声,摇头道:“当年,如果你父亲不这么做,恐怕,葬身在秦阳府的,便是你们冷、李两家六口的性命。”
“怎么。。。。。。”李云轩听得一头雾水,正待问清楚,柳碧却已经停下脚步,定睛看着眼前的石门,轻声道:“一切恩怨,孰是孰非,自有定论,轩儿,你且进去吧,你冷伯父冷伯母就在里面。”
一墙之隔。
李云轩突然感觉到无尽的惶恐。
冷月的父母------冷潇雨、柳含月。
慢慢推开石门。李云轩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一间密室。
秦阳殿中。
秦慕阳怒视着跪在殿中央的无邪,双手背于身后。不停的踱来踱去,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无邪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庞,直到怒不可遏的神情慢慢从他脸上消失,他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谁给你的胆子?竟如此胆大妄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盟主?啊?”
“我就是很不明白。”无邪强辩道:“既然有杀死李云轩的机会。为什么偏偏要放过他,无邪也是为了盟主。岂有你这般不分是非黑白的?”
“放肆!”秦慕阳刚刚消下去的怒气顿时飞涨:“试问当今武林,有谁敢跟我这般说话?无邪,你可不要仗着我疼你三分,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无邪并没有被秦慕阳的怒气惊住。他依旧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因为他,还有一点利用的价值。”秦慕阳看了眼无邪,这少年的倔强,怎么跟当年的自己如此的相像?让他始终对无邪发不起火来。
转回身,秦慕阳长长舒了一口气,淡然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无邪站起身,转到秦慕阳面前,定睛看着秦慕阳的双眸:“你不但不杀他。还让他去见冷潇雨,如果李云轩知道冷潇雨还活着,他岂不是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有恃无恐?”秦慕阳冷哼一声:“有恃无恐的应该是我们。让李云轩知道冷潇雨和柳含月都还活着,他岂不是会更加的受制于我?”
无邪脸上的疑云,一点一点的消褪,他明白了,眼前这个身为武林盟主的秦慕阳,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如果单单为了武林盟主的宝座,那么。他也已经得偿所愿了,这二十年来,他的两个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一个冷潇雨,被他囚禁着,另一个李薄云,因为负疚而远避山林,从此不在江湖露面,他应该是高枕无忧的。
李云轩若执意要报仇,凭秦慕阳的势力,李云轩就算翻再大的浪,也只能是小打小闹,况且依李云轩的心性,他不会动用王者归来,所以秦慕阳根本不应该惧怕李云轩。
而今天,他对李云轩的放任,只能说明,他还有更大的目的,而这个不为人知的目的,或许只有李云轩能够帮到他。
石门被缓缓推开,李云轩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两丈见方的密室,墙上跳跃的烛光,映的整个密室昏昏暗暗,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他顺着昏暗的光线看过去,密室正中央放置着一张木桌,两旁是座椅,而座椅上,两位老人正紧闭双目,李云轩静静的站立,此时的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冷潇雨------这便是他日夜都想见到的冷伯父。
满头银发一丝不苟的束于脑后,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显得极其苍白,剑眉冷挑,却也已是苍苍白眉,紧闭的双目,似乎对外界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却也掩藏不住英气外露。
李云轩再往下看时,他的胸膛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痛了起来,只见冷潇雨的双手无力的放在膝盖上,而在两手手腕的地方,有明显的刀痕留下的伤疤,这伤疤,分明是被挑断手筋而留下来的。
这两道疤痕像是两把钢刀,刺得李云轩的心不停的滴血。
冷潇雨静静地坐着,如同入定的大师般,那被水洗了无数遍,已经泛白的长袍,依旧干净整洁,李云轩隐约能够看到原来淡蓝色衣袍的模样。
再看冷潇雨的双脚,李云轩感觉周身一阵剧痛袭来,冷潇雨的双脚被套上了沉重的脚镣,脚踝的地方也留有明显的伤疤,之前所受种种酷刑与折磨,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是永难抹平的,同时也刻骨一般的铭记在李云轩的内心深处。
他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冲向冷潇雨,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冷潇雨的脚边,泪雨滂沱,嗓音沙哑:“爹爹,轩儿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转向柳含月,李云轩已经泣不成声:“娘亲,轩儿来迟了。。。。。。来迟了。。。。。。”
陡然间的呼喊,让冷潇雨与柳含月同时睁大了双目。
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少年,两人目光相对,眼里有不可思议的惊喜与万千的不确定。
冷潇雨轻抬手臂,他想伸手抚摸一下李云轩的脸庞,但却无能为了的垂下了双手,他的手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废掉了,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李云轩,脸上闪过的是万般的疑惑。
李云轩见状,依旧跪着挪向冷潇雨,轻轻抓住冷潇雨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庞:“爹爹,您不记得了吗?我是轩儿,是轩儿,是您的侄儿。。。。。。李云轩。”
冷潇雨眼中蓄满了泪,他怎么可能忘记?
二十年前的并州,二十年前的冷府,二十年前的兄弟情深,二十年前的欢声笑语,依稀就在眼前。
当年张春华在冷府养伤,李薄云带着年幼的李云轩过府探望,他清楚的记得他抱起乖巧听话的李云轩,那温馨开怀的一幕。
“轩儿,让伯伯看看你又长肉肉了没?”
“哎哟,伯伯都快要举不动轩儿了,轩儿如今是越来越重了,再过几年伯伯可就抱不动你了哦。”
“二伯父,你快些再长大些,这样就就可以一直抱着轩儿了。”
稚嫩的童音还在耳旁萦绕,冷潇雨哪能有丝毫的忘却?
“轩儿,以后喊干爹哦。”
“干爹!”
李云轩那脆生生的一声干爹,叫的冷潇雨一颗男儿赤血丹心,都变得温软起来,似乎随时要被化掉一般。
二十年了。。。。。。
冷潇雨突然惊醒,他颤抖着双手在李云轩脸上轻轻的抚摸,泪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李云轩,声音颤抖:“轩儿,真的是你吗?”
李云轩点头道:“是我,干爹,你。。。。。。”李云轩扶着冷潇雨的手臂:“爹爹,轩儿无能,这个时候才找到你和娘亲。。。。。。”
冷潇雨连连摇头:“不对,这。。。。。。不该是这样的。”
李云轩一阵疑惑,却见冷潇雨收回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慢慢的将双手也收了回去,转过头对木桌另一边的柳含月说道:“他不是我们的轩儿。”
柳含月点点头,目光中有几分清明,她轻声道:“就算他不是我们的轩儿,我还是想看看他。”说罢,柳含月朝李云轩点点头,李云轩含泪走向柳含月。
李云轩在柳含月面前跪下,双手被柳含月轻轻拉住。
柳含月并没有遭受冷潇雨那般酷刑,本就娇弱的柳含月,被囚禁在这常年不见艳阳的密室之内,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靓丽与妩媚,有的只是眼角的憔悴,眉梢的疲累。
她轻轻捧起李云轩的脸庞,端详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再叫一声娘亲。”柳含月言语中尽是期盼跟不舍。
李云轩含着泪,沙哑的唤一声:“娘亲。。。。。。”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柳含月双膝上。
柳含月替李云轩擦去眼泪,温柔的如同春日的暖阳:“轩儿,乖,不哭。。。。。。”话未说完,她自己反倒泪落两行。
“娘亲。。。。。。”
冷潇雨打断李云轩的话,冷声道:“你走吧,你不是我们的轩儿。”
李云轩回头欲辩解,冷潇雨一个冷冷的眼神,让李云轩心中一阵酸痛:“为什么?爹。。。。。。娘亲,你们为什么不认轩儿?”
“因为我们的轩儿,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坠崖身亡了。”冷潇雨仰天长叹:“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