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鸣迈入宁王府的时候,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好。
——劝说好了宁王府众人,然后自家嫂嫂就开心了。嫂嫂一开心,大哥和陛下肯定都会很高兴。这样的状况下,于是乎,他自己的差事就*不离十了。
霍玉鸣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越想,越觉得此事只要打通了宁王府这一个关窍,就一切都会顺利光明起来。
只是……
他唇角的笑容凝滞了下,侧过头去,与身边之人说道:“其实这样的事情,有我在就可以了。你最近不宜远行,倒不如在家里休息得好。”
“那怎么使得?”秦楚青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贤弟出马,我自然要亲自到场为你助威。不然的话,只你孤身而行,我着实过意不去。”
秦楚青笑得和蔼可亲,眼眸一转,视线在霍玉鸣僵住的笑上淡淡扫过。
看到他这模样,秦楚青暗暗笑了笑。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他居然真的要用那个法子。
她怎会不知道霍玉鸣的性子?
若是她不跟来的话,为了达到‘谋得差事’的目的,霍玉鸣少不得要将她与他所说的交换条件对宁王府众人和盘托出。然后他和宁王府好生商议,许一些好处,好让对方答应下来。
如若是旁的事情,他这法子或许还顶用。可这事儿是甚么?是结亲的大事!哪能那般简简单单直截了当地去解决?
真能如此的话,她也不必如此费心了。
宁王府,可是不会那么随便地就将暖儿的亲事给交出去。
故而秦楚青拿定了主意,少开口,让霍玉鸣去解决。然后她在一旁看着,以防霍玉鸣用那个法子。
——在她面前,霍玉鸣还是很顾及脸面的。她在场的话,他倒不至于闹出太过离谱的事情。
秦楚青表明了态度后,霍玉鸣见她果真不走了,顿时垮了脸。步履沉重地往里走着,暗暗思量等下换了甚么样的法子开口更好。
此番前来,秦楚青用的是‘探望生病了的暖儿’的名义。因此,去到府里见过长辈宁王妃后,她就转去了霍玉暖的屋子里,准备和她说悄悄话。
谁知这一去,却正巧碰到了世子妃和霍玉暖在争吵。
霍玉暖身边的妈妈引着秦楚青往里走的时候,双手合十不住地拜着,低声说:“敬王妃来得真是太好了。世子妃正在里面与小郡主说话,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敬王妃帮忙劝一劝世子妃。”
若是正常‘说话’,何来‘劝’之一说?定然是霍玉暖被训斥了,方才如此。
秦楚青有心想要快点过去,无奈双身子走不快,只能比平日步行稍稍步履急促些。因了这个关系,当世子妃听了丫鬟的通禀闻讯赶出屋子的时候,秦楚青也才刚走到了院中央。
世子妃赶紧上前来扶她,嗔道:“你也真是的。身子重就好生歇着,何苦来回地赶?既是要来,也要早一些与我说、我过去迎你就好。哪能让你这样急急忙忙地过来。”
“因着临时起意,便未曾想那么多。”秦楚青想到刚才听到的隐隐吵架声,话锋一转,说道:“暖儿身子可好些了?她许久不曾出门,我和她好不容易才见了这么一面。只是因着怕府里惦念,她未曾久待便赶紧回来了。”
听了秦楚青这般说辞,世子妃快速地回头忘了屋子一眼,脸色好看了许多,道:“之前我还在数落她,身子不好就不要随意乱跑。只是她不肯听,总是出言反驳。”
秦楚青就笑,“暖儿本就是活泼的性子,拘着这些天已经难得,再多憋几日,怕是没病都要闷出病来了。”
世子妃叹道:“哪里是不让她乱跑?待到完全康健后,想去哪里不成?”
虽还有怨气,到底是松了口。
秦楚青这便放心了许多,和世子妃寒暄了几句后,世子妃便也离去。
刚一踏进屋子,秦楚青就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抽泣声。之前在院子里还听着霍玉暖在尽力辩驳,如今看着模样,应当是等世子妃出了屋子后才放开了哭。
秦楚青在外间等了片刻,待到里面哭声小点了,方才进去里面。
女孩儿正趴在案几上,肩膀微微抖动,显然还在抽泣。
秦楚青在她旁边坐下,静默片刻,也不知该怎么劝才好,只能抚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静等她慢慢平息下来。
不过……
秦楚青有些担忧地朝客厅的方向看了眼。
如今暖儿的情形不太好,她不放心,需得好生在旁边陪着看着。等暖儿稍微平复些了再过去。
其实,她最需要霍玉鸣做的,就是在宁王府众人面前将秦正阳说出来。现在这样僵持的情形下,需要有一个人打破这种局面,提起秦正阳。性格冲动的霍玉鸣最合适做这件事。
怕就怕没有她在旁边盯着的话,霍玉鸣一激动就依着他先前的打算来行事。现在只寄希望于鸣少爷能够更加着调一些了。若是这一次不成,她再另想法子才是。
其实,秦楚青倒是‘高估’了霍玉鸣。
即便两个人如今不在同一个院子,但秦楚青积威已久,有她在这个府里待着,霍玉鸣就不敢随意乱动。打定了主意,务必要寻了一个最为妥善的法子来处理此事。
可他若不直截了当地将目的说出的话,身为堂兄,他哪能随随便便过问堂妹的婚事?
霍二少着实犯了难。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霍玉鸣好歹想到了个借口,问道:“听说暖儿生病了?可曾好一些?”不待世子他们开口,霍玉鸣赶紧将话题截在了此处,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人说起,有人在探听暖儿的亲事。不知现今如何了?”
他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太过于唐突,但鸣少爷那又冲又愣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即使如此,他若是不分场合地说错了话,大家笑笑就也罢了。特别是这些霍家的亲眷,没人去和他计较这点儿事。
于是世子听了后,顺着霍玉鸣先前问的直接答道:“还未定下人家。”一提及这件伤心事,即便是世子爷,也是只能叹气,“合适的人家她不喜,我们能有何法子?”
霍玉鸣摸着下巴想了一瞬,接道:“可不是!暖儿虽然性子温和,却十分坚定。若她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没错。”世子爷沉重地道:“我们怕的也是这个。”
“即使如此,为何不寻一个治得住她的夫君?”
“嗯?”世子慢慢抬起头,不知置信地看着霍玉鸣。鸣少爷的话题转得太快,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怎讲?”
“暖儿轻易不肯听旁人的话。但是若她肯听某一个人、肯忍让某一人,恐怕往后一辈子也能如此。”
世子依然有些不解,怔怔地看着霍玉鸣。
上座的宁王妃倒是品出了点味儿来,问道:“你可是有何法子不成?”
宁王妃的眼神犀利且不容置疑。在她这般的凝视下,本就有些心虚的霍玉鸣登时坐不住了。但是答应了秦楚青的事情他可不敢忘,硬是憋着一口气坐直了,摆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来,说道:“我觉得……明远伯府家的秦小六不错。你们怎么看?”
“秦小少爷?”世子爷顿了顿,猛摇头,“不行不行。出身太低,镇日里征战沙场随时都有性命危险。这可不成。”他可不愿女儿往后的生活充满了提心吊胆和不确定。
“您觉得我会给您乱推荐人么?”霍玉鸣刚才将那话提出来后,现在再讲,话语便顺溜了许多:“那小子走了大运。过不久军营回京,他跟着回来,立刻就能在京中领个体面的差事。”
世子爷还欲辩驳,旁边宁王妃抬手制止了他,问霍玉鸣:“你又是如何知晓?”
霍玉鸣想了想,“听家里人说的。”
敬王府里如今就三个主子在。他,霍容与,秦楚青。
他既是‘听家里人’所说,那么对方不是霍容与便是秦楚青。
宁王妃猜到了这一点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霍玉鸣慌得抓耳挠腮的。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讲才好。若他真有那个本事说成一门亲事,当初他自己的事情也没那么坎坷了不是?
霍玉鸣正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才最恰当时,突然,外面传来了个女孩儿急切的声音。
“爹爹,祖母,你们就考虑一下正阳哥哥罢!”
霍玉鸣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儿迅疾地冲进了屋子里,脸上挂着泪痕,睫上沾着泪珠。
到了屋中,霍玉暖半点也不含糊,直接噗通一下跪到了屋子中央,重重磕了个头,道:“我想嫁给正阳哥哥,求祖母和爹爹成全!”
听了这话,霍玉鸣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霍玉暖竟是有这个胆量,自己来争取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