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贝啦知道宋宵害怕面对那些记忆,尤其是害怕与那些记忆沾边的东西,所以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不怎么提那些事情。
可现在,她明知道宋宵害怕,却还是将江柔这个角色推给了她。
因为施白水的原因,米贝啦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演戏的时候出神了很多次。
她原本以为施白水第二天就走了,没想到第二天的她还能在片场看到她。
导演看她不在状态,便调整了戏份,让她下去休息,好好调整状态,让宋宵先上。
宋宵不知道米贝啦发生了点什么,但知道肯定和施白水有关系,毕竟她看到了施白水带走米贝啦的场景。
她抬手拍了拍米贝啦的肩头,提醒道:“好好调整状态。”
米贝啦“嗯”了一声,随手淡淡的笑了下说:“你也是。”
宋宵点点头,往片场的方向走去。
托米贝啦的福,池伯才也白得了半天的空档期。
他跟助理说了会儿话,接过助理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米贝啦,伸手拍了拍小助理的肩头,将手中的剧本和水杯都塞给小助理,这才跨着大步子朝着米贝啦的方向走了过去。
米贝啦解开了身上穿着的大花袄扣子,慢吞吞的脱了下来,一只手往前伸着,另一只手去接刘雅递过来的毛毯,不紧不慢的披在身上。
池伯才过来的时候米贝啦才刚刚将毛毯披好。
阮元他们带来的六个核桃很多,剧组的人喝的很开心,尤其是池伯才,一天不喝个三四罐这心里就不舒服。
池伯才先去休息区拿了两罐六个核桃,这才走到米贝啦的身旁。
他抬手轻轻的戳了一下米贝啦的肩头,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看起来不像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透露这一股这个男孩子十分温柔的样子,非常的有欺骗感。
“给。”他伸手递了递六个核桃。
米贝啦垂眸扫了一眼,没接。
池伯才干巴巴的递了一会儿,以为她是嫌弃他没打开这才没接的,于是他反手将另一个六个核桃放到桌上,整个人往一旁的椅子里一瘫,显的懒懒散散的,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勾了一下拉环,传来“啪——”的一声。
他离米贝啦近,拉开拉环的动作不大,但声音大,还蹦出来了一点儿奶溅到了米贝啦的脸上。
感受到淡淡凉意的米贝啦横了池伯才一眼,抽出桌子上摆放的纸巾,擦了一下脸颊,“你故意的?”
“怎么会?”池伯才真不是故意的,他将六个核桃的易拉罐往前递了递,一副诚恳的模样:“我专门给你打开的。”
米贝啦不信的看了他一眼,挺淡的“哦”了一声,接过他打开的易拉罐放到桌子上,这才将一直握在另一个手中的剧本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展开。
“你这两天,怎么不太开心?”自从昨天被那个人拽走过一趟以后,米贝啦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就算米贝啦不说,他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了,也能看出来一些。
“是因为昨天那个人吧?”他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另一个易拉罐,把玩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又一会儿,长长的眼睫忽然垂下,挺淡的说:“就是他让你不开心的吧?”
米贝啦没有立马应声,只是垂着眼睫,喝了一口六个核桃才回答他:“没有,是我自己让我自己不开心了。”
“是吗?”池伯才扬起语调问了一句,随后又很低的笑了一声。
她那话一听就是在敷衍人。
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在圈内也算是好朋友般的存在,没想到她都不愿意和他说说真话。
“他就是那个人吧。”池伯才的手指一直敲打易拉罐的罐身,哒哒哒的声响一直环绕在他的耳边,惹人心烦,就像他的心跳一样。
米贝啦默不作声。
池伯才就当她是默认了,调侃的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专情,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他。”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到我。
…
阮元虽然不知道施白水和米贝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了一些。
她长的很像那个人。
宋宵去片场拍戏,两人没什么事儿干,就准备去春海镇的其他地方逛一逛。
出海镇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尤其是春海的中部。
春海的西北方是一片沙漠,偏北方的地方又是一片雪海,那边一点的地方则是一片春海,偏东方一些的地方看起来还算正常一些,符合当下季节的特点。
两人身上穿的衣服不多,没有往北方走,而是朝着南边的春海走,那里春暖花开,气候还挺温的,不像剧组拍摄的正西方,炎热而且很干。
当地有一座非常有名的桥,名唤织梦桥,具体什么典故他们不记得了。
两人慢慢的走上去,站在中央,向着南边的风景望去。
桥的不远处,是一片黄色的油菜花田,很美很亮。
现在是工作日,没什么人,他们站在桥上,将远处的风景尽收眼底。
阮元望着那片油菜花田看了会儿,不知不觉就掏出了手机,打开相册,横屏对着油菜花田拍了几章照片。
春海镇的天气不错,天空蓝蓝的,白云也很密,很漂亮。
白云有很多的形状,有的找个小鱼,有的像个正垂头思考的仙女,有的又像是一对并排正坐在长椅看风景的情侣,还有的……
阮元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看过风景了,只可惜这次出来没有带相机,要不然可以拍一些更好看的东西。
他拿着手机又拍了几张空镜头照片,挑了几个不错的,点开微信发给了宋宵。
宋宵现在正在拍戏,没空回他,他就又跟施白水逛了一圈。
这一路上施白水都不怎么说话,要不是因为他差点被石头绊倒疼的他“啊”了一声,阮元都以为他成哑巴了。
阮元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
施白水跟在他的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是憋不住了,就把阮元给叫住了。
“阮元。”他对着阮元的背影叫了他一声,双手握成拳状,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等阮元回头看他他才继续问:“你觉不觉得她长的像一个人。”
阮元停下脚步,慢吞吞的回头,佯装成一副不知道的模样问:“谁?”
“米贝啦。”施白水说。
阮元装成一副知道了的样子“哦”了一声,吊着施白水的胃口来了一句:“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印象。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施白水不想说她的名字,而是继续说:“你仔细想想。”
“……”
阮元没想到他这么不愿意跟他提这个名字。
既然不愿意提,为什么又问他认不认识米贝啦,会不会觉得她像一个人。
阮元见他这副让他猜的样子就更不想说了,他原本是准备开导开导他的,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更何况他们之间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就是一个选了文科班,然后一个选了理科班的原因罢了。
他双手环胸,深吸了一口气,装成想了许久没有想到的样子说:“这个,我还真没印象了。”
施白水:“……”
好歹一起吃了一段时间的饭,他怎么能说没印象就没印象呢?
就算她长的确实没有宋宵好看,但也不是丑的没有记忆点啊,要不然怎么会在娱乐圈呆这么久。
施白水往身后的树上一靠,从裤子兜内摸出来一根烟,夹在口中,并没有点燃。
他咬了一会儿才说:“她是从欢。”
“从欢?”阮元想了想,“看着不像。”
施白水低头抿了会儿唇又说:“她是从欢,又不是从欢。”
“嗯?”阮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倒是让他有些不明白了。
什么叫她是从欢,她又不是从欢?
施白水本不想和阮元说这些事情,但那件事他压在心底这么些年了,他一直没想好如何解决,一直不知道该和谁说,甚至以为他和米贝啦这辈子都不会再扯上联系了。
就像当初的宋宵,和他们说断了联系就断了联系一样。
风过耳畔,拂过发梢,一切都是春的希望,可春却又带走了一部分希望,带走了那个他喜欢过的姑娘。
阮元从来没想过这么玄幻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旁,就像以前宋宵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话一样:“有时候现实往往比电视里的东西还要玄幻,因为那些东西都取材于现实。有些东西不是没有,而是你还没有遇到过。”
“就像你从来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遇到的人是那个给你幸福一生的人,还是你厄运的开始。”
“现实往往比那些虚拟的东西更要残酷一些,我们现在的生活都太过安逸了,你永远不知道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正发生着什么。”
“有些人空有一副光鲜亮丽的外表,而他们的内心却极其的腐败肮脏,你永远都猜不透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而你在他的心里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绝世大善人,还是一个只会欺负人的装逼者,亦或者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也可以将一顶明莫须有的帽子安插在你的头上,然后安的稳稳的,怎么摘都摘不掉。”
“就像人身上的那块儿遮羞布,扯掉以后便什么都没有了,也确确实实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当然没有,他们会扒光你,然后拿起墨水,或者那种永远都卸不上的油漆,给你画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缠的厚厚的,怎么拆都拆不掉。”
“他们喜欢看人出糗的样子,喜欢人的笑话,但他们又害怕看自己的笑话。”
“他们在做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后路,而你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就算抓到了,他们也会展现出一副我才是受害者的模样,这件事情和我没关系,你凭什么说我。”
“……”
这些事情阮元都懂,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话竟然是从宋宵这个大小姐嘴里说出来。
她的生活比他的要安稳和安逸的多,像个生长在温室里的小公主,父母关系非常好,他们也非常的爱她,一副什么都不缺的样子。不像他的家庭和生活,只要一个不慎便会支离破碎。
可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仿佛短短的十几年便过完了一生一样。
施白水的话更是让阮元重新刷新了这个世界的三观。
从欢的家庭和他的家庭一样。
那个真正的从欢被她一向信赖的家庭,抛弃了。
就像他们,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刹那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来自奶奶对他们的恶意。
那个嘴上说着正义凛然的话的父母,却是那个压倒她的墙。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最后逃离了那个地方,不到二十岁,便和他们脱离了亲人的关系。
从那往后,他们没有她这个女儿,而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而他那个从小就会给他买糖吃的奶奶,在父亲去世之后就容不下他和他的家人,要收回家里的赔偿款,房子,甚至要将他们母子三人赶出那个家。
他们感受到了人性的寒意,这辈子不想在踏入那个地方。
可落叶总是要归根,就像他的父亲,埋在了那个令人心寒的星海,他们死后终究要回到那个让人满身伤痛的城市。
星海不该是漫漫黑夜,它应是带着点点星光,是那黑暗中的光,是一直潜在黑夜中的希望。可却因为某些原因,它在他们的眼里失去了光,成了一块不能触及的伤痛。
在攒够了满身伤痛之后,他们坐上了离开星海的高铁,中途经过冥风市,冥风市的风就像是一场洗礼,洗脱了他们身上的阴霾,让他们带着洁白踏入那充满希望的耀明。
攒够了失望,就离开了。
阮元和施白水两人靠在树旁,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你觉得我和她还有希望吗?”施白水慢慢的蹲下,将烟头熄灭,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阮元靠在树干上仰头望着天,想了许久。
他不是米贝啦,猜不透米贝啦的心思。
但他带入了自己。
如果他是米贝啦的话,他会怎么办?
他不知道。
虽然他不知道,但他听到了米贝啦的那些经历再加上施白水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以后,真的觉得施白水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掐灭烟头,吐了一圈又一圈的烟才张口。
许久没说过脏话的他,终究还是有点儿忍不住了。
他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横了一眼施白水。
若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兄弟,他真他妈想就这么的一脚就踹过去。
他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根本他妈的不配。
他咬了咬唇,语气说不上好,带着点冲:“你放弃吧,我他妈都有点儿想打死你。”
施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