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山的话犹如一根隐形的尖刺扎入他们的心脏,表面安然无恙,暗地隐约的作痛显示它的存在。
毫无疑问,赵松山的目的确实达到效果。
对于思想封建根深蒂固的百姓而言,女子贞洁名声极为重要,一旦毁了便难以嫁人。
先前还在担忧女儿安危的人,在听完之后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沉默不语无疑更为戳心,哪家女子失踪,邻里都知道,回去肯定免不了周围的闲言碎语。
“不怪她,当日怪我。我不该让她穿那件新衣,否则不会被歹人盯上。”
“是啊,要是我生她时长相丑些多好,至少让我能省点心。”
“现今世道如此乱,确实要小心谨慎,往后我不让我女儿出门了。”
气氛凝滞半晌,顾昭的一句话,本令他们难堪却又畏于强权不敢责骂,有人率先打破僵硬揽下责任,一开口其他纷纷附和道。
原本找回来的女子,尚未沉浸在与家人重逢的喜悦之中,众人一席话仿佛将她们打入冰窖内,冰冷刺骨无比。
“不过是他临死之际信口拈来的话,你们还当真相信。即使他所言属实,那也非她们所愿。”
顾昭冷眼掠过众人,内心嘲讽更甚,“恶徒暴行天理难容,你们以为怪自己怪他人方能阻止?恶便是恶,无需找借口为其开脱。”
难忍他们一个个羞愧的模样,他拂袖背过身。“王戎。”
“属下在。”
“将剑给他们,若谁不忿,一人刺一剑。”
众人面面相觑,当中一道“我来”的爽快女音乍然响起,云娘走了出来。
镖局小道消息走得快,当日一伙人听到沈绵绵被抓走后便带人来帮忙,云娘是从中的一个。
“顾先……大人说得对。”云娘见过顾昭,以为是个文弱书生,未想后来摇身一变成为世子。
她轻了轻喉咙,继而说道:“哪怕发生那事也绝非她们所愿,分明是歹人居心叵测,故意借此机会让你们间离骨肉,万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她们遭受迫害最为无辜,难道为此便不是你们的亲人朋友吗?何况还是恶徒的片面之词,其心实在歹毒。”
云娘失去过一个女儿,也险些遭遇过迫害,她深知其中的痛苦。
言罢,她提剑狠狠刺向赵松山的胸膛。
男人刚死不久,身子还是热乎,这一剑鲜血涌现。
云娘知道顾昭的目的,谁犯的恶行谁承担,勿怪罪他人的身上,为此她第一个主动站出来。
云娘做了这开头,后面自然简单许多。有宣发之地,那些人一剑又一剑,最后赵松山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可谁也没有同情他,赵松山在长泰山祸害百姓抢占妇人,手里的罪行累累,这下场已是便宜他。
中堂前的话,沈绵绵等人藏在屏风后,一字不落地听过去。
心头暖洋洋,沈绵绵率先走出去唤了他一声,他眸光一亮,快步来到她跟前。
“别看。”
顾昭挡住她的视线,“地面有血。”
他身上也有些,故而距离她一步之时便停下。
顾昭无半点芥蒂,依旧像平常一样无异。
见状,兰儿渐渐放下顾虑,远远地朝门口也唤了声。
里正没说什么,等她过来轻拍后背安抚,嘴里喃喃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一旁的大武说道:“兰儿,让你受委屈了。”
闻言,兰儿眼眶泛红,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此前是她多忧了,爱她的人怎么介意。
顾昭要处理之后善尾的事,安置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分批离开。
临行前夕,兰儿主动找到沈绵绵,把一直带在身边的荷包赠予给她。
“沈绵绵,村子没有会念书的人,为此之前我的确对他有几分好感。”
兰儿吐露心扉,忽然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过那是以前的事,相比他,如今我更喜欢你。”
沈绵绵本来听得好好的,直到后面一句将她瞬间劈得外焦里嫩。
什么鬼,等等啊姐妹,我是直的!
兰儿看她呆滞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声,解释道:“是朋友的喜欢。我身上没别的东西可以答谢,希望你不要嫌弃这荷包。”
“不会。”沈绵绵暗松口气,幸好幸好。
因要赶路,两人简单说一两句,兰儿便启程了。她正进入车厢,又停下来,回头真诚道:“沈绵绵,这次谢谢你了。”
沈绵绵目送她的马车离去,暗想,兰儿心肠本就不坏,世间有很多感情拎得清的女子,不过没被人提及罢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已经到第二天清晨。
沈绵绵安排和顾昭坐一辆马车,跑那么久身子困乏,她靠在他的肩膀歇息,回想有件事未提,猛然睁开眼。
“顾昭,我……”
才讲开头,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顾昭打断她的话,“绵绵,别说了。”
“啊?为什么?”
“倘若真发生不幸的事,你最先要护住自己性命。”
顾昭道,“你记住,你先是你,其次再是我的妻子。没有别的比自己性命更为重要。”
他从不在意给女子设立的贞洁条框,他只在意她个人的安危与喜乐。
心口好似有一股暖风吹过,沈绵绵勾了勾唇,不愧是她喜欢的人。
“嗯,但我得要澄清,赵松山那人是故意抹黑的。他真该死。”
顾昭当时挡住她的视线,以至于从头到脚没有看见对方面目全非的样子,如若不是她怕血,定然淬一口唾沫星子。
“此次回去以后,待陈富贵县令等人处置完,你便要与我返京了。可害怕?”
“不怕。”
沈绵绵坐起,拉他下来,双手捧着他的脸与之对视,眼神诚挚:“我想看看你从小到大的地方究竟是怎么样,无论是好是坏。”
“顾昭,你不要有其他无谓的顾虑,人有长短处,夫妻之间相互包容理解是理所应当的。”
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暗涌,顾昭唇边泯开一丝温柔,“绵绵,有你在,比得上世间任何美好的事物。”
“你既然是世子,他们除了姓名也有给你起字吧。”
系统之前提到过一次,沈绵绵当时听不进去便没听清。叫什么景来着。
“有。景煜是我的字。”
不像平民百姓,高门大户讲究多,生下来的孩子会另外取字,唯有熟悉亲密关系的人方能唤。
“景煜……这个字是不是很多人叫过?”
沈绵绵想了想,“那我叫你阿煜如何。”
“怎么唤都行。阿煜这名儿,唯有是你的专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