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珟好像并不想你去。”坐在马车内,完颜千染看着容倾道。
容倾点头,“这一点儿倒是跟姨母一样。”
或许是因上次去庙堂祈福出事的缘故,让湛大王爷对容倾去佛堂什么的很是有些排斥。
而完颜千染听到容倾要跟着去,那一丝嫌她多余的眼神,看的清楚。
“既然看出来了,为何还要跟着一起去?”
“因为想趁着不泡药浴出去转转呀!”
一开始泡药浴就别想着出来了,没那力气了。
窝在府里一个月,每天闻着药味儿也很是考验耐性呀!
趁着春天还剩点儿尾巴,夏天的炎热还未到,再出来得瑟一下看看这沿路的风景。
完颜千染听了,淡淡道,“这样也好。”
容倾听言,扬眉,这态度变得倒是挺快的。
“去了看看静心咒,消除些凡尘欲念也挺好。”
凡尘‘欲念’。
这绝对的意有所指了。
搁一般人早就羞的抬不起头了。奈何容倾是个厚脸皮的,听到完颜千染这话,一点儿羞,更不恼,态度良好,麻溜应道,“姨母说的是。我一定好好看,看了回去念给王爷听,让他好好消除一下。”
完颜千染:……
“嘿嘿……”
一个无言,一个装憨。
看着容倾脸上的笑脸儿,完颜千染默默移开视线。
湛王,容倾,两个晚辈儿房里的事,她自持医者的身份,说一句,那算是尽医者的本分。可是……
那一晚上的动荡,到底是容倾先勾引了云珟呢?还是云珟没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先动了容倾呢?他们两个该念静心咒的是谁呢?
完颜千染作为长辈,若是要去跟容倾辩个子丑演卯出来吗?那,可就太可笑了。所以……
容倾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湛王爷没意义就好。
凛五无声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主子,王妃又上房揭瓦了。
湛王府
“阿嚏,阿嚏……”
湛王一连几个喷嚏,凛一听到,抬头,“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湛王按按鼻子,有些心不在焉。小东西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了?
夫妻两个这也算是在相互念叨吧!只是,所言的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容倾让湛王‘男儿本性’外露了一把。只可惜,湛王没长千里耳。不然,绝不会在容倾传播他色名时,还在这里痴汉状的挂念了。
果然,有的时候真是距离才能产生美呀!
“主子!”
闻声,湛王抬眸。
暗卫从外走进来,风尘仆仆,看着湛王面色肃穆,“主子,三皇子那里出状况了……”
闻言,湛王挑眉,“什么情况?”
暗卫细禀。
凛一听着,垂首。非常人,非正常人,这大概就是三皇子最大的特点。
三皇子每次做出的事儿,总是那么让人措手不及,出于意料。
青云寺
“今天上香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呀!”看着分外幽静的寺院,容倾道。
完颜千染听了,看着院前烟雾缭绕的香火,淡淡道,“我们来之前应该挺多的。”
容倾听言,神色微动,看一眼凛五,随着了然。
被清场了!
不得不说,容倾顶着湛王妃的名头,可骨子里却还是平头百姓一个。那高大上的范儿,除了在正规场合才想起摆摆谱儿。其他时候没那觉悟。
我自高贵不凡,尔等还不快快开路,退散。这高逼格,容倾还真没那底气。当然了,站在湛王身边除外。
看着他,时刻都让你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以的。我就这范儿,天下唯我独尊。
“我先去上香了。”完颜千染说完,由身边嬷嬷轻扶着往佛堂走去。
容倾本欲同去,却见凛五摇头示意。
容倾看此,脚步顿住,待完颜千染走远,看向凛五。
凛五看着容倾,道,“今天是染夫人女儿的忌日。”
容倾听言,眉头微皱,忌日?
“因牌位不能带入湛王府。既,从古都来到大元,她便把牌位供奉在了这里。”
容倾听了,垂眸。既是女儿忌日,那么肯定很有很多话想说。她一同过去确实不合适。只是……
完颜千染虽已满头华发,可人看起来年纪却并不大。
“她女儿多大没的?”
“刚出生既身亡!”
闻言,容倾心口微缩。刚出生既身亡,这是一种什么经历?
红颜未老头先白的原因,是这个吗?
“阿弥陀佛!”僧人走上前,看着容倾恭敬道,“王妃娘娘,厢房已经准备好了。”
凛五颔首,“劳烦小师傅了。”
“不敢!”
僧人禀报过后,轻步退下。
厢房已准备好了,容倾要不要歇息,那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王妃!”一护卫走过来,禀报道,“完颜梦和完颜静来了。”
容倾听了,静默。倒是够巧的。不过……
“姨母女儿的牌位在这里,完颜梦她们也是知道的吧!”
凛五点头,“定然是知晓的。”毕竟是一同入大元的。
若知晓来此。那么,她们来此是来祭拜的吗?
如此,在这里碰上,并不是巧合。而是,她们有心的表现了。
“青竹。”
“奴婢在!”
“你去问一下染夫人,看她是否愿意见她们。”
“是!”
青竹领命,快步往佛堂走去。
山脚下
“郑夫人,郑小姐,林小姐,真是好巧呀,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完颜静看着眼前几人,轻笑道。
林小姐——林明玉。
郑夫人——林明玉的舅母(也是她未来的婆婆)。
郑小姐——郑若儿(林明玉的表妹,也是她未来的小姑子)。
三人看到完颜梦,完颜静,眼底神色各异,想法各异。但,脸上却并未显露太多,均是一笑,郑夫人开口道,“完颜小姐,你们也来上香吗?”
“我们来祭拜!”
“祭拜?”听言,郑夫人略感意外。在大元她们要祭拜谁?
“嗯,来祭拜我们小堂妹。”
堂妹?她们的堂妹是哪个?郑夫人一时想不到。
对于完颜一族,郑夫人所知有限。不过,不知也没多问。
古都被收复,完颜一氏在大元身份敏感,跟她们不要走得太近,保持一定距离才是得当。郑信曾这样嘱咐她的。继而,面对郑氏姐妹,郑夫人也是客套有余,热切不足。
“原来是这样呀!”
郑夫人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完颜姐妹看在眼里,脸上不露分毫,轻笑,“郑夫人你们呢?是来上香的吗?”
“嗯,来上香!”
“那可能要等一会儿了。”
郑夫人听言,不明,“为什么?”
“湛王妃也来上香了。所以,今天寺院应该不会接待太多香客。”完颜梦一言,为郑夫人解开了疑惑。
人多,杂乱,容易出事儿。这一点儿很容易理解。
“湛王妃也来了?”郑若儿轻问,语气莫名。
“因为是堂妹的忌日。所以,王妃应是陪着姑母一起过来的。”
完颜静这么一说,郑夫人几人瞬时明白了所有。
原来她们口中所说的堂妹,是完颜纤染那个白发女的女儿呀!
“完颜小姐可请人上去禀报了吗?”
“嗯!”
“既然如此。娘,那我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好……”郑夫人话未落,一老嬷嬷走过来。
完颜梦,完颜静看到人,抬脚上前几步,“魏嬷嬷。”
“表小姐。”魏嬷嬷微微俯身,随着道,“夫人说:两位小姐有心了。只是,夫人她想单独跟小姐说说话。”
拒绝很明显,并不委婉。
完颜梦,完颜静听了,道,“如此,那我们就不上去叨扰了,还请魏嬷嬷转告我们的心意,请姑母好好保重,也代我们向湛王妃请安。”
“老奴会的。”
完颜静点头,随着跟郑夫人几人简短的客套了两句,既带着完颜梦动身离开。
她们祭拜的上不去,郑夫人她们这上香的结果怕是也一样。
只是,都进不去,完颜姐妹也没开口说一起走的意思。
大元高门中人,对完颜一氏抱持的是什么态度,她们看的清楚,心清目明。郑夫人也同那些人一样。如此,随她如何,她们也不爱热脸贴那冷屁股。
京城*湛王府
“王爷,皇上有要事跟王爷商议,请您入宫一趟。”李公公匆匆来到湛王府,对着湛王恭敬道。
纵然来时皇上重复提了两次,让湛王‘即刻’入宫。可李公公面对湛王,却一次也不敢提及。
即刻!这发号施令的字眼。皇上对他一奴才说,那是再正常不过。可是,他一奴才却是不敢对湛王说。特别在湛王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好的时候。
“凛一!”
“给本王更衣。”
“是!”
听言,李公公瞬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在是吩咐凛一更衣,不是把他扔出去。
看来,湛王爷的心情是真的不好。不好到连扔人的兴致都没有了。
跟湛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湛王,李公公还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
湛王爷对人动手时,心情并非不好。相反,他明明心情不好,却还如此沉寂时,就清晰意味着,他心情已坏到了一定程度。
清楚这一点儿,李公公越发小心谨慎了。同时也不由好奇了一下,到底是哪个有惹这位爷不高兴了呢?胆儿可真是够大的。
青云寺
“凛五!”
“属下在!”
“跟我说说染夫人吧!”
从这些日子湛王对她的态度来看。这位姨母是有所不同的。可是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容倾却是不能肯定。
所以,想知道她一些过往,清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知道该近她一些,还是该远她一些。
凛五听了,道,“属下本以为在染夫人入府时,王妃就会问。没想到等到今日王妃才开口。”
容倾听了,微微一笑道,“我这算是沉得住气呢?还是迟钝呢?”
“自然是沉得住气!”
这话,绝对的拍马屁,不可全信。
其实,并非是容倾沉得住气,只是一种习惯而已。职业所带来的习惯。法医,除了专业性的话,其他时候最好都把嘴巴闭上。免得不经意间泄露出什么,给整个案子带来副作用。
所以,遇人,遇事,容倾也总是习惯性的先用眼看,后开口说。
特别是对人,见到既问,问对人还好,问不对人,先入为主的观念很容易对一个人产生偏见和误解。
不常接触的还好,若是常接触的,还是自己先感觉一下,再了解一下比较好!
“染夫人她是一个……”凛五说着,顿了顿,才道,“善良,重情,却并不是很聪明的人。”
容倾听言,微讶异。
善良,重情。这字眼从凛五口中吐出可是不易。
“作为古都的二小姐,染夫人在闺中的日子过的很顺遂。”
“那之后呢?”
“成亲之后,所有的不顺和波折好像一下子都来了。”凛五说着,看着容倾问,“染夫人为何有这么一手好医术,王妃可知道?”
“身为古都小姐,她学医术,自然不是为了谋生。那么……”
“也不是喜好。”
听言,容倾神色微动。
“是为了调养身体,为了给她的夫君生一个孩儿。”
果然是这样!
“看了很多医书,吃了无数的药,最后自己都成为了一个医术堪比太医的大夫。不过,后来她也总算是如愿了,终于有了孩子。”
“后来呢?”
“后来,女儿刚出生,既被她相公生生给掐死了。”
容倾:……
后背凉意陡生,眼眸紧缩。
“为什么?”
凛五淡淡道,“在染夫人苦心研究医术,辛苦调养身体的日子。她相公后院多了个毒蝎子,面如桃花,心如砒霜,却又深得他的喜爱。那女人在染夫人怀有身孕时,既生了谋害之心。而在孩子出生之前,联合一些江湖术士,在外散播谣言。说,古都二小姐的夫婿虽为男儿,却是阳虚,此生难有子嗣。”
容倾听着,眸色发沉,“那个男人相信了?”
“他怀疑过。可是,当不止一个人这么说。当他后院的女人,除了染夫人之外,没有一个怀孩子的时。当他确实开始有心无力时。再加上那不断吹入耳中的耳边风,他最终还是相信了。”
“所以,他在孩子呱呱落地,在染夫人刚听到孩子啼哭,真切感受到做母亲的喜悦时。决然动手,把那刚出生的婴孩给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他后院的女人之所以不会怀孕是因为被人下了药。而他会感觉有心无力,皆是因为纵欲过度所致。”
容倾听了,良久无言。
阳虚,有心无力,雄风不振,男人最在意的。身体如此,再加上那些传言,心情可等焦躁可想而知。所以,在看到孩子时,最终失控,他掐死了自己的女儿。
“那男人呢?怎么死的?”
“被五马分尸而死,跟那个恶毒的女人一起。”
“而绑在他们脖子上,扯断他头颅的那一根绳儿的一端,系在染夫人所骑的马上。”
容倾听言,心口紧缩。
这样的结果,不觉得解气,只感到……心里发酸,眼睛发胀。
“抱着刚来到世上就又离开的孩子,看着四分五裂的丈夫。染夫人一夜之间白了头。”
“若非要跟那无辜枉死的孩子超度,让她灵魂得安息,求一个来世安稳,无忧无虑。她怕是不会活到现在。”
人都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可是染夫人这一辈子,这余生,却是再无甘甜。
“我曾善待所有人。以为为善就一定得善报。可是,最后我错了。”
闻声,容倾转头,完颜千染身影映入眼帘。
看着她,容倾张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样的过往,任何的言语安慰,对她都是无用。
完颜千染缓步走到容倾跟前,看着她,淡淡道,“知道给我府中后院女人下药的是谁吗?”
完颜千染问话出,凛五面皮微紧,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沉默了。
容倾摇头,“不知道!”
“是我的姐姐。也就是云珟的母亲,你的婆母!”
闻言,容倾眼帘微动。
完颜千染神色淡淡,“她说,那是为了我好。因为我太善良,又心太软。若是后院的女人有了孩子,对我不是好事儿。你说,她这是护着我吗?”
容倾没说话。
完颜千染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道,“她是否是真心的,我直到现在仍分辨不出。不过,是真心的也好,是别有居心的也罢。对于我来说早已无所谓了。可对珟儿则不然……”
“姨母的意思是……”
“我的姐姐是一个跟我完全相反的人。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儿就好。”完颜千染说完,转身离开。
容倾听了,凝眉。
完颜千染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容倾道,“珟儿是跟我那个夫君完全相反的人。我珍惜了不该珍惜的人。而你,别辜负你该珍惜的人。”说完,离开。
魏嬷嬷擦去眼角溢出的水色,回转,看着容倾道,“王妃,夫人想在这里待两日。所以,您一会儿就先回去吧!别让王爷担心。”
“好……”
***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容倾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却没了来时的那份心境。
人真是要懂得惜福,不要贪求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
“凛……凛护卫……”
熟悉的声音,带着大喘气的调儿传入耳中。
容倾转头,看到疾步跑来的人,神色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