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时舔了下嘴角:“大伯母,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一切要等我确定后才能告诉你。我今天约您吃饭,主要是想问您,您还记得沐涵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比如胎记这一类的。”
程乐韵很难一时接受他说的这么大的信息量。
室内静悄悄的,外面的树梢上停留着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梧桐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时光在那颜色的变化中一点一点地流失着。
“涵涵的腰后又一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胎记。”
程乐韵说到。
苏昀时给她倒了杯水:“大伯母,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伯父,我怕告诉他,他会用尽一切渠道去找她,我不想在还没有确切的结果前,就打扰到她原本平静地生活。”
程乐韵深深吸了口气:“好。用不用做亲子鉴定?”
苏昀时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我之前也想过,但是还是再等等吧。”他怕最后自己猜错了。
这个城市的人们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但是有些人却是迷失在偌大个城市中。
那时的周霏若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但是命运眷顾了她,让她遇到了柯岩,遇到了谢琨这些人。
李轩红着眼睛,握住周霏若的手:“苦了这孩子了。”周霏若左手夹了口菜,神态自若地吃着:“李哥,你这演技有待提高啊。可以让小白教教你,她可是国际影后。”
李轩听到她的话,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背:“嘿,你这孩子!心疼你,那是真的!”
周霏若极其敷衍:“知道了。知道了李哥心疼我。但是也没见李哥有主动来见过我”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谢琨说的,似是在让他同意她说的话。
谢琨笑了下:“李哥是个大忙人。”这话表面虽然是向着李轩,实则细品,是在故意埋汰他。
李轩“哼”了一下:“你们兄妹两人没一个好东西。来,小白,我们来喝酒。”他扭头对着白尘说到。
看着他这脾气,谢琨和周霏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下。
最后几杯酒下肚,李轩可能也是高兴,又多喝了几杯,然后就醉了。
“若若啊,老柯最疼你了。想当初把你带回到基地时,你才多大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每次训练还老是往前冲,每每都当那出头鸟。那一身的伤,让柯岩心疼地要命啊。”
“你呀你,也没亏柯岩白疼你。现在他走了,你也长大了,都为人妻了,人啊,还是要往前看。他啊,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他说到前后语句不搭,但是可以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周霏若舔了舔下嘴唇,然后说到:“我知道的李哥,咱回去吧。”谢琨上前扶住李轩:“走吧,车到了。”
周霏若坐上前面一辆车,窗外夜幕就要降临。车稳稳地开在路上,夕阳的幻影,带动着她记忆深处的东西。
周霏若记事起,她就在暖光福利院了。但是过了半年,她又长了几厘米,随着而来的是她感觉得到福利院的院长妈妈不喜欢她,而且是很不喜欢她。
再后来,她发现有一个小男孩老是喜欢跟在她身后,像一个跟屁虫,甩也甩不掉,好在小季染也不会说话打扰她,所以她就默认让他跟着她。每次吃饭,周霏若都是被安排在最后一个打饭,所以在那个年级还在长身体的她每一次打的饭菜都是其他小朋友留下的。
小季染每一次都是坐在她身旁,他每次都会给阿姨多要一根鸡腿,然后趁阿姨不注意,夹到周霏若的碗里。后来阿姨发现了,就不再允许他多要了。然后这个傻傻的小男孩啊,总会把他的那根鸡腿上最好的肉留给周霏若。
渐渐地,两个人已经有了默契,两人交流不多,他总会给她他所有好吃的,而她总会在他闯祸后站出来替他背锅。
但是事与愿违啊,这样的生活没有持续到俩人长为大人。在周霏若十二岁的那年冬天,她被院长妈妈锁在了福利院大铁门外面,鹅毛大雪落在她的小脸上,寒风呼起。那个女孩还以为院长妈妈是忘记了,等她去点名时发现她不见时,总会出来找她的。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院长妈妈心里的地位,夜渐渐深了,雪还在下,女孩眼里的光亮一点点暗淡下去,然后就见到那雪白的地上落下来一个有一个的脚印。
十二岁的周霏若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手没了知觉,耳朵没了知觉,渐渐地脚也没了知觉。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她看到一个男人在她面前蹲下,男人的眉很浓,眼睛明亮的似是可以照进她的心里。
后来,十二岁的她被男人带上了火车,然后周霏若来到了A市,来到了这个可以让她重新生活、拥有新的人生的城市。
周霏若知道了男人的名字是柯岩,他带着她来到了基地。给她过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生日。
十二岁的女孩处在一个遍地都是铁血男儿的地方,总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景象。后来偶然,周霏若听到,有学员打趣到:“那个小丫头不会是柯老大的女儿吧。”
“不会吧,柯老大看着没比我们大多少啊。”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地就传到了柯岩的耳朵里,他亲口说到:“对,这丫头就是我柯岩的女儿。”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扬起嘴角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她:“干女儿。”
后来,周霏若了解了这个基地,他们都是处在黑暗里的人员,同样的也是黑暗中最锋利的一把匕首,哪里黑暗,他们这把匕首就插到哪里,为那里通开一道口子,让阳光照射进去。
然后这个女孩就自愿申请加入这个外人不了解却又神圣的大家庭。
小丫头的头发长了又短,短了又长长,一年又一年,那个小丫头长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大姑娘成为了基地里最优秀的人,成为了这把匕首里最重要的部分,同样成为了那处在黑暗里的人们最害怕听到的人。
夕阳映红了后排闭着眼睛的女人的脸庞,不知不觉间,女人的脸上多了一行晶莹的泪珠。
司机注意到,大气都不敢,只能更加谨慎地驾驶这车朝基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