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司里,张业刚刚一走,许峰便向宋裕交了请假申请。
“我灯会前一定回来。”许峰重复了一遍上此的话,“反正最近周信光也不敢在灯会上轻举妄动了。”
宋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要是这段时间再有情况怎么办,你觉得仵作院那些临时培训的仵作能验得出吗?”
许峰叉着腰说到:“偃宵羽不是一直在仵作院嘛?他身上的传承可不比我少。”
“哎,行吧。”
宋裕知道闭关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有多么重要,自己已经让许峰忙了那么多时间了,也不好再推脱了。
“但是要记住啊,下周就是灯会了,十天后的灯会一定得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许峰叹了口气。
“哎说到灯会,我差点忘了。”宋裕转身在背后的柜子里找了找,然后递给他一个信函,“这是一封约稿的信函。”
“约稿?”
“对,靖王发的。大概意思是要你作一篇文章,这些文章当晚会在灯会上展出。”
“你确定是我不是你?”
“哎,别那么在意嘛。”
许峰看着脸色毫无变化的宋裕,只觉得这个人们眼中的好官脸皮真厚。
“你为什么不写?你不写为什么李润生也不写?”许峰有些疑惑。
宋裕抿了下嘴,深吸了一口气:“朝堂之上,文章即口舌。这是靖王的灯会,若是他有意想要攻击我们,完全可以安排人在灯会上依据我们的行文辩论,这越是辩论,就越是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许峰明白了宋裕的意思。
文章的黑白是由人来说的。
周信光完全可以利用自己先知道文章的优势,派人找出文章的不足或者漏洞,然后假意派人在灯会上与宋裕或者李润生辩论,将这些漏洞曲解成另一种意思。
而这些曲解过后的意思被别有用心之人传到上京,那便是一场无形的灾难。
但许峰却不同,他本就是世外的修行者,又突破了金丹,这些朝堂上的攻击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甚至等许峰以后突破到圣人阶段后,他留在人间的文字还会变成圣言。
而圣言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完全正确的。
“我知道了。”
许峰从玲珑袋里拿出一份早就写好的文章,那是他跟赵明理论道时所用的大乾版《大道之行也》。
“你就把这个交上去吧。”
“你是早就写好了?”宋裕很是诧异,“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舞文弄墨。”
“当时跟赵明理谈话的时候顺便写的,应该还是挺适合的,”许峰解释到,“那我就去万砚镇闭关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向宋裕道别之后,许峰直接来到了城门口。
在出城的时候,他不出意外地又遇到了沈寒武。
许峰已经无语了:“怎么我每次出城都能遇到你!”
“哼!”
沈寒武冷冷地看着他:“把你的背包打开来给我看看。”
许峰扶着额头,说:“你看我像是带了东西的吗?”
“少来这套!”沈寒武恶狠狠地说到,“你提醒我了,你出城去怎么不带东西,你要去干什么?”
许峰:“……”
“这样吧,”许峰无奈地说到,“你也知道我是修行者,我手里有本不错的功法,我送给你就当是弥补我的过错了。”
“别跟我画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功法是需要灵根才能修行的!”沈寒武拒绝了许峰的提议。
“那我给你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如何?”
上次与易伯的战斗之后,寒冰找到了易伯的储物空间袋,让将易伯袋子里的东西分了不少给他,虽然都是些基础的丹药和药材,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东西。
“丹药?”沈寒武眼里有些犹豫,“你这种人,不会在丹药里面做手脚吧?”
许峰瞥了他一眼,使出了自己最后的招数。
“这丹药能壮阳。”
“很好,我已经原谅你了。”
于是乎,许峰从口袋里拿了些真正的丹药给沈寒武,沈寒武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手进了内衬。
“哎对了许大哥,刚刚那个张业跑城外去了,我感觉他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啊。”
沈寒武对这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很满意,甚至直接喊起了许大哥。
“他往哪边走了?”许峰意识到了问题。
“就在那边,黄庭河城外的那段河道。”沈寒武指了下放心。
许峰立即顺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此时的黄庭河边,张业正呆呆地站在河边,看着正午的艳阳。
他攥着那块价值万两黄金的牌子,呼吸不畅。
“都说黄庭河边怨魂无数,没想到啊,我也要变成这水中的冤魂了。”
他自言自语时语气很平静,在从众人羡煞的眼神中挣扎出来后,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
他意识到,自己那拼尽全力的反抗,只不过是别人精心设计的筹码。
若不是有宋裕这样的人在,他到死都不知道他成了替罪羊。
虽然对他而言,成为替罪羊一点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根本没有杀死祁蒿,他杀死的不过是祁蒿的残影。
要知道,他能心安理得活下来等死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杀了祁蒿。
那是一种帮家人复仇后的心安理得。
他没有懦弱,他选择了与压迫他的人同归于尽。
但最后,他既没有杀死压迫他的人,也没有同归于尽。
甚至还得到了黄金万两。
除开他自然死亡的义父,四个亲人,万两黄金。
一个人二千五百两。
“人命真值钱。”他喃喃自语。
“人命真不值钱。”他重复了一句相反的话。
“据说在正午的时候自尽,最不容易变成冤魂,”他微笑着看向天空中的烈阳,“我已经够悲哀的了,就不要再去影响别人了。”
说完,他一跃而跳。
就在这时,他的后背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拉了回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许峰将他拉回了岸上。
“是你,为什么?”
他看着许峰,大声质问到。
许峰看着张业,明明是质问的语气,表情却是在恳求。
他在恳求许峰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许峰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把张业给拉回来,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把张业拉来。
长久地沉默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如果你想的话,帮我送一封信给南鄂的赵明理。”
“我在为你为什么,而你却要我跟你送封信,况且还是去远在千里外的南鄂?”张业心情复杂。
“我不知道。”许峰摇了摇头。
“嗯?什么意思?”张业愣住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给你活下去的理由。”许峰真诚地回答张业,“但我想,反正你也要死,为何不先去渝州城外看看呢?既然要去的话,就顺便帮我送封信吧。”
“你真是,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这么不会劝人的吗?”张业掩面,放声大哭。
“那你去吗?”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