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得很直白了,换句话说,就是问大皇子要不要处置徐家?
“目前来说,关系不大。”
大皇子的回答也很直接,直接得让皇帝眼神顿时就黯淡下来。
大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轻柔的风从窗外吹进,大皇子衣服上山水图案随风起伏。
皇帝轻轻掩住嘴唇,手帕里血丝点点,他折起手帕,放入袖中。
大皇子抬眸看了父皇一眼,神色镇定道:“不过,儿臣还在查,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半月的时间,到时候儿臣查清楚了,一定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好好。”皇帝看着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轻轻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他所说的满意交代,是指利用这一月时间,帮徐家隐藏谋逆造反的证据,将徐家摘得干干净净吗?
“退下吧。”皇帝满眼失落地看着自己儿子,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裂缝。
“是。”大皇子朝皇帝拱了拱手,朝外走去。
白璇同样拱手行礼,往殿外走去,皇帝威严的声音追着她背影而来。
“白璇,你留下!”
皇帝目光紧紧盯着白璇,唇角扯出一抹笑意,“你今日不是要教公主学新东西吗?你要教些什么,先给朕汇报一下,朕看合不合适。”
“是。”白璇折返回来,垂首站在大殿之上。
大皇子顿了一下,一如来时一般,潇洒从容地离去。
大殿里只剩下皇帝和白璇两人,皇帝目光冰冷盯着她,没问她要教公主什么。
“你赢了,白璇。”高位上传来几分带着破碎的声音,白璇抬眸之间,皇帝脸色难看至极。
白璇语气云淡风轻:“一月之期还未到,或许大皇子会给陛下惊喜。”
“你觉得会有惊喜吗?”皇帝反问道。
白璇觉得没有,但她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陛下,这不好说,也许有,也许没有,再过半月就知道了。”
“你也学会打官腔了?”皇帝冷哼一声,神色不满地问道。
白璇语气轻柔道:“陛下心里已经有数了。”
皇帝不禁深呼吸一口气,是啊,他已经知道大皇子不会处置徐家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朕问你,朕现在该怎么做?”皇帝目光定定看着白璇,征求意见道。
白璇淡然开口:“陛下如果想要大皇子对付徐家,还得要逼一逼。”
“你有办法逼他对付徐家?”
“是。”
皇帝轻轻端起桌上茶杯,似乎在沉思,半晌,他看向白璇:“怎么做?”
“将徐家谋逆的事情爆出来,让大皇子无法再包庇徐家。”
“眼下毫无证据,如何爆出徐家谋反的事情?”
他今日本想抓住徐清彦的把柄,好好处置徐清彦,没想到,一点把柄也没抓到。
白璇没回答皇帝的问题,反而目光灼灼问道:“陛下,你对徐清彦如此生气,为何不动徐家?为何不直接处置徐清彦,直接处置整个徐家,就像处置守陵军那样,说一不二?”
皇帝手中有权利,京城范围之内,皇宫禁军、左卫府、右卫府等六府军队。
另外,还有京畿大营驻守在上京城京郊,皇帝要是想灭相府,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但要是徐丞相出了上京,可就说不好了。
“朕……”
皇帝顿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究竟为何,陛下?”白璇追问道。
“……”
皇帝沉着眸,没吭声。
从白璇冷定的眼神里,他看得出来,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白璇淡淡一笑,帮皇帝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陛下到底还是没对大皇子失去希望,一旦徐家谋逆的事实被坐定,世人就会认为大皇子失去了靠山,失去了陛下宠爱,甚至失去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资格。
“臣提出让徐清彦告老还乡,陛下神情虽有不满,可到底还是没处置徐清彦,说到底,陛下还是为了大皇子。”
皇帝轻轻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嘴里一股腥甜。
他连忙放下茶杯,拿出另一条手帕掩住嘴唇。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白璇对血的味道尤其敏感,再加上皇帝的反应,她不难猜出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
白璇只当做不知,继续说道:“但陛下,臣不得不提醒你,大皇子与徐家本就是一体的,徐家荣耀,大皇子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徐家败落,大皇子也会随之跌份,这也是大皇子不处置徐家的原因,就如我先前所说,没有人会在想遨游天下的时候,自断羽翼。”
皇帝对白璇还是欣赏的,这丫头总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问道:“那朕现在要处置徐家,该怎么做?”
“连同大皇子一起。”
白璇美眸轻抬,眼里波澜不惊,平静的语气透着狂风暴雨般的肆意。
“你!”皇帝双目圆睁,浑身隐隐散发着怒气。
“陛下,大皇子也不一定是无辜的。”白璇淡然道。
“……”
皇帝只觉得一颗心一上一下的,跳动得厉害,就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白璇神色淡然道:“陛下也有这样的顾虑,不是吗?今日李侍郎所言,关于相府那间密室,不知陛下信,还是不信?”
“……”皇帝目光冷凝,没有说话。
李侍郎能够讲得那么清楚,不像是假的,但到底没从相府上搜出什么来。
“陛下,无论你信与不信,早做准备是没有坏处的,陛下应当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大周江山。”
“你这话何意?”皇帝听出白璇的弦外之音,语气沉沉道。
白璇唇角勾起,看着皇帝道:“陛下以为,皇陵地宫失去的大批财物,上哪儿去了?”
“你说!”皇帝目光紧紧盯着白璇,周身一片冷意。
“自然是招兵买马,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去了,陛下若是再不着手准备,等哪一天,大皇子带着兵马入上京的时候,恐怕为时已晚。”
“他敢?”皇帝目光阴鸷地盯着白璇,冷冷道,“白璇,你不要信口开河。”
白璇神色镇定道:“大皇子必须做出自己的抉择,要么选择陛下,要么选择自己的羽翼,大皇子已经做出选择了。”
皇帝不由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反问道:“朕不可以做他的羽翼吗?”
“问题在于,陛下也可以做其他皇子的羽翼。”
“可他应该知道,朕最看重的就是他。”
“可陛下至今未立他为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