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茂密的森森丛林间,四人警惕地半蹲身形,拨开草叶朝外张望。
忽地,他们身后躺着的人醒了,自唇缝间溢出一声痛呼,四人连忙回首去看,“公子。”
“公子您醒了?”四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楚慕怀扶起来,拎起地上的水壶递了过去。
楚慕怀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间一阵血气上涌,不免又咽了回去。他环顾了圈四周,虚弱问道:“其他人呢?”
四个人静默地望着楚慕怀,没有人开口说话。
楚慕怀闭了闭眼睛,没再问他们,他推开水壶,踉跄起身。
“公子!”四个人惊呼着要去扶他,却被楚慕怀挥开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好半会才转身问道:“他们的……尸身呢?”
四人望着楚慕怀,沉默了好久说道:“待回了府,属下等会命人收拾的。”
楚慕怀双手紧攥,一口气翻涌而上,猛地咳了口血。
四个人慌了神,连忙扶着身形摇摇欲坠的楚慕怀坐下,替他顺着气。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小幅度地震动起来。四人皆是一惊,其中一人攀上高树,远远望去,却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朝这里驰来。
那人连忙自树上落下,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其余三人面色肃然,想也不想道:“小七,你带公子离开这里。”
被点到姓名的小七是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在楚府的时候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照顾他,就是到了眼下生死攸关的时候,其余三人也是下意识将生的机会留给他。
“我——”小七红了眼眶,正要说话却被长风用眼神唬住了,“还不快带公子离开这里。”
小七吸了吸鼻子,弯下腰背起楚慕怀,却被楚慕怀推开了,“我不能走。”
楚慕怀清醒的很,若是他和小七离开了,那么负责引开追兵的三人断然活不下去。
“公子!”几个人急了,“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前面那些人不就平白死了。”
楚慕怀眼神微动,苍白的唇瓣却死死地抿住。
好半会,他说道:“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们,你们走吧。”
四个人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慕怀。
他们生来就被告知一句话,他们是楚家的刀刃,是楚家的盔甲。
那些人为了楚慕怀的牺牲在他们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他们也做好了随时为楚家牺牲的准备,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公子竟然让他们走。
四人心底炸成一团,心底滋味更是百感交集,再抬头见楚慕怀时,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坚毅。
“公子的心思我等明白。”长风深吸了口气,“既然公子不走,那我等也绝不离开。”
他会守护公子直至最后一刻。
小七红着眼睛在一旁点头,其余两人也是或多或少地感动。
楚慕怀咧嘴笑了笑,眸子晶亮。
楚家可不出窝囊废。
四个人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不多时就制作了一个简易的陷阱,只等着那些人过来。
擂鼓般隆隆作响的马蹄声很快来到跟前,楚慕怀探头看了一眼,却皱起了眉心。
那为首的人,怎么有点眼熟。
没等楚慕怀想明白,小七已经拉动绳索,一根横木突然被拉紧,从枯叶堆里窜出来。首当其冲的李副将眸子微瞪,想也不想地弃马。
后边的士兵皆是急急忙忙勒住缰绳,下马查看滚了几圈的李副将的情况,“李大人,您没事吧?”
李大人?
楚慕怀脑海中精光乍现,难怪他刚才觉得眼熟。
“那里好端端怎么会有根木头?”李副将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
楚婉这时也从后面走了上来,担忧道:“李大人可有伤到哪?”
李副将撑着隐隐作痛的老腰,对着楚婉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楚婉皱着眉上前查看情况,却不想身侧的林子窸窣响动,楚婉眉梢一扬,下一秒就被一道黑影扑倒,周围的士兵皆是吓了一跳,纷纷拔刀上前。
“呜呜,婉儿。”楚慕怀揽着楚婉,干嚎不止。
“……”楚婉。
周围的士兵也是怔住了,一时间看着灰头土脸的楚慕怀和眉眼纠结的楚婉,不知该怎么办。
还是李副将率先认出那个蓬头垢面的人是楚慕怀,让人将刀剑都收起来,免得伤了人。
“阿兄可有伤到哪?”楚婉想了想,还是伸手拍了拍楚慕怀,心底一直悬着的巨石也总算落了地。
楚慕怀嚎嚎够了,也看到了那乌压压的一群人,有些窘迫地伸手抹了把脸,“都是些小伤,不妨事。倒是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和——李副将他们一起?”
说到李副将的时候,楚慕怀明显有些不自在。
“我听闻阿兄你遭歹人暗算,特取了父亲兵符,请李副将寻人。”楚婉风轻云淡地说道,却不知听的人已经是翻江倒海的惊骇。
兵符?!
楚慕怀瞠目结舌地盯着楚婉,好半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婉儿你可知私动兵符的下场?”
楚婉颔首。
私自调用兵符向来都是死罪。
楚慕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当下抿了抿唇,眯眼扫了圈那些士兵,“趁着京师那边还无人知晓,婉儿你赶快让他们回去,至于父亲那我去解释。”
这件事既然是因他而起,那也应该由他来结束,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婉儿担下这罪行。
楚婉微微勾唇,“我不单单要让李副将带人寻你,更要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护送阿兄你回京。”
楚慕怀眉心疯狂跳动。
婉儿这是怎么了?疯了不成?
“我要让京师那些人看的清楚明白,我们楚家不是他们手中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对楚家出手,就要想明白自己的代价。”楚婉垂下眸子,嘴角扬起,一改往日的温顺,神态恣意傲然。
楚慕怀看着楚婉,神情复杂。
婉儿她的举动看似疯狂,实则却有自己的计较在,她甚至比父亲还要看的通透明白。
楚家不能再一味的蛰伏忍让了。
楚慕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抬头揉了揉楚婉的脑袋,笑道:“婉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