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两人到达云集镇，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
天地间飘洒的风雪，也渐渐停息下来。
陈安注意到，这里的人们，脸上大都洋溢着笑容，没有面黄肌瘦，也没有衣衫褴褛。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灾害和战乱的影响。
说来也是，但凡长点脑子的，谁敢来云集镇惹事？
没看道路上那些世家子弟的马车，都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呢。
陈安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一抹明黄。
想来应该是皇室的车驾。
他牵着慕三娘的手，站到一旁避让开来。
经过他刚刚的一番开导，慕三娘的情绪明显是好转了许多。
这会儿正抬着眸，默默打量着周边一切。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冒着热气的摊贩，以及那些嘈杂的声音。
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和她印象中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们，仿佛才是这个小镇的异类，身上破旧的衣裳和这里格格不入，引得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里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任凭外界如何风吹雨打，也影响不到分毫。
这让慕三娘想到了柳城。
柳城的城门偶尔打开时，里面惊鸿一瞥的场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她想到这，无意识紧了紧抓着陈安的手。
这些天相处下来，不知不觉间她就事事以陈安为首了。
明明自己才是姐姐来着。
不过想到男孩一直都表现的很靠谱的样子，慕三娘也就没好意思出声。
她总觉得，要是让自己来带路，两人多半根本找不到这云集镇……
陈安没有多言，领着女孩一路向前，正式踏入了这座小镇。
他微微蹙眉，目光在路边的商铺上游移。
他在找能歇脚的地方。
一路走来，虽然碰到的人越来越多，但并未发生什么曲折。
也许是大家都为了仙宗收徒的事而来，所以处处都很克制。
没有说看见他俩寒酸的模样，就跳出个人上来嘲讽什么的。
有的，只是漠不关心的无视。
顶多是多看一眼，然后又匆匆离开。
约莫几分钟后，陈安寻找的眼神一亮。
前方不远处，正是一家挂着招牌的客栈。
他没有犹豫，拉着慕三娘上前。
走进客栈，一楼是一个大厅，中间摆放着几张桌椅。
陈安找到客栈老板，要了一间偏房。
他本以为，见外面这般热闹的样子，小镇的客栈应该会就地起价。
可对方给出的价格还是相当公道，这让陈安不免松了口气。
要是要价太高的话，那他就只能继续带着三娘睡大街了。
趁着和客栈老板交谈的间隙，陈安顺势问起了和太玄宗收徒有关的事宜。
客栈老板是个矮胖矮胖的中年人，他听见陈安问话，便笑了笑，倒也不隐瞒，倚着柜台随口讲了起来。
在云集镇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落魄的人，因为抓住了这一线仙缘，从此一飞冲天，不可收拾。
所以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人生准则，那就是与人为善。
尽管眼前这个男孩看起来十分狼狈的样子，但他也不会就因此轻视。
“这收徒之事，历来有之，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要年龄在十三岁以下，都可以一试。”
陈安一愣，他皱皱眉，“照这么说，那来的人这么多，仙师岂能挨个都看一遍？”
客栈老板瞥了他一眼，摆摆手，露出笑容。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想要见到仙师，就得先爬上山。”
“爬山？”
客栈老板伸手，虚指了一下门外。
陈安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隐隐能看见一处巍峨连绵的山脉，隐藏在云雾之中。
客栈老板继续道：“待到后日，你若想求得仙缘，就得去爬那南山。”
“南山山脚，有仙人阵法所布之石梯，可测心性资质，倘若能沿梯而上三千阶，即可得见仙师。”
闻言，陈安不由心中一跳。
三千阶其实远远称不上多，记得在蓝星时，就有好些有名的大山，动辄就是四五千阶梯。
如果只是爬三千阶，那这仙缘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果然，下一刻他便听见客栈老板说道：“这三千阶虽然看似不多，但仙人所布石梯，又岂能以寻常度之？”
他面色露出些许感慨，“每次登山的人数不胜数，可最后能成功走完这三千阶的，往往也只有数人而已。”
得到想要的讯息后，陈安礼貌道了声谢，拉着慕三娘上楼去了。
客栈老板立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摩挲着下巴，神色有些好奇。
瞧这扮相，身边又没大人跟着，莫不是北边逃荒过来的？
他随即又自嘲一笑。
管他的，自己现在就一凡人，操那闲功夫心干啥？
……
……
夜深了。
客栈，二楼房间。
久违接触到温暖的室内，陈安心情有些雀跃。
他端上来一盆热水，走进房间。
只见慕三娘正坐在床边，不时动动屁股，神色显得有点不自在。
陈安端着热水，放在女孩脚边。
他露出笑容，“怎么了姐，不太习惯？”
慕三娘看过来，她犹豫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不论是从柳城出发的这些日子，还是待在柳城城外的日子，能歇脚的地方，都只有冰冷的地面，什么时候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会感到不自在，倒也正常。
陈安就显得平常多了，他笑了笑，招呼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找店家要了盆热水，快来洗个脚吧。”
他说着，目光下意识挪到了女孩的那双脚丫子上。
是一双很破很旧的小布鞋。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双小布鞋也跟着不安分的扭了扭。
陈安轻咳一声，收回视线。
他转过身，借口透透气，到走廊外边去了。
床边，慕三娘看着弟弟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那个突然出现的坏女人。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弟弟就一直盯着人家的脚看。
慕三娘神色一动，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少许，房间里传来女孩的轻声呼喊。
陈安走了进来。
他便看见慕三娘仍然将脚丫子放在水盆里，没有拿开。
他一愣，正想开口，就听见了女孩略显羞涩的声音。
“弟弟，你帮我洗……”
水盆中，那一抹莹润清晰可见。
女孩的脚踝纤细，足弓微微绷起，印证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