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深夜,岁繁刚刚打发了丫鬟去睡,房门便被轻轻敲响,伴随着男人轻缓的声音:“娘子,是我。”
下一刻,他便推门而入,还抱着个发着浓浓艾草气息的大水盆。
岁繁借着月色见他先是小心翼翼将盆放在了窗边,随即又将熏笼从外头搬到内室中来,挑了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玄衍点了小小的烛火在床边,笑得腼腆无奈:“娘子不是想洗头发?”
他服侍岁繁在床边躺下,将长长的发丝垂到盆中,一边为她撩水浣洗头发,一边轻声道:“我查了许久的书籍,说是妇人在月子中如此洗头发也是可以的,重要的事洗了后要马上熏干。”
他将暖融融的熏笼离着岁繁又近了些,给她汲取温度:“我们先用艾草水细细的洗一遍,然后在熏干就可以啦。”
说话间,他指尖插入岁繁发丝,轻柔的为她按摩头皮,当真是二十四孝好相公的模样。
岁繁微微眯起眼睛任由他服侍,心中的警惕却是更升了许多。
如此能屈能伸,他当真没有任何的目的吗?
她不信。
耳边的水声犹如上好的催眠曲一般,让她眼皮发沉,逐渐进入梦乡。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受到有人摸了摸她已经干爽的发丝,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怜爱又温柔。
干爽的头发让岁繁舒服了一晚,可也仅仅是一晚罢了。
次日,岁母便寒着一张脸站在了床头,身边还有一脸羞愧不知被训了多久的玄衍。
“岁繁。”
带着恼意的两个字响起,让岁繁瞬间乖巧:“娘亲,大早上的您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怎能知道你昨儿做了什么荒唐事?”岁母瞧着女儿清清爽爽的发丝,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生过孩子,自然知道坐月子艰难,可若是不好好保养,落下病根怎么办?
还有她这个女婿!
“岁繁不知道轻重,你还不知道吗?”她对着玄衍横眉立目:“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是落下什么病根,看你们以后如何是好!”
玄衍低眉顺眼,好声好气道:“都是我自作主张,繁娘只是不好拒绝我的好意才如此的,是小婿做的不好,请娘亲不要迁怒娘子。”
说话间,他悄悄看了岁繁一眼,对她轻轻眨了眨眼。
岁母气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看不出你们眉来眼去?”
“从今儿起,不许你再娇惯着她。”对着女婿说了一句,岁母就将炮火转向了女儿:“还有你,知道女婿疼你你就作,再让我知道你胡闹,等出了月子,我非得打你的手板不可!”
岁繁:“噗。”
孩子都生了,还被打板子,真是……
“娘亲。”玄衍声音微微提了起来,却被岁母瞪了回去:“别让我到时候连你也一起打!”
好吧,这下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你若是闲着,就去多看看孩子!”岁母下了最后的通牒后匆匆离开,女儿在月子中,她还得替她打理家产呢。
玄衍在她的逼视中叹了口气,朝外走的时候手在背后对着岁繁轻轻挥了挥,就像是闯祸的坏孩子在对同伴发暗号一般。
于是乎,接下来的月子中,岁繁又被骂了两次,岁母被这两个油盐不进的小年轻气得眼前发黑,可却也难免带了些欣慰。
他们之间的那点甜蜜,她怎么能看不出?
如此她就放心了,岁母还真怕繁娘产育之后的冷漠持续到现在。
“娘亲的小猫儿!”出了月子当天,岁繁给自己大洗特洗了一番,才将已经长得白白嫩嫩的小孩子抱在了怀中。
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小姑娘到了她的怀中后便露出了无齿的笑来,小嘴巴一抿一抿的,可爱极了。
岁繁瞧着母爱泛滥,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小孩子嫩嫩的小脸,笑得温柔极了。
玄衍就站在一旁,目光含笑的看着这母子二人,手臂微微张着,像是在小心的保护她们一旁。
在岁繁亲香够了后,才小心翼翼的用指腹轻轻的碰了碰小姑娘的脸颊:“猫儿,我是爹爹。”
小姑娘来者不拒的对着他露出一个相同的笑,叫玄衍眼中散出光芒来:“娘子,她对我笑了,你看到了吗?”
“傻子。”岁繁轻嗔:“猫儿现在还是个小傻猫呢,见到人就知道笑。”
不知是不是一个月大的小人儿听懂了她的话,笑脸当即就不见了,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小模样可怜极了。
玄衍当即不赞成的看向岁繁:“娘子莫要再说这些,孩子都能听得懂呢。”
岁繁也不管他是真的傻还是装傻,自顾自在襁褓内摸了一把:“尿了,让奶娘换尿布去吧。”
这么大的小孩子都不如真的猫儿聪明,能懂个什么?
一旁站了许久的奶娘连忙上前,抱着小主子去侧边换尿布,不敢打扰岁繁。
亲子时间过去,岁繁捡起了账本看。
在这小镇上,岁家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有两间粮米店还有一间杂货铺子一间胭脂铺子,甚至在镇外头还有不小的土地,可以说是乡绅大户了。
这些东西都是岁繁故去的父亲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可惜他英年早逝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和一笔巨大的家产。
他初初离世的时候,岁家的族人便已经盯上了岁繁的家产,甚至于有远房亲戚已经将孩子准备好了,就等着让她娘亲认下,好继承他们的家产。
彼时,还未及冠的岁繁带着自家的伙计掌柜的,将那一家子的房子拆了,田地也给毁了。
她就拎着比自己还高的棒子站在地头,说父亲孝期未过,这些人就敢觊觎她们孤儿寡母的家产,她就是死都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不管是谁,只要敢上门惹她娘亲烦心,她都会拆了他的家,且根本不赔银子。
“呸,我宁愿将钱喂给衙门里的小吏也不给你们!”她指着那一家子哭天抢地的,对着吃绝户不成而恼羞成怒的族人道:“你且瞧着,看依着我的家产,能不能弄死你们一两家!”
“且看看,是谁先出来送死,让别人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