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山确实香，走到哪里都很香。
陈放走在一条孤单的道路上，已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陶知善说这个山就是紫云山的禁地，没有得到允许就上山，那就是找死。
陈放站在一座木屋的围墙外面。
围墙并不长，里面也并不大。
有一个鸡窝，绕着七八只缩着脖子的鸡，还有一片很小的水稻田。
陈放敲了敲院墙的门，“有……人么？”
无人回应。
但却从房间里走出了一只全身雪白绒毛的小白狗。
那只小白狗十分慵懒的走了几步，到了院墙地时站了起来，将院墙门打开，接着打了一个哈欠，又转头向里面走去，边走边说道，“进来吧。”
陈放已见怪不怪了，于是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并不臭，而是浓郁的酒香。
床榻上躺着一个四仰八叉的女人，她身上只有紫色的道袍遮蔽着身体，但修长的腿还是肆无忌惮的伸了出来，只要是男人，绝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
陈放是男人，所以他也会看这条又白又长的腿。
武含烟歪了歪头，看着陈放道，“看够了么？”
陈放抬起头看向武含烟，这张脸足以说明她和武清秋的关系，陈放自然也就放大了胆子，“这东西还有看够的时候？”
武含烟并不恼怒，“我的腿好看，还是武清秋的腿好看？”
陈放想了想，“我看她时，是从上往下看的，看你是平常看的，比不出来。”
武含烟的手轻轻一挥，陈放就被吊了起来。
陈放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女人。
武含烟又问道，“这回呢？”
陈放道，“你的好看。”
武含烟笑了，笑的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般甜美，她的牙很白，手也很白，欣然道，“嘴真甜，怪不得母老虎对你那么温柔。”
陈放道，“好看是好看，却不中用。”
武含烟面色变了变，“怎么不中用？”
陈放道，“她给了我武神印，还教了我呼吸炁法，相比下来……她好看。”
“臭小子你激我！”武含烟仅仅说了一句话，陈放的天灵盖拆点被掀飞了出去，他根本承受不住这么狂躁的气息。
气息缓缓消散，武含烟又轻轻一动，陈放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站在了地上，她的眼睛微微一撇，看着不远处的陈放道，“八道脉，七条隐脉，雷水双劫，武神印，夜寒幽也教过你吧？逍遥诀也会，你小子确实运气不错。”
陈放道，“你这么了解我？”
武含烟笑道，“你喜欢谁？”
她的问话十分的跳脱。
陈放没有说话。
武含烟道，“是江如意，还是霜叶。”
陈放面色一变，“你……”
武含烟缓缓道，“别拿你的臭脾气对我发，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陈放迟疑道，“有多重要？”
武含烟坐了起来，提起了手旁的酒壶，一饮而尽，随后踩在脚下，用胳膊擦掉了嘴上的酒水，笑道，“取决于你今后的敌人，有多少。”
陈放道，“我不怕敌人多。”
武含烟道，“那你怕什么？”
陈放道，“怕死。”
武含烟道，“有多怕死？”
陈放道，“怕到不能死。无论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亲人，都不能死。”
武含烟凝视了他片刻，“你确实让人很讨厌，却又让人不得不喜欢，你很有勇气。”
陈放笑了，“那天醒来之后，我发现我体内出现了一个异样的气息，我去探查了很久，都无法打开那个气息，所以我动用了武神印。”
武含烟道，“你发现了什么？”
陈放道，“我发现印记被补全了。”
武含烟道，“所以，那股气息是什么？”
陈放道，“我不知道，但是能让四品实力五尊之一凤渊闭嘴的人，一定是一个很强的人。”
武含烟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拜我为师。”
陈放道，“我已有师父了。”
武含烟笑道，“你在拒绝我？”
陈放低着头道，“我的师父们对我很好。”
武含烟道，“那你应该对他们好一些。”
陈放脸色有些低垂，“我一定会对他们好的。”
武含烟道，“报仇只是一步，你有没有听说过归魂还仙。”
陈放整个人怔了怔，“什么意思……”
武含烟道，“那是灵仙的最高法，若是实力到达三品之后，便可施展，可以让已死之灵，回归仙体。”
陈放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
武含烟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陈放喃喃道，“灵仙……”
武含烟道，“天下阁里如果住着的是天下武道的巅峰，那么地王阁里，便有天下仙道的巅峰。”
陈放深吸了口气，“天下阁是武妖……那……地王阁便是灵仙……”
武含烟又拿起了一坛酒道，“我姐姐掌管天下阁，我掌管地王阁，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了吗？”
陈放仰起头，“我知道你们在做实验，武清秋也是这个意思。”
武含烟笑道，“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是杀了你。”
陈放已变脸色，“杀了我……为何还要教我？直接杀了我不就行了？”
武含烟道，“现在杀你，如杀蝼蚁，可若是以后你成为仙武双修的至尊，我再杀你，便可晋级一品！”
陈放怔住了，“你……”
武含烟道，“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陈放道，“我不会拜的。”
武含烟道，“即便我杀了你的朋友，你也不拜？”
陈放攥起了拳，“不会！”
武含烟道，“即便我杀了你最爱的人，你也不拜？”
陈放道，“不！”
武含烟道，“好！有骨气，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瞬间武含烟指尖的一道光打了出去，直奔陈放的眉心！
陈放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站不稳，当即倒在了地上。
此刻的陈放忽然感觉到眉心如火般燃烧着，随后全身更是沸腾，撕裂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武含烟喝道，“你当真是吃软不吃硬？”
陈放攥紧了双拳，“我天生就是骨头硬！”
武含烟道，“我今天就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陈放道，“就是比你硬！臭酒鬼，你仗着多修行了几年耀武扬威，我今日不如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武含烟怔住了，“你叫我什么？”
陈放大声道，“臭酒鬼！”
武含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个臭小子，当日你并未昏迷！”
陈放攥紧了拳，满头大汗，“昏不昏迷你都是臭酒鬼，酒量还不行的臭酒鬼！”
武含烟当即变了脸色，“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放道，“武清秋的武神印在我体内，你又将灵仙印加在我体内，你怎么舍得杀了我。”
武含烟道，“你真是贱得让人发指！怪不得我那个姐姐那么喜欢你！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气已散。
陈放的浑身通常无比，体内的气息已被武含烟调动了起来，此时按照一个陌生的规律运转着。
武道的炁和仙道的气竟在这一瞬间，在他的体内完全分离开来！
八道脉，八个炁，八个气！
宛如十六道脉！
陈放连忙运气，口中还说道，“现在你知道我吃软不吃硬了？”
武含烟道，“但我不会软。”
陈放道，“可你会喝酒。”
武含烟道，“你也会喝酒？”
陈放道，“男人不会喝酒怎么成？”
武含烟道，“你能喝多少？”
陈放笑道，“这么说吧，上辈子我就是喝酒喝死的。”
这确实是句真话，但武含烟并没有把它当真。
武含烟笑道，“好，如果今天你能喝过我，我听你的，若是今天你喝不过我，你就要拜我为师！”
陈放立刻跪在地上，“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武含烟愣了愣，晒笑道，“你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陈放站起身，“但酒还是免不了的。”
武含烟道，“当然，我的徒儿每日不喝三斤酒，不能修炼！”
小白狗拿来了足足十坛酒，全部是上号的杏花春。
陈放已喝了一大口。
武含烟也喝了一大口。
陈放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武含烟。
武含烟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举着酒坛坐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月光，缓缓道，“这条路很长。”
陈放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听着。
武含烟道，“我们不可能帮你，只能教给你一些东西。我已不可能走出紫云山，而武清秋……随时都可能死去。”
陈放低下了头。
她们的困难，不是自己能帮忙解决的。
武含烟道，“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你没有家族，没有靠山，甚至没有人来帮你，你只能以赤子之心走着一条路。”
陈放道，“除了我之外，你们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
武含烟道，“夜寒幽，便是我们上一个弟子。”
陈放看向武含烟，“这……”
武含烟道，“他确实很优秀，也确实很努力，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陈放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侍郎师父他……”
武含烟低下了头，“这些事情我不懂，但是我明白一件事，因果道理，都在那个秘密身上，都在你身上，你如果想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就要自己去查。”
陈放道，“去哪儿查？”
武含烟道，“去江湖上查，去紫云山上查，去找任何有可能有关系的人身上去查，只有查清了这些秘密，你才能活得舒服。”
陈放喝了一大口酒，站起身道，“我明白了。”
武含烟道，“你还有很久的时间，有很长的路，不急，千万不能急，你若是急了，就什么都没了。”
天边的月牙还在挂着，它似乎没有任何的烦恼。
少年望着天，喝了足足五大坛子酒。
夜已深了。
人已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