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熠强挺从床上跪着起来,一脸难言的痛苦,命令道:“派人跟着。”
“游湾去了,府中也有专门的侍卫一直跟着。”严恪之打量着慕容熠:“看着……挺疼啊。”
慕容熠摸着脖颈那处牙印,皱着眉,问:“出血了吗?”
“差一点。”严恪之表情像是含着一块黄莲:“你得把人逼成什么样,让人下手这么狠。”
慕容熠又揉了揉带着巴掌印的脸,没出声。
严恪之抱臂靠在床边,对慕容熠道:
“不是我替他说话,但他那话一听就是假的。”
“**比你大?开玩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长什么样没见过?”
慕容熠腮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恶狠狠的模样像要吃人。
“认识游漓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听他说过狠话,这一次算是见识到了。”
“但说实在的,你方才问话也是够气人的,他俩在房中那么一会儿功夫,够干什么的?”
“干嘛在意今早那些老头子说的话,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俩打架和离,人家才能钻空子给你说亲。”
慕容熠忽然抬头:“你夫人背着你跟别人抱,你能忍吗?”
“诶,你别冲我啊,我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机会跟别人抱。”
“你家里那么多兄弟,万一她有一天挑一个抱了,你什么感觉?”慕容熠不达目的不罢休。
严恪之站直了:“这我真没想到,我现在回家看看!”
话音未落,严恪之就跑了。
慕容熠坐在床上,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那是游漓同自己在上面翻扭时留下的痕迹。
“慕容熠,你不信我。”声音在耳边回响,那是游漓对自己下狠手之前带着哭腔说出的话。
慕容熠急忙起身,去看游漓躺过的那处,果然,有一滴水渍留在枕头上未干。
游漓方才哭了。
但是自己当时气疯了去撕扯他的衣服,并没有留心。
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被莫名其妙的焚成了灰。
慕容熠现下只想游漓被压在身下时那副委屈至极的表情。
它说明了一切。
可好像已经晚了。
*
下人们进门,小心翼翼的把一地的残局收好。
地上哗啦哗啦的响动让慕容熠无端心烦,但他的脾气已经没了。
他抱膝呆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
游漓今晚会回家吗?
他现在在哪呢?
吃饭了吗?
脸上的鞭痕还要上药呢。
游漓……
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都是这样的问题。
慕容熠现在担心极了,也害怕极了。
自己刚才好像是有些过分了。
游漓会不会真的同自己和离?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冲出房门。
李淮叫住了他,举起手中随身带着的铜镜:“殿下,您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好出去啊。”
脸上两个通红的巴掌印,脖子上醒目的齿痕。
一看就知道,是欺负人的时候被身下的人留下的。
慕容熠无奈,回了房。
等待让人觉得时间是个极其折磨人的东西。
院子外头没有人敢说话,只有下人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阳光在透过窗子得寸进尺,爬到凌乱的床上,让方才的不堪更加醒目。
终于一个便衣来报:“小游少侠在宁安大道的缘聚客栈赁了一间房。”
“他怎么有钱?”慕容熠急忙问。
“他先是去了赌坊,跟人赌,输了脱衣裳,赢了拿钱,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赢了五百两银子走了。”
慕容熠一拳捶到床沿上:“他怎么敢!”那床猛地一震似在求饶。
侍卫跪在地上:“我们在旁边偷偷劝过了。结果小游少侠说,说他已经跟伏波府的……”
他欲言又止。
“什么?!快说!”慕容熠吼道。
“说他已经跟伏波府的狗没有关系了。”
侍卫不敢不照着原话说,总不能主动揣测着,把“狗”换成“殿下”吧,这不是骂人嘛。
“咔!”那床终于裂了一道缝,发出惨叫,慕容熠站了起来。
“这会他人在哪?”声音没有什么怒意,但是仍打着颤。
那侍卫把头埋得很低,声音似蚊子:“他叫我们别跟着,他要去……。”
“去哪?!”慕容熠大声问,“你大点声会死吗?”
“青楼!”那侍卫敞开了嗓子。
“哪家?”慕容熠咬牙切齿。
“他没说哪家,他只说,今天要把都城的青楼逛个遍。”侍卫把头埋在地上。
“跟所有的青楼、乐坊、赌坊都打个招呼,我看谁敢让他进门!”慕容熠恨恨的说着,人走到床头,把枕头下的一个瓷瓶拿出来,递给侍卫,声音缓和了些:“把这个给他,让他记得上药。”
*
一整天,慕容熠茶饭不思,只独坐在房中听外面的声响。
终于在暮色时分,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他慌忙起身大步走出门找人。
是游湾,慕容熠顿住,随即转身坐到书案前的一片阴影里。
“我是来帮小哥拿几件换洗衣服的。”游湾语气生硬,完全没有之前的怯意。
“他不回来了?”慕容熠语气淡淡的,手却攥成了个拳头。
“不回来了。”游湾忙活着,不看他:“他说了,这辈子都不要回来,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慕容熠忽然觉得脚上那双鞋裹得自己生疼。
游湾继续道:
“为了帮你换解药,他什么都舍得搭出去,一个人去法库,一个人在那间房子里受辱,结果回来不到一天,就被你这样对待。”
“你怀疑他跟慕容麟有染,竹院墙上写的什么你看不到吗?”
“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在说他心里只有你。”
“你是不是瞎了?”
游湾豁出去了,小哥在房中哭得眼睛都肿了,快让人心疼死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死就死,今天怎么都要把这个可恶的家伙骂一顿。
慕容熠没有发作,只是在阴影中静坐,似道观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神像。
游湾哽咽着,说了下面的话:
“在竹院,被亦邪抽掉他邪脉的前一晚,小哥跟我嘱咐了很多遍。”
“他说,让我记得把他送回都城伏波侯府,把他自己完好无损的交给你。”
“再叫我转告你,把他葬到畅游苑,不必设墓碑,怕你刻他的名字会难受。”
“邪脉被抽走的时候,小哥的半边身子都走了形,比死还难受。”
“他说,他后悔了,他不应该就这样走掉的,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这些,他醒来之后都忘了,只有我帮他记得。”
慕容熠睁开眼想去看游漓放在书案上的玉箫,却发现那玉箫扭曲着,眼前的世界也是扭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