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白落落整个人都淋湿了,她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只能感觉到寒冷将她的心吹过来又吹过去。
其实,她觉得脑子是清醒的,只是思绪很短,断断续续的。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想明白了一些问题。
在珞渊靠近她的那一霎,她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爱他,许久以前,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归宿,才从一众认识的人里面挑了一个像珞渊这样安全且好看的人。
但在刚才那一霎,当两个人挨得那么近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喜欢他,她的心口没有悸动,有的只是愤怒和厌恶而已。
在这一刻,珞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从高高在上的白月光,变成了泥地里的淤泥,没有半分兴味。
淋了半天的雨,她的心也彻底冷了。
她感觉到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变了,伸手之间,四处能够接触到天地灵气。
她再也不用辛苦地去找灵草也能进行修炼。
但是,她也莫名觉得,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危险了。
眼下,珞渊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经从一个病人,变成了能抱的大腿。
她从雨水之中抽身,回到住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心事重重地去照料白辰。
此时,珞渊已经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白落落仅能依靠着对珞渊可怜的信任,忐忑地等着人来救她的弟弟白辰,就这样等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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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戚戚,风声沙沙地回响在耳畔。
远处,暗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半边丛林。
在千窟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三进大牌坊,造得十分气派,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万魔殿几个大字,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巨大的骷髅头,红色光亮从骷颅头空缺的孔洞之中散发出来。
黑色的背景,映着红色的光,显得阴气森森。
这里是魔修者最大的聚集地,即使霸道如朝云宗,也一直遵守着不入千窟山的誓言,多年来从没有踏足过此地。
其实,人心有魔,不管如何治理,总会有一些人希望跳出圈子,特立独行,这些人便只能沦为魔修者,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地方容身,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局面。
朝云宗的历代先贤便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不断削弱万魔殿实力的同时,一直保留着这样一处所在了。
孟扶摇和云绮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牌坊底下,再往前,就是千窟山的护山结界了。
云绮颇为不解,皱眉问道:“扶摇,这不是魔教的地盘吗?难道我们要寻求魔修的帮助吗?”
“眼下,朝云宗必然会将我们看成是眼中钉,关系没有办法缓和,既然如此,便只有投靠万魔殿了。”
万魔殿的魔主是莫星海,这个人是原来老魔主唯一的儿子。
原本老魔主死后,万魔殿没了主人,莫星海也在民间流落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被现在的大长老典狱给找到了,带回千窟山,奉为新任魔主。
这种老臣幼主的关系,总会叫人想到傀儡。
孟扶摇前世看到莫星海在杜流云和李修的眼皮子底下拿到了揽月箜篌琴,可见不是一个鼠辈。
他回归千窟山已经有五六年了,一番经营,必定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不过,除了典狱之外,万魔殿里还有九位长老,分别是典苍、典玄、典历、典青、典宏、典司、典乐、典邱、典成,这几个长老其中有三个已经是出窍巅峰的大能,剩下的七个,最差的也是元婴的中期。
没有人知道莫星海的具体修为是什么?
但孟扶摇猜测,必定要比这些人稍稍逊色一些。
是以,千窟山之内的关系,必然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他们神月教的到来,必定是打破这种平衡的一个因素,在此之前,必然要先选好如何站队的问题才是。
她们不敢直接攻击护山结界,在结界外面制造了一些小的袭击效果,等有人出来查探,才将一封信交给了出来察看情况的小喽啰。
那个小喽啰拿了信,倒是单纯地很,半信半疑地就拿了进去,剩下孟扶摇和云绮两个人在不安地等待着。
“扶摇,你就不管这封信会送到谁的手中吗?”
孟扶摇笑了笑,叫她稍安勿躁。
其实这封信送到了哪里并不是问题,因为里面本就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一张曲谱而已。
如果她所料不错,揽月箜篌琴应该在莫星海的手中,他看到了曲谱,自然会召她们相见。
若是琴此时在典狱手中的话,就证明了莫星海的能力无法与典狱抗衡,她也就可以放弃莫星海这条路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典狱没有拿到琴,但还是召见了她们,到时候虽然有办法脱身,但日后想改投莫星海的门下,就要废一番功夫了。
正等了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了,打开了结界,请她们两个进去。
云绮属实捏了一把汗,小声问:“是谁召见我们?”
“我们大王召见!”
两个人便被领着,一路走过了不知道多少暗红色的阶梯,不断地往上走,走到最高的山头上,眼前没有了路,只有一架铁索桥。
孟扶摇听过这架铁索桥的名号,它叫做断魂桥,是每一个想要去万魔殿的人的必经之路。
断魂桥只有一条狭窄的锁链,下面高约千丈,桥底下是一条汹涌的大江,据说那大江上受过什么诅咒,任何人都不可以用轻功过江,只能走这条铁索桥。
传说总归是传说,这条大江自然是可以御剑飞过的,但万魔殿的主人却借此定下了一条规矩,诚心入万魔殿之人,需要摈弃一切修为,像个凡人一样走过这条铁索桥,走到万魔殿的正殿饕餮堂,才算是诚心入教。
孟扶摇一看,自然很懂规矩,没有祭出长剑飞行,拉着云绮一起走断魂桥。
“扶摇,好高啊,我怕。”
孟扶摇心里也很慌,毕竟铁链那么窄,水又那么深,但她不可以怕,这是她送给莫星海的诚意,绝不能因为一个怕字,就退缩了。
这一条修炼的大道上,他们不知道遇到过多少磨难,如今只不过是一条铁索桥,又是何惧之有呢?
“阿绮,你抓着我的衣服,凭感觉,慢慢地走,眼睛千万不要看下面。”
阿绮点头应下。
孟扶摇也是早有准备,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一根长长的铁棒,双手握住铁棒的正中间,保持住平衡,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铁索桥。
云绮跟在她身后,集中全部的意识,小心地跟着。
此时此刻,在断魂桥的尽头之处,莫星海立于一块平坦的巨石之上,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前来的两位姑娘。
他并非是耳目闭塞之人,早已经听说了湮灭之地结界破碎的消息,自然也知道眼前来的两位,便是湮灭之地的两个女修,心中也大抵猜到了意图。
但他仍旧充满了好奇,湮灭之地的贱民,如何能得知他们万魔窟?又为何放着正大光明的朝云宗不去,非要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当真是稀奇。
这样就算了,两个人分明有了御剑的能力,却这么懂事地选择这样过桥,看来,对他们万魔窟可真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
“大王,她们俩摔了。”身边的侍女小兰提醒道。
其实用不着提醒,一阵惊呼声已经吸引了莫星海的注意。
“扶摇,都是我不好,我怕高。”云绮的声音有些颤颤巍巍。
此时,两个人已经从铁索桥上摔了下去,孟扶摇反应很快,两只手抓住了铁棒,将铁棒横着挂在铁索桥上,成一个十字形状。
“你别怕,抓住我的脚。”孟扶摇勉强保持冷静,感觉到云绮已经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腿,手中一用力,铁棒便沿着铁索向前滑行,将最后三分之一的路程走完了。
“阿绮,你先上去!”孟扶摇弃了铁棒,抓住厚重的铁索,往上一用力,将阿绮给送了上去,如法炮制,自己也成功落在了实地上。
两个人惊魂未定,吓得那是花容失色,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有人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过来。
“今日深夜未眠,倒是瞧上了一出好戏。”
“你是谁?”云绮有些困窘,再加上并不认识莫星海,大胆地发言提问。
孟扶摇拉了拉她的袖子,满脸的无奈。
走上前去,弯腰行礼道:“见过魔主。”
“我说你们神月教刚回归修真界,怎么就对我们千窟山这般熟悉,看来是有高人在。你,自报家门吧。”
莫星海指着孟扶摇说道。
借着昏暗的红色烛光打量莫星海。
他看上去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张猩红的金属面具盖住了他半张脸,便只露出一道薄薄的红唇。
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托在身前,神情淡然,目光深邃,看上去神秘又充满了威严,叫人不敢反抗。
孟扶摇一边打量,一边回忆着自己前世关于莫星海的全部记忆,搜寻了半晌,也只搜寻到了他被典狱长老相救,回到千窟山继任教主这一桩事情来。
其余便只言片语,知之甚少,于是心中变多了很多探求的渴望来。
“扶摇不敢班门弄斧,知道魔主纯粹是因为魔主的声名远播,如雷贯耳呀。”
孟扶摇的话只引来了莫星海的一阵嗤笑,然后便更加兴味地看向孟扶摇。
孟扶摇被他这一番眼神注视看得有些心虚,但初次见面,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夺舍重生的事情来,这才编了个故事,说是有修真界的人曾流落在湮灭之地,便将这里的事情都编成了一册书来。
根据那人的书记载,千窟山的魔主便是这身的装扮,这是因为魔主修炼的乃是世代相传的万化冥合功法,这样的功法,需要他们的容貌对大部人是保密的,所以才常年覆盖着一张面具。
红色面具,便是魔主本人的标志。
莫星海半信半疑,不过总算是不再追问了,他微微笑着,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她们两个人自己说出来此的目的。
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孟扶摇他们要先讲出她们的诉求,再寻求千窟山的帮助,对于双方的谈判而言,先亮出底牌的人显然是要落于下风的。
不过,孟扶摇也有应对的方法,她小心谨慎地将神月教所管辖的地界对莫星海介绍了一遍,又将神月教的起源梳理了一番。
“这样说来,神月教便是当年千窟山上的十位护法天王创造的教派咯?你们此番是来认祖归宗的?”
孟扶摇轻笑了一番,随即认真地摇了摇头,“非也,虽然神月教与千窟山有很深的渊源,但却并非是父与子的关系。
当年,十大天王失落在湮灭之地,无奈之下,只能另外开辟一个教派出来,取名神月教。
这便是重新创办的新教了。与千窟山已经脱离了关系。
而千窟山在千年的时光里,经历了多次的血洗和重组,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千窟山。
既然双方都是脱胎于原始的千窟山而重新建立的门派,应当是兄弟关系才是。”
“哈哈哈哈~”莫星海听完之后大笑:“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光靠嘴皮子就能拿到我们千窟山的庇护吧。”
孟扶摇也笑了,“自然不是。”
“想必魔主已经见过我给的曲谱了吧。”
莫星海一听,顿时便拉下了脸来。
孟扶摇心下已经有了思量。
揽月箜篌琴是从杜流云和李修手上偷来的,自然是见不得光的,看着莫星海的这般表情,孟扶摇已经猜到,这件事杜流云铁定是不知道的。
莫星海沉着脸问道:“那曲谱有何稀奇?”
孟扶摇浅笑道:“不过是普通的曲谱而已,不过,我听说魔主这里倒是有一把绝世的箜篌,配上这曲子,应当是待客的绝佳之音呢。”
“你在威胁我?”莫星海的眼神顿时就变了,那种杀气真叫人胆战心惊。
不过,孟扶摇要赌这一次,索性便把话给挑明了说。
“那位逃亡到了湮灭之地的修士,便是因为亲眼目的了一场盗琴的好戏,才自知自己没法继续呆在修真界,这才逃往湮灭之地躲清闲,若是魔主与我们结成统一战线,我保证,他的舌头绝不会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