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台之外,蓝峰等人依然在叫嚣着。
他自己骂累了,竟然找了一个人上去继续地骂,只想把那丘掌门给骂出来。
而在星云台内,又是另外一幅想象,众师兄弟们众志成城,势必要与蓝峰等人抗衡到底。
见这骂人的法子不顶用,蓝峰也想了别的主意,星云台的护山大阵虽然厉害,但是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办法能够破解。
所以,蓝峰便同那执法者商议,听说附近的一个宗门叫做震雷帮的,是个做黑市交易为生的帮派,只要给的钱多便是什么生意都会接下。
蓝峰想到那帮会虽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因为帮会之中供奉了一件法宝,所以才一直没有人敢同他叫板,那一件宝贝,就是一件兵器谱上有名的法器,叫做震雷杵的。
若是能借用到那一件法器,想必便能击破这星云台的防御法阵也说不定。
当下他便打定了主意,遣人带上重金,前往那震雷帮,请帮主前来助阵。
没等太长的时间,那帮主果然来了,带着法宝震雷杵,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却是能够一下击碎这防御法阵。
蓝峰大喜过望,忙请他帮忙。
只见那震雷帮的帮主大袖一挥,双脚点地,腾空而起,左手拿着震雷杵,右手拿着一个大铁锤子,然后右手的铁锤狠狠地敲向了左手的震雷杵中。
哐当一声,山河震颤,似乎连几百里之外的地面都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此时此刻,衡雪阁的蓝山阁主正在厅上用茶,茶水溅出来一些在袖袍上,他无奈地用手拍了拍。
“阁主,有人找您!”小厮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低声说道。
蓝山一拧眉,以为是慕容蓝雨答应要见他了,又或者是慕容清雪回来了,激动地大喜过望,忙出去相见。
见到那人之时,却失望了愣了一下。
是个堪堪长成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一身黑色秀金纹的窄袖衣衫,看上去长得未免太秀气了些,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扎了细细的辫子,看上去更显出几分女气,叫他看了心里并没有几分欢喜。
事实上,他并没有意识到,因为本身的自卑,导致他见到所有长相俊美的男子,都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你是何人,找我有何事?”
长安是个敏感的孩子,他自然第一时间从蓝山的态度中感受到这人对他的不喜,但是,师命在身,他仍旧是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含笑着说道:“蓝阁主,晚辈乃是星云台的弟子,师尊丘掌门命我来此,乃是告知您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蓝山离开衡雪阁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对宗门事务一向勤勉,所以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担忧。
或许啊,他最应该担忧的,便只有弟弟了。
自家弟弟的野心,他是看在眼中的,但是自己膝下并没有能够继承大位的子嗣,收了几名内门弟子,最后才华都在那蓝乔之下。
以前倒是有一个天赋不错的弟子,但奈何,却在一次比试之中损了经脉,再也不能修行,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他只能忍痛将那人给逐出了师门。
听闻他后来堕入了魔道。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便更觉悲凉。
这些年,蓝峰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中,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无论如何,他对蓝峰都狠不下心来。
索性也就随他去了,自己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宗门之中的事情,就算是送给蓝峰又能如何?
也不过一瞬之间,蓝山的内心便涌过许多的往事,堪称心念电转,风起云涌之后,又归于平静。
长安并不知道这其中纷繁的往事,利益的纠葛,只是恭敬地将蓝乔的供词给蓝山查看,平静地说道:“贵派的蓝乔师兄,与我丁凝师姐之间,早有龃龉,师姐心中另有欢喜之人,蓝乔横刀夺爱不成,逼死了我派丁凝师姐,后藏尸于衡雪阁玉雪峰的后山之中,现如今证据确凿,蓝乔师兄正在我星云台之中,特来告知蓝阁主。”
长安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面色沉稳,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怯懦,而是目光沉凝地望着蓝山,没错过他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
蓝山一开始是放松的,听着听着,面色渐渐地沉了下去,最后听完,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原本就并不俊朗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翳,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显得十分地难以接触。
长安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复,蓝山却好似故意拖延一般,并没有只言片语。
“蓝阁主,此事如何处理,还要请教蓝阁主的意思。现下,蓝峰长老已经带着掌刑堂的执法者将星云台团团围住,两派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我们星云台与衡雪阁本就同属于朝云宗门下,若是真的打起来,被邺城的女帝陛下知道了,怕是两家都要得一顿圣训。”
这一番言辞,并没有直接指责衡雪阁的不对,给蓝山留足了面子,又用杜流云来施压,叫蓝山不得不做出回应。
长安一直都紧紧盯着蓝山的表情,从他一闪而过的诧异之中,立马明白了,蓝峰围堵星云台这件事,蓝山事先是并不知情的。
蓝峰背着蓝山做这些事情,蓝山却并没有表现出动怒来,只是有一些诧异,之后便归于平静。
长安原想,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就算是蓝山不愿意,也得去星云台走一趟。
谁知蓝山沉凝思索了半晌,却道:“此事若是属实,确实是乔儿这孩子过于调皮了一些,只是眼下本座正在慕容宫中这里做客,还有一些公事未了,不好冒然离开。我想,这事传到邺城,女帝陛下也会谅解的。”
长安一阵蹙眉,蓝山这般说,分明是不要脸地给蓝乔开脱,逼死了一条人命,在他看来只是调皮两字就全权囊括了。
长安心中愤恨,紧紧地攥紧了拳头,但他这趟出来,却不是同蓝山扯皮的,他仍旧谦逊有礼地同蓝山行了一礼,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阁主处理完公事再一同去星云台如何?”
眼下是在九霄天宫的地盘,两个人的这一番对话,早已经有人传到了慕容蓝雨的耳中,慕容蓝雨一听是那蓝乔犯了事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连声叫好。
“哼,蓝山那个弟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生了一个儿子,表面上看名声很大,在青年一杯的才俊之中,也算排的上名号,但内里就是个草包,像他那样处处惹事,丝毫不知道婉转变通,任性胡为,在修真界若是真碰上什么厉害的人物,谁会给他手下留情,不过是个农户的儿子。”
待在慕容蓝雨身边的正是她的亲妹妹慕容紫雨。
自打慕容红雨被处置之后,两姐妹的感情倒是比之前好上了许多,原本只知道研制药物的慕容紫雨,也时常会来姐姐这里坐坐。
“姐姐,好歹也曾经是你的小叔子,你说话也忒毒了一些。”慕容紫雨这倒不是给蓝峰说话,她打心眼里也瞧不上蓝峰,只不过是反向的一种调侃。
在这调侃的背后,却激起了慕容蓝雨更加恶毒的话语,“哼,他算什么小叔子,他那个人,就是一条毒蛇,一条觊觎着哥哥位置,一心想着下手的毒蛇罢了。我当初为什么大着肚子也要回来?还不是因为那个蓝峰?他处处想着法子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我平安生下了雪儿,他又各种运作,叫蓝山放着自己正经的女儿不要,倒是认了一个侄儿来继承衣钵,真是荒诞之极。”
“姐姐……”慕容紫雨笑得像是一朵花儿一般,“何必同那些蛮人计较呢?我们慕容世家时代的修仙世家,犯不着为这种小人伤了身。”
“我才犯不着为了他伤身呢。我就是气不过罢了。本来我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却要被小叔子成天里在背后嚼舌根,害得我如今家庭失和,要苦守在这里。哼,若是叫他落在我的手里,就叫他好看。”
慕容紫雨挽着自家姐姐,眨着眼睛,好奇地询问道:“那姐姐准备要怎么办?”
“眼下正是天赐良机,姐姐是打算去蓝阁主的耳边说一些坏话,再吹吹枕边风,叫雪儿再认回那衡雪阁的宗谱里去吗?”
“那不能够!”慕容蓝雨果断地拒绝了,“我家雪儿随我,心思单纯,只要有那蓝峰在,衡雪阁便是虎狼之地,我才不会叫我女儿回去受苦呢。”
“那姐姐准备如何?”慕容紫雨一脸好奇。
慕容蓝雨冷笑一声,眸光变化,神色渐渐得意起来,仿佛是看见了蓝峰父子倒霉的模样,冷笑着说道:“你就等着看吧,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星云台之上,一阵剧烈的震颤之后,护山大阵岿然不动,以一种万分顽强地姿态,依然挺立着。
那震雷帮的帮主皱着眉头下来,左右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震雷杵,那目光,似乎是怀疑自己的震雷杵是不是被人给掉了包。
确认这震雷杵如假包换之后,他才纳闷道:“奇了怪了,我这法宝,对一般的护山法阵来说,只要来三下,保管是灰飞烟灭了,可我这都打了九下了,怎么还是没什么动静呢?”
蓝峰沉着脸,没了好脸色,直嫌弃他没用,又说:“你这震雷杵不会是假的吧。”
震雷帮帮主暴跳如雷,“怎么可能?我们震雷帮一向是收钱办事,从没有收了钱,办不了事的道理,你等着,我今日一定给你把这阵法给破了。”
一番激将,倒是真把那震雷帮帮主的脾气都给激了出来,然后又是一番天崩地裂的震颤。
护山大阵看似岿然不动,星云台之内却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天河殿中,正是哀声遍地,就连那平日里最是稳重的大师兄郑源也双眼通红,跪在丘掌门的目前,苦苦哀求道:“师父,您别再一个人顶着了,让弟子们共同承受吧,就算是那衡雪阁的人要将阵法破了,要进来大开杀戒,弟子们也不是废物,有自保的能力,您别再一个人扛着了,您受不住的,那可是震雷杵啊。”
“师尊,弟子们不怕死,弟子们愿意承受这一切,师尊,您快些停下来吧。”
深处阵法之中的丘掌门,一瞬之间像是老了十来岁,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现如今已经是全白的了,脸上的沟壑像是叫人连夜里有犁了一遍,深深的,布满了整张面容。
他无力抬眸,嘴唇颤颤巍巍,却已经说不出一番完整的话来。
以他为中心,此时正建立着一套完备的法阵,那法阵是以牺牲丘掌门全部的修为和精神力,来加固着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之所以能够完好无损,是因为那些被加在护山大阵之上的伤痕,都一一被他一人承受了。
身处于阵中心的老者,没经历一次雷击,身子便痛苦地扭曲,痉挛,好一会儿之后,才能平静下来,然后经受第二次,第三次……
他的身体越来越残破,那仅存的一口气,如游丝一般飘着。
那可是众人尊敬的师长,是当初以一己之力创下这个门派的人啊。
众位弟子们哪里看得下去,纷纷催泪,跪下求着掌门收手。
但那阵法之中的人,早已经是行将就木,一丝的生命气息也没有了。
这里唯一的主心骨,便只剩下三长老了,三长老站在台上,一脸的视死如归,他没有像弟子们一样哭泣,他隐忍的表情之中,深藏着更为坚韧的智慧和赴死的勇气。
他大声道:“这是我们星云台的生死存亡之际,你们都是星云台的一部分,你们记住,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在这里,我和掌门便是你们的支柱,天塌下来了,由我们两个老不死的顶着,我们顶不下去了,死了,日后的路就由你们自己顶,你们自己走,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你们的命运。”
外面的雷声依然没有断绝,一下更甚一下的雷声的纷纷落下。
三长老长谈一口气,拍了拍郑源的肩膀说道:“你二师叔还在邺城,等她给天星观做好了法阵便回来了,你且同她说,老姐姐,我先去了。日后,这星云台便托付她了。还有你,日后要更努力学习才是。”